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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都市言情 > 嵘归 > 第159章 和我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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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药劲才过去,此时的荣国强眼里还泛着一层浓浓的迷离,他像是在寻找记忆里的蛛丝马迹,回忆着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先是把视线所及的那片白色的屋顶看了一圈,确定什么都想不起来以后,这才慢慢转过脖子,朝那个趴在自己跟前泪眼模糊的孙子看去。

荣易也在看着他。

祖孙两个人就那么互相对望着,说不出为什么,一路都挨爷爷批的荣易眼眶不知不觉就酸了。他不想让爷爷看出自己的情绪,所以只能努力微笑着拉起爷爷的手,喊了声爷爷。

“爷爷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眨眨眼睛,想到应该先去找医生,于是冲着荣国强笑了笑,起身准备去医生办公室。

他们进来的时候,隔壁床的病人才办了出院,这会儿两人间的屋子显得空荡荡的,只有荣易和爷爷。

起身时,风吹起手里的图纸,哗啦哗啦的响,意识到自己该把东西先放下的荣易转回头缺发现爷爷正紧紧盯着他手里的纸。

荣易不好意思地缩回手,他不想叫爷爷看到自己在医院里头用功,那样真怪不好意思。

可有时候的事就是怕什么来什么,这边荣易才把手缩到了身后,那头的荣国强直勾勾的眼神却跟着荣易的手一起绕去了他的身后。

爷爷就是这样,认准了一件事就势必要办到,就好比之前荣易想接他去深圳这事来说吧,老爷子说不去那就是真不去,任凭你八头牛在前头拉也休想把人拉动。

荣易看看开着的病房大门,又回头看看在病床上表演直勾勾的爷爷,犹豫了一下还是站回了病床前,手也跟着一并递到了爷爷面前。

“之前听你说设计不对,所以趁你手术时做了下调整。”他对解释这种活儿一直有种别扭的心态,所以费劲巴力地把话说了一半,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干脆把图纸递到爷爷跟前让他看。

他以为爷爷至少会看上两眼再开始挑刺的,可让荣易怎么都没想到的是,老爷子人虽然在病床上躺着,脾气却有增无减,他就那么拿眼角扫了一眼图纸,估计连上面哪里改了哪里没改都没看清,直接就哼了一声。

“啊……”

荣易愣住了,荣国强也愣住了,他呆呆地看了孙子一秒,随后小心翼翼地再一次把嘴张开。

“呜啊……”

“爷爷你怎么了!”接连两次这样的情况,就算是赌气的荣易也意识到了问题,爷爷为什么会看不上他画的图到了这会儿已经不是事情的重点了,他慌忙放下图,拿起爷爷一只手,试图鼓励爷爷说上一句完整的话,也是这一拿,新的问题紧跟着被放在了台面上,他的爷爷似乎不只是说话有困难,手好像也不好使了。

“爷爷。”荣易再三确认过这两点之后,再也不敢耽搁,直接飞奔出了病房。

大约十分钟以后,还是那间双人间病房,闻讯赶来的工友们一个挨着一个的等在门口,就盼着等会儿医生出来能带出来点什么好消息,可惜啊,事与愿违,人们盼着的奇迹并没出现,又是几分钟过去,出来的荣易带来了爷爷的坏消息。

“语言功能障碍,还有手脚都存在的行动障碍。”总之一句话吧,过去始终风风火火的爷爷如今是说话做事都不利索了。

这个情况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他们想安慰荣易,话到嘴边却觉得怎么说都不合适,想来想去,齐刷刷地把眼神递给了胡秋景。

胡秋景:干嘛是我?!

杨大个子:这不是你和荣易关系好,还有经验吗?

这叫什么话?什么叫她有经验?还有,是什么时候有了她和荣易关系好这样的错觉了?!胡秋景眼睛瞪得溜圆,无声地看向杨大个子,那架势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了,这个坎肯定是过不去。

杨大个子也是个有眼力见的人,知道他的说法胡秋景不买账,赶忙赔起不是连作了几下揖,“我说错话了,我的错,不过话说回来,厂里现在技术上能和荣易说得上的话也确实就你一个,我和老虚他们倒是想参合,可我们的学历在这,有些东西想说明白想说透真就困难。”

说着,又朝胡秋景挤了挤眼睛,“哥说得是实话,能者多劳。”

在老杨同志的接连wink下,被油腻地没眼看的胡秋景只好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活儿。

病房里,医生和荣北迁两口子正在那儿忙着安慰老父亲,也没时间搭理门外那个失落的家伙,胡秋景看了半天,揉着脑袋朝他走了过去。

“臭老杨,之前还不服我的学历,现在用着了,又开始捧了。”她嘟嘟囔囔地朝荣易站的地方磨蹭,终于,等两个人的距离只剩最后三步远的时候,她这才深吸一口气收起了满腹的牢骚,迈着步子走了过去。

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初春的夕阳并不像隆冬时那么的单薄,红色的彩霞像长长的思绪,从窗子上方一路拉扯到很远的天际,荣易站在那片霞光里,整个人多了丝平时没有的柔和和忧伤。

知道是她来了,荣易没回头,倒是像为她腾地方似的朝旁边挪了挪。

胡秋景看着那张侧脸,脑海里不禁想起了杨大个子才说的那句他们俩关系好的话来,耳根也不自觉地跟着发起烧来。

好在眼前的这片红霞是最好的掩护,荣易没发现她的变化,只是不自觉地捏着手里的那张图纸,来回地搓啊搓的。

见他的反应没有异常,胡秋景忐忑的心也渐渐恢复了正常,她学着荣易的样子把手搭在窗沿上,半张脸探去窗外。

傍晚的风很舒服,轻轻地吹拂着额角的碎发,她看着楼下那些脚步匆匆的人,思来想去才说:“荣爷爷的后遗症不轻。”

搓图纸的手闻声一顿,缓了半天才低低嗯了一声。

“你怎么不安慰我说爷爷没事?”

“我说你就信吗?”面对荣易的问题,胡秋景反问道,她不是医科专业,却因为家人的身体对这类毛病有了比常人清晰的认知。

“我爸当初是手术结束后不到半年走的。这种病就算救回来了,后续怎么样谁也都说不准。”

没想到好端端的她居然会说这个,荣易来了气,脸绷地通红才想说话,下一秒又被对方的一声嗤笑叫了停。

“你笑什么?!”

“笑你啊,想听人安慰,我安慰了,又生气。”

你那也叫安慰?生气的荣易扭过头不再看她,只是手里的图纸因为不高兴被接连扭曲成各种各样的丑形状。

他的沉默换来了胡秋景一个微笑,“你不光气我说得话不吉利,还气我说得是小概率事件吧。你自己都不信爷爷不会好,干嘛还要别人安慰。”

“你……”

“我爸的情况是特例,医生说像他这样手术的并不及时的人能下手术台的都是极少,所以能活半年,已经是奇迹了。和我比,你觉得荣爷爷会不会有事,能不能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