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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都市言情 > 嵘归 > 第145章 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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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感觉到儿子在叫他一样,睡梦中的荣北迁嘟囔了一声,居然有了清醒的迹象,荣易见了,赶忙把激动的情绪收拾好,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替他还在病中的老父亲掖了掖被角。

说也奇怪,荣易长到这么大,这回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看自己的父亲,印象里,他的父亲总是眯缝着一双眼睛,看谁都是笑眯眯的,他居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睡梦中的老爸会有这么一副痛苦的表情。

熟睡中的荣北迁像在嘀咕着什么,声音太小,荣易只能哈下腰去听,这么一听,他的神情瞬间就变得沉重了。

老爸在梦里念叨的不是还账的事,也不是父子俩吵架的事,他在梦中絮絮叨叨说的就一句话——儿子,爸没用,不知道做些什么才能不让你那么累呢……

爸……荣易鼻头一酸,别开眼,死死盯着地上的亮线,拼命忍了半天才算没让眼眶里的泪水跑出来。

你不是没用,是我太自大了,一直以为你只是个会干活的工人,是我忽略了我爸身上的才能,爸,你才是我该学习的榜样呢……

荣易越想心里越不好受,到了后来,实在怕再这么下去会吵醒老爸,他干脆起身回到了刚才的位置,借着拿图纸的手挡住了通红的眼睛。

荣易啊荣易,你也是时候应该反思反思了,明明在大学里成绩不错,怎么到了关键时刻会比自己老爸这样一个普通工人反应还慢?要是你脑筋再清楚点,是不是也不用让自己老爸这么前前后后不停的为自己操心了?

荣易垂着头,眨眨眼,余光扫过床沿的时候,激动的心情慢慢地也平复了回去。

是了,他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早在之前自己在深圳受挫的时候,也是床上这个人顶着从没出过远门的压力把他从祖国大南边接回了家,也是这个人,明明收入不高,却硬是靠着多年的省吃俭用替他把债务扛了下来。

都说人是健忘的动物,以前荣易还不信,现在想想,他可不就是健忘吗?随随便便忘了老爸把自己从生死边缘救回来的恩情,随随便便无视掉老爸为自己付出的所有。

他真的该死啊!

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的荣易盘腿坐在地上,情绪随着光线中飞舞的灰尘慢慢平复下去,他不是那种喜欢自怨自艾的人,问题发现了,解决就好,不就是有点飘吗?他改就是了。

下定决心的人深吸一口气,把拿进来的那些材料还有荣北迁画的那张图纸都板板正正拿在手里,随后起身朝外走去。

老爸已经睡着了,他也是时候该好好干活了。

卧室门开的瞬间,客厅里的电视声又瞬间灌进了耳朵,荣易边关门边皱着眉看过去,却看见沙发上光秃秃的,爷爷并没在那儿。

这老头……

正嘀咕的时候,大门口传来了声音,荣易听着除了老爷子,似乎还有个女人的声音,听动静还有点儿耳熟?

他惊讶地回过头,瞧着在门口换鞋的胡秋景,随口就问:“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胡秋景不愧是被荣易看做命中克星的人,那头他才说了一句,这边的胡秋景就回了一声,光回不算,她还扬着脑袋剜了荣易一眼,“你没回来的时候,我可是这里的常客,是吧,荣爷爷。”

“可不么?”荣国强默契地配合,那一唱一和的样子,不知道的估计会把他和胡秋景当成亲祖孙呢。

“外面捡的”荣易面对此情此景,也没什么心思去较真,人家喜欢扮亲祖孙就扮好了,他还有正事要忙,没那个闲工夫在这儿应付他们。

所以在哼了一声当做回应后,荣易头也不回地径直进了自己的卧室。

他的房间和老爸睡觉的屋子是门对门,两扇门之间的距离跨上两步就能到,荣易这边才在胡秋景的身上扫了一眼,那边已经跨进了卧室的门。

弹簧的思路有了,并不代表摆在厂子面前的所有问题就被解决了,各组件之间的适配度是不是合适,每个部件用多大弹性系数的弹簧,这些问题都需要他用数据一个一个的去验证。

眼看着招标会的日子在即,每走一步的荣易都止不住皱紧了眉头。

可越是着急的时候,就越是有人站出来找事,好比那位姓胡的吧,瞧她和爷爷那个亲热的样子,不该是直接去客厅上演祖孙温情戏码的吗?抵在他的门前是唱哪儿出啊?

荣易看不懂,眼睛顺着被抵住的门板一路滑到了抵门的人身上。

“看什么看?才分开多久就不认识了?”胡秋景倒是自来熟,直接无视掉荣易审贼的眼神,推开人径直进了房间,“我来就是找你的,所以甭想说什么请我出去的话。关于咱们的项目,我有个想法,或者能解决厂里现在的问题。”

有点巧。荣易拧着眉眼睁睁目送着胡秋景走进卧室,直接拖过他的椅子坐下,动作一气呵成的就像她总来这里似的。

“不是我说,胡工你进一个男生的卧室是不是动作有点过于熟练了?”左看右看都觉得自己看不下去的荣易忍不住开口。

他说得挺婉转,但就算这么婉转,换成随便一个女生是不是都要寻思寻思话里的意思,胡秋景就不,她就那么大喇喇坐在那儿,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似的一样一样从包里往外掏着东西。

“之前要是知道你还能回来,我也不会给自己这个熟能生巧的机会。”说着,她掏出最后一样东西,随后手掌向下,拍了拍旁边空着的桌案,“过来啊,还是你就打算站那儿听我说?”

荣易当然没有给人当门卫的习惯,所以就算不甘愿,也只能照她说地走进了屋子。

“你来的也算巧吧,解决咱厂材料硬度不够的法子,我找到一个。”荣易边走边说,等一句话说完,人也走到了书桌旁边,那里,胡秋景正在那儿摆材料,听他这么说,手止不住一顿,幸亏荣易耳朵灵,不然很容易就会忽略她那一声嘀咕。

她在说你也找到了?

“难道你也找到了?”

说完这句,两个人都面面相觑起来,短暂的回神之后,胡秋景不自在地在椅子上蹭了蹭,随后用那种她并没多在意的口气问:“找到什么了?别不是又搞了一出乌龙吧?这种事你之前又不是没干过。”

她是习惯性的呛着荣易说话,怎么说也是在厂里争名次的人,气势上就不能输,按照她的设想,这种情况下,荣易肯定也会回嘴的,不回嘴不是他性格。

但让胡秋景怎么都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厂内名嘴荣易同志面对自己的攻势,居然真的沉默了,她说的那些难听的话没让这个年轻人脸上出现半点不适,相反的,他居然还点了点头,那意思是在赞同自己说的。

“你……你没事吧?”胡秋景结巴地看着他,北迁叔发烧了,他儿子这傻了的样子难不成是被叔给传染了?发烧了?傻了?

陷入沉思风暴的胡秋景不自觉地伸出一只手,傻乎乎地伸到荣易脑门前方十厘米远的地方。

眼瞅着就要鬼使神差替他试体温的时候,一张纸忽然隔在了她的手和荣易的脑门儿间。

“这是我爸画的图纸,你看看和你的思路一致不一致?”

“北迁叔?”胡秋景闻声一愣,紧接着就双眼定焦,接过那张纸捏在手里仔细看了起来。

其实都不需要她看,就凭她带来的那几页纸上画的东西,荣易就知道他们三个人的思路是一致的——能分担机体强度的关键就在那个小小的弹簧身上。

在确定胡秋景的想法和自己一致以后,荣易缓缓地舒出一口气,瘫坐在了身后的床沿上。

在厂里混了这么久,这一次他选的方向应该是对了吧?

应该对了吧?就在荣易长长吁气的时候,一道目光透过图纸的上方落在了他身上。

胡秋景用那种怀疑的眼神在看他……

荣易心头一紧,难道是他看错了?胡秋景说的思路不是这个弹簧?还有其他什么?

就在他越想越没底的时候,沉默了半天的胡秋景总算开了口,她一只手扯住图纸的一边,半张脸缓缓地从图纸上头冒出来:“这是北迁叔的,那你的呢?”

荣易一愣,半天才缓缓摇了摇头,“我爸想出来的,我是看到他的图想到的。”

“你自己没想出来,然后你爸的图你自己也没想着占为己有?这不符合你人设啊?”

“我有什么人设?”荣易被说得不好意思,借着抻床单的机会躲闪开不去看胡秋景,他只得胡秋景的意思,如果是以前,不要说他自己想出来了,就是没想出来,受老爸启发得来的东西怎么也要挂个名的。

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不去挂名其实也没什么。

荣易的沉默让胡秋景不适应了好半天,嘴巴开开合合犹豫了半天,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可说的。

本来嘛,姓荣的如果还是和之前那么拽、玩骄傲那套,她怼上两句也说得过去,可人家没有啊,胡秋景挠着脑袋,甚至从此刻的荣易身上读出点谦逊的意思,这让她别提多不习惯了。

“别不是北迁叔的病真转移了?姓荣的傻了吧?”

她撇着嘴悄悄嘀咕,下一秒就看见荣易把那几张纸推到自己跟前。

“你应该也是想到用弹簧这招了吧?”

她点点头,瞬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撇远了,她这次来,就是想把自己才想到的拿过来和荣易交流一下,既然他也想到了,那正好,他们就可以越过讨论的步骤,进入下个环节了。

荣易拿过一张纸和笔,快速地在上面列出几条,“这些是我刚才想到的可以通过弹簧分担机体承重的,你帮我看看有没有哪里是需要修改或者补充的。”

认识这么久,荣易还是头一回这么谦虚平和的和她说话,胡秋景坐在椅子上,脸稍微往右侧一侧就能碰到他的胳膊,他们离的那么近,近的都能闻到荣易身上那股淡淡的沐浴露香,胡秋景心说一句完了,天怎么在转?还是她在晕呢?

喉咙控制不住的发干,就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荣易终于写好最后一笔,退到了一旁。

摒在嗓子口的那口气也总算有机会呼出去了,胡秋景给脸扇风,边小口小口的调整呼吸,她有些懊恼,自己不是最讨厌这个人的吗?怎么就在他面前失态了呢?

咳咳,还是专心干活吧,好好工作,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就都被她忘了。

勉强把压在胸口的烦躁情绪甩走,胡秋景终于静下心开始看纸上的内容,这一看,心里一直都有的那点敬佩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她一直说荣易来厂里是来耍漂的,可人家干的活确实看得出是出自名校之手,就拿他列的这些东西来说吧,有些她也想到了,可像小车这种承力不如主体明显的地方,荣易想到了,她就没想到。

胡秋景边看边点头,人不知不觉就投入到了全心全意工作的状态里。

而她身边的荣易也是。

两个人的目光从那张纸的开头一路朝结尾处滑,就像在过滤一件特别重要的东西似的,谁都没发现在他们专心致志的时候,一道人影已经站在身后瞅了他们半天了。

“不是我说,你们这样就想造出一台合格的起重机?这不是做梦呢吗?”

是荣国强。

从胡秋景进到荣易卧室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蹲在门口听两人的壁角,越听越觉得这俩孩子是真的不行。

那边的荣易还在专心地想着图纸,冷不丁听见爷爷的凉水,吓了一跳不说,心里的那股不悦紧跟着就窜了上来。

自打他进厂帮忙的那天开始,爷爷就一直说他这不行那不行,行,他现在就让他的爷爷好好指导指导他,到底哪里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