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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王李遂急召,楚知吾清晨入宫,原本白了一半头发的李遂,这下头发是真的全白了,一夜之间,城卫军反叛,禁军伤亡惨重,偌大一个泉城只剩下了楚知吾的夜瞑军,怎么能让李遂不害怕。

这位在位已十余年的牧王不是没想过,若是楚知吾也倒戈,那么牧国王室可还有活路,但转念又想明白了,若是楚知吾有意联合其中任何一国,牧国早就灭了。

也不能怪他还会怀疑一个浴血奋战多年,战功彪炳的将领,身为称孤道寡的王上,自然会对能威胁他统治的一切保持怀疑。

见到楚知吾进殿,朝会就快开始的李遂甚至都未能梳洗妆发,披着斑白的头发,穿着他丝质的睡衣便踉跄着走向殿内的楚知吾,悲苦莫名的说道:“将军,楚将军,这要本王,以及我泉城百姓,可如何是好啊。”

楚知吾躬身行礼道:“陛下放心,只要夜瞑军还有一兵一卒,这帮贼子便不可能踏入泉城一步。”

顷刻间,李遂却是面色一肃,这变脸的功夫,别说楚知吾了,便是其他人拍马也比不上的,果然不愧是一国之主啊。李遂面色沉重的问道:“将军与本王直说,以城内粮食,能撑多久?”

楚知吾面色为难,可事到如今,李遂又这么问了,他也不能再含糊其辞,片刻后便直接答道:“若只是以城内余粮,泉城足可再抵挡三月,可这三月之期,难便难在,人心之变。有城卫军一事,怕是此刻众位大臣已是惶恐莫名了。”

转眼间,李遂的脸上却是出现了一抹狠辣,直勾勾的盯着楚知吾的眼睛说道:“本王今日便会下令,泉城戒严期间,任何朝臣、商贾、世家若有异动,夜瞑军可自行处置,事后禀报即可。”

楚知吾闻言大惊,说道:“陛下不可啊!如此一来,城内权贵必视我夜瞑军为生死仇敌,便是行些阴谋诡计来陷害夜瞑军也是不无可能啊。”

李遂愣了愣,也没想到这王都大臣们竟敢如此胆大包天,可再一想,连城卫军都能趁夜反叛,若不是禁军和夜瞑军,恐怕此刻荷国军已杀到王宫来了,这些大臣又有什么做不出的。

李遂沉思了片刻后说道:“将军不怕老实告诉本王,是否这些府军之中,早有人已与他国贼子串通一气?”

见李遂把话说得这么明白,楚知吾也只好告诉他南门发生的事,李遂大怒,此刻即便想查却也无从查起,只能无奈的一屁股坐倒在大殿台阶之上。楚知吾也只得进言道:“陛下不妨下令,全城戒严,所有府军一律不得随意出府,以便夜瞑军力有不逮时,统一部署。”

李遂听到楚知吾说“夜瞑军力有不逮时”当下就急了,可转念一想,便知道楚知吾的意思,这是给那些乱臣贼子留些余地,让他们不至于现在就跳脚,甚至故意说夜瞑军难以为继,让他们消停一段时日。

李遂想通了这些,连忙点头说道:“妙计妙计,将军果真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本王等会便如此颁令,为将军争得些许时间。”

楚知吾行礼谢恩,便又以军务繁重为由告辞了。等到楚知吾退出大殿,李遂面上的表情不论悲喜,通通消失了,看着楚知吾的背影若有所思,若不是此刻王室倾覆只在刹那之间,相对乱臣与贼军牧国又势弱,想必他李遂,也容不下楚知吾这样的人吧。

不如潘家愚忠,万一来日他楚知吾心思生变,便是牧国心腹大患。以其人如今在军中声望,加上麾下夜瞑军,再有如此智慧,能屈能伸,牧国翻覆,对他来说或许也只在一夕之间。

回到军营的楚知吾哪里知道这些,繁重的军务本就让他喘不过气,以他这性格若不是还想着牧国不灭,仓山的师父和师弟就不会有事,若不是还想着要敌军为已故的弟兄们血债血偿,他早就不愿当这将军了。

南雍朝一百三十五年夏,这已经是夜瞑军苦守泉城的第三个月了,西门一役,荷国胆寒,再不敢犯,但东、南、北三个门却是遭到韩国、桑国、东山国的不断袭扰,而夜瞑军将士更是疲于奔命,整日在这三门之间来回折腾,即便是粮食充足,一个个也是疲惫不堪。而银瓶关援军始终未至,绝望,已慢慢笼罩在泉城上下。

李遂已经在一周前,悄然离开泉城,楚知吾当然知道,但他也从未试过劝阻,因为对他来说,死守孤城本就不是为了他李家王室,泉城之后,过不多远,便是牧云郡,而牧云郡内,便有他心心念念的仓山。

牧王称病一周,朝臣自然也察觉到了异常,但首先有异动的并非那些家中豢养府兵的真正权贵,而是一家妻儿老小都在泉城,自己在朝中为官的普通官员,倒不是此刻他们敢与始终保护他们的夜瞑军较劲,而是联合起来跑到夜瞑军营外以头抢地,苦苦哀求,看他们这样子,倒似是夜瞑军不愿放他们一条生路,岂不可笑。

早已疲惫不堪的楚知吾知道这也是一群可怜人,不像那些权贵仍有利用价值,即便城破也能保得官职地位,这些小官,乃至其家人,若是城破,便自是再无生路可言。

官员如此,百姓又如何,谁能知道若是泉城被破,这些贼军会否奸淫掳掠,烧杀抢夺。

可不论是官员也好,百姓也罢,并没有多少人愿在此刻为了保家卫国而拿起刀兵,反而俱是哭哭啼啼只想逃命去了,楚知吾心下叹到,民心已失,这泉城再难苦守了。

只是逃,又能逃到哪去,逃到深山老林,还是往南逃往牧云郡城,泉城都抵挡不住,无数百姓,牧云郡城又如何能够阻挡,失去泉城居中镇乱,其他诸郡覆没,也不过是贼军们意料之中罢了。

这些事,楚知吾知道,权贵们知道,甚至那些官员们也知道,百姓中有明智者愿意提起刀兵与夜瞑军一同守护泉城,因为对他们而言,早已是逃无可逃,然而这样的人还是太少,始终太少。

民心惶惶,哪怕他楚知吾夜瞑军威深重,也抵不住全城的百姓哭嚎,楚知吾无奈,只得发布军令,北门先不论,若东门桑国、东山国军再度来袭,夜瞑军便会在战时打开南门,放这些想要逃出泉城的官员也好,百姓也罢通通出城去。

以夜瞑军战力,拖住桑国、东山国军队一时半会不成问题,可出城之后何去何从,便与他楚知吾无关了。他何尝不知道对许多百姓来说,此时出城不过送死罢了,既无钱粮,又无武器傍身,但他们非要自寻死路,甚至威胁夜瞑军,若不愿放他们走,便会群起而上自行开门,他们是不信夜瞑军会对自己百姓动手,然而楚知吾相信他们虽不愿拿起刀兵面对敌人,可他们会拿起家中锄头菜刀,挥舞向保卫他们多时的夜瞑军将士。

楚知吾的命令让始终奋勇作战的夜瞑军将士都垂头无语,可偌大泉城,又怎么会只有些愚蠢凋敝之辈。

小满前日,东山国、桑国陈兵东门外,传讯兵报送至楚知吾军帐时,楚知吾已知这是两国全部兵力了,他们不会再有兵力前往南门,可楚知吾听到消息时却是讥讽一笑,这样的消息,想必是朝中权贵早有人将夜瞑军布置想方设法传递给了城外敌军,敌军故意放那些百姓和官员家眷出城,想以此打击夜瞑军士气,以乱夜瞑军心,可夜瞑军又何尝不是只为城内仍在默默留守的大半百姓拼死抵抗呢。

得知此事的楚知吾不再犹疑,直接传令成阳,于黄昏时分大开南门,所有愿离城者,便可自行离开。南门守卫的成阳看着挤破头想要跑出城门的百姓们,心中不是滋味,他是亭林郡人,但他相信亭林郡的百姓都在默默支持着郡城坚守,但如今他们有泉城之地利,仍抵不过人心之难测,怎么能不叫他心寒,不叫夜瞑军将士心寒。

尽管所有夜瞑军将士都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城下人鱼贯而出,但他们心中却是真正第一次,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为何而战,手中握着的长枪,第一次不知该指向何方。

林茂是一个木匠,家住在泉城外城的陋巷里,因为战乱,城外供应的木料早早就断了,数月来他只能四处想着打些零工贴补家用,可此时此刻,哪家商铺又有余钱请工人干活,若不是夜瞑军从商贾权贵处买粮派粮,只怕此刻林茂一家四口早已饿死在家中了。

林茂看着面色疲惫,但却眼神之中充满刚毅的发妻,尚且年幼,却是乖巧懂事的一双儿女,与他们有说有笑的,吃完了桌上的干菜稀米粥,两个孩子倒是能共享一碗米饭,吃得甚是用心。

林茂把碗放在了桌上,又舔了舔尚有余味的嘴角,这才舍得擦了擦嘴,对着自己六岁的儿子说道:“潼儿,父亲要出门办事,父亲不在家中时,你便是咱家唯一的男人了,要照顾好母亲和妹妹,知道吗?”

六岁的林潼懵懵懂懂的点头问道:“父亲又要去收木料吗?此前答应妹妹的木马可要记得给她带回来,不然她若是哭鼻子了,我可哄不好。”

林茂没有言语,只是笑着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再看向与自己共甘共苦的妻子,两人从城外镇里,来这城中讨生活,殊为不易,这些年来若不是妻子起早贪黑,做女红、替人洗衣帮补家用,他们一家,又何以在这城中立足。

打拼多年,才有在这陋巷之中的栖身之所,有妻如此,有儿女如此,林茂很是知足了,看向妻子的眼神里尽是爱意与尊重,他张了张口,却是无法表露出心中想法,最后脱口而出的,不过是一句:“这些年,辛苦你了。”

他的妻子又何尝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边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一边努力摇头说道:“辛苦什么,嫁给你便是……是我心甘情愿的。”

林茂又何尝不知道妻子想说什么,强忍着对家中的眷恋,转过身去,顺便提起了门后摆放的柴刀,便一步冲出家门,迎着黄昏夕阳,走出陋巷时,他还发现不少多日不见的邻居,此刻或提或拿,与他往同一个方向走去。

彼此相视一笑,眼神之中只剩慷慨激昂。

东门城楼,楚知吾身着玄甲对身后的夜瞑军将士们说道:“今日,泉城之中,有无数人逃了,有祖辈世居于此的百姓,也有拖家带口的官员,然此时此刻,为何我夜瞑军仍要在此死守,难道我夜瞑军不能避其锋芒,徐徐图之吗?难道我夜瞑军不能化整为零,将敌军粮道袭扰得无粮可吃吗?难道我夜瞑军不能再让那敌军大营之中,众人夜不能寐吗?”

楚知吾没有运用气劲,可声音照样传遍了整个夜瞑军,因为此刻,整个夜瞑军仅剩一片肃杀般的沉静。接着,楚知吾就这么扯着嗓子喊道:“成阳!”

从南门来到东门的成阳同样大声应道:“属下在!”

“你是亭林郡人,如若今日泉城失守,亭林郡会如何!”

成阳想也不想直接大声答道:“士气尽丧,孤城死守,血流成河!”

楚知吾接着喊道:“李沐!”

夜瞑军大都统李沐高声应道:“属下在!”

“你与我皆来自牧云郡,若泉城失守,牧云郡会如何!”

李沐双眼圆睁,怒道:“郡城早已无人可守,泉城若失,牧云人人皆在贼军战马蹄下!”

楚知吾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一个个与他一道浴血奋战至今的面孔,朗声道:“相信我不用说,你们也知道,我们夜瞑军,今日,是为何而战!泉城在,牧国在,尚有一线生机,泉城失,牧国亡,你我尽皆无家可归!都说我楚知吾善用奇谋,善使诡计,今日便叫城外的贼军看看,我夜瞑军将士的血性!”

楚知吾愤然转身,对着东门城外敌军,吐气开声喝道:“不过死战尔!”

夜瞑军将士以枪柄槌地,纷纷应道:“死战!死战!死战!”

“报!”

传讯兵来报,楚知吾头也未回,死死盯着城外敌军说道:“讲!”

“城内突然出现了无数百姓,有老有少,提着锄头菜刀,说是要与我军一道守城!约莫有数万之众!”

饶是自认见过了大阵仗的楚知吾也不免动容,转身看着身后不过一万的夜瞑军将士们怒喝道:“为兵为卒,你们会让身后的百姓替你们披甲上阵吗?”

夜瞑军将士俱是大喝应道:“不会!”

声音之大,比之之前死战更显壮阔。

楚知吾开怀大笑,然后吩咐道:“好!便请百姓们从两侧登上城楼,远离战阵,壮我夜瞑军威,也叫这帮贼军未战先怯!”

甫一入夜,桑国、东山国军便发动了攻势,无数士卒簇拥着攻城槌与加长过的云梯朝东门涌来,可在夜瞑军火箭覆盖下,往往还没能靠近,便已烧坏,攻城槌边的敌军更是被重点打击,不过半个时辰,攻城槌便成了东门外几团熊熊大火,而城下满地都是敌军尸首。

可即便如此,付出了惨痛代价的敌军却始终未退兵,尽管没有夜瞑军将士伤亡,但楚知吾也隐隐预感到了不对劲。

“报!西门及北门遭敌军攻击,我军兵力不足,已出现伤亡!”

果不其然,若无勾结,又怎么会不约而同一齐攻城,要知道这攻城的战损比,可比野战要高多了。楚知吾当即命令道:“李沐带领麾下将士前往西门,自行判断西门需多少人才能万无一失,若兵力有剩,即刻再赴北门!成阳带领麾下将士前往北门,保北门不失,若兵力有剩,再驰援东门!立即出发!”

尽管李沐和成阳心中是一万个不愿意,可军令如山,楚知吾派他们二人前去抵抗敌军自然也是信得过他们,只能齐声喝道:“是!”便匆匆领着人下了城楼各自驰援去了。

楚知吾何尝不知道这是敌军计策,目的便是要让夜瞑军分兵多处,但若是北门或是西门一破,伤亡便只会更大,楚知吾也不得不分兵救援,可这边城楼上人数一少,桑国、东山国军便再次发动一轮攻势。

人数悬殊巨大,夜瞑军也渐渐出现伤亡,首先是确保攻城槌不能来到城下,火箭便主要覆盖向攻城槌附近,可敌军攻势太猛,更是趁机搭上云梯,已有悍不畏死的敌军趁着夜瞑军无暇他顾,爬上云梯登上城楼来。

等到夜瞑军将士将攻城槌悉数烧毁,这才能抽出身来收拾城楼上的敌军,以及云梯上源源不断向上攀爬的敌军。

尽管楚知吾和夜瞑军几位大都统已经每人把守住了大段城墙,可奈何敌军人数实在太多,夜瞑军一时无法将登上城楼的敌军迅速清剿,等到楚知吾和几位大都统杀将过去,已有数百敌军登上了城楼,将他们杀得一个不剩,又烧了这几处云梯,仍有杀之不尽的敌军搬着云梯从其他几段城墙攀爬,直往城楼上涌来。

短兵相接,登上城楼的敌军越来越多,夜瞑军的伤亡也越来越重。若不是城楼狭窄,云梯又已被夜瞑军毁了大半,敌军只会更多,而楚知吾也跟几位大都统始终在城楼之上奋战,哪里敌军多,便去向哪里,即便仅剩的几处云梯上已布满鲜血,即便城楼之上已尸首遍地,可敌军也没有退,夜瞑军,更没有退。

这一战直从前日入夜,打到翌日凌晨,若不是半夜李沐和成阳麾下返回东门,此刻怕是早就守不住这东门了。这是楚知吾自认武功小成之后,第一次打得如此地步,腹中火龙都早已疲惫不堪,极为绵长的呼吸也变得琐碎细密,实在是太累了,满身血污,早已分不清哪些是夜瞑军将士的,哪些是敌军的。

小满清晨,零星的敌军还在登城楼,楚知吾也只能以蟠龙枪守势应对,早已不能利用气劲杀敌,只是木讷的挥舞着手中长枪,他只觉平日里如臂指使的长枪,如今却是如此沉重,就连一招一式,也忽然变得如此生涩。

夜瞑军剩下不到半数,俱是力竭,激战一夜,能不脱力昏厥已是不易,就连楚知吾这样入室境的武学高手都是如此,又遑论夜瞑军士卒呢,不过是凭借着心中信念,才能屹立不倒罢了。

楚知吾挥舞着越发沉重的长枪,心底不由得一叹,难道真要让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站上城头阻挡敌军吗,虽同为保家卫国,可未经战阵又未曾操练的百姓,哪怕给他们长枪刀剑,难道就能手刃敌军吗,楚知吾不知道,楚知吾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思考。

就在楚知吾也自认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一声怒喝突然从城下传来。

“李沐回援来迟,还望将军恕罪!”

楚知吾哪里还有力气答他,知道李沐回援,此时心弦一松,便要软倒在地,身后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略显瘦弱的身体,轻轻的扶住了楚知吾的后背和肩头,楚知吾扭头一看,自从军第一战后再为惊惧害怕的楚知吾,眼神之中满是惧意,腹内火龙似是与他心意相通,即便萎靡不振,也猛的翻腾了起来。

楚知吾强提气劲,站起身来,顾不得远处敌军,惊恐喝道:“谁让你来这的!赶紧回去!师父呢?有伊呢?他们现在何处?”

吴有时原本看着几年不见的楚知吾内心一片欣喜,面上更是笑意盈盈的,可突然听到大师兄的语气,却是没由来的害怕起来,大师兄何曾这么大声呵斥过他,一时间眼泪都要从眼眶之中流下来了。

楚知吾看到小师弟突然到此,自然是又惊又急,可他一刚问师父师弟下落,小师弟便险些垂泪,这不禁让他五内如焚,一口鲜血便从口中喷出,见到大师兄这般模样和表情,聪明伶俐的吴有时自然知道大师兄误会了,连忙一敛泪水,一手抵住大师兄后背,赶紧说道:“大师兄,大师兄,你别误会,师父二师兄他们都没事,他们俩好着呢!估计也快到了!”

吐出一口血,胸腹间畅快不少的楚知吾听到小师弟这么说,便又侧过身刚想大声呵斥,可看着眼前已经只比自己矮上一点的小师弟,一时发愣,眼眶也不由得湿润了,只是如儿时一般,轻轻弹了弹他的脑袋,无奈又柔和的说道:“你这傻小子,没事哭个什么。”

哪知楚知吾这么一番动作,吴有时想起幼时,更是嚎啕大哭,哪里止得住,更是响彻东门城墙之上,不仅哭得楚知吾耳中嗡嗡一片,更是让城楼远处两翼的百姓们躁动不安,纷纷悲呼道:“难道是楚将军出事了?”

他们哪知楚知吾这是被小师弟吵得头皮发麻动弹不得,而城下云梯上的敌军则是晕头转向,一个个从云梯上坠下,身死当场。

楚知吾被这小子吵得受不了,只得大声喊道:“别哭了!”

哪知这下不仅两翼的百姓,就连楚知吾自己,也是一脸诧异。

百姓们诧异的是,楚将军这不是没事吗?

楚知吾诧异的是,怎么突然之间,体内气劲再次雄浑,火龙又在腾挪巡游了。

此刻同样激战了大半夜的李沐这才登上城楼,抱拳道:“禀报将军,夜瞑军将士尽皆死战,荷国敌军久攻不下,但是突然间,荷国军阵之中,这位……这位少侠却是飘飞而出,手上提着荷国大将首级,一边哭一边……飞上了城楼……荷国军贼首伏诛,此刻早已退去。”

楚知吾大惊,然而此时吴有时脸上哪还有刚刚无意间杀人后的害怕模样,一脸邀功的看着楚知吾,就差没说“怎么样,小师弟我厉害吧”出口了。

楚知吾看着几年未见的小师弟,刚想开口询问,便听到小师弟自己显摆道:“我就说了二师兄肯定比我慢,这些天我可是听师父的话,不眠不休直接去那荷国军帐中与那主将理论,二师兄去的地方那么远,怎么可能比我快?”

楚知吾还想再问,却气机感应之下猛然回头,一支骑军正从桑国、东山国军背后穿插而来,死伤无数的敌军哪能想到身后有人来袭,刚欲转身放箭抵挡,骑军为首一人便从战马上轻轻一点,只见他身形瘦小,却如同大鹏展翅,在敌军战阵未成之时便冲入军中,手掌凭空一拍,便是地面剧震,烟尘四起,士卒飞散,身后骑军顷刻间便至,战马之上有一名银甲将,挥舞长枪,带领着骑军将桑国、东山国军阵刺了个透。

而那瘦小的身影却是脚踏虚空、飘然入城,来到了目瞪口呆的楚知吾面前,一脸腼腆的笑容,除了他的二师弟吴有伊,还能有谁?

此前只是听李沐说起,可真正见到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二师弟吴有伊飘飞入城,这寻常云梯都够不着的城楼竟被二师弟这么足踏虚空的攀登上来,楚知吾还是惊讶万分,但很快,便是上前习惯性的揉了揉他的脑袋,笑得一脸宠溺。

又看了看此刻两位师弟的身高,伸出手指敲了敲吴有伊的脑袋,别说近在咫尺的李沐,就连城下的潘芸,两翼的百姓,看着这么飘然如仙的少年,竟被楚将军如此不客气的敲了敲头,也不由得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哪知此刻被敲的吴有伊却是乐开了花,笑嘻嘻的叫道:“大师兄!”

看着城下潘芸率军横扫敌军,楚知吾这才完全放下心来,问起二师弟吴有伊的行踪,吴有伊才如实答道,他接连翻邙山、渡牧川,绕道银瓶关,在得知潘山为敌军神秘人所伤后,夜袭东山军大营,把人抓到了银瓶关内,确认无误后,又再次出关,将东山军主将贺璋胞弟贺柯抓到银瓶关内,直接挂上了城楼,东山军将领一时人人自危,仓皇撤军,这才让潘芸有余力率兵回援王都泉城。

一时间,楚知吾看着站在眼前的两位师弟,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此刻已收拾完战场的潘芸,踩着云梯便来到了城楼之上,看了看楚知吾,又看了看令她觉得深不可测、有些惊惧的吴有伊,说道:“倒真是师兄弟两,明明未经战阵,这斩首的方式竟是如出一辙。”

哪知一边站着的吴有时不高兴了,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道:“还有我,还有我呢,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大师兄可是先告诉我的!”

战事已休,百姓们不由得欢呼雀跃了起来,可楚知吾看着满城不分敌我的尸首,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中寂寥,便是两位师弟的到来,甚至他们的武艺已成就了他看也看不懂的境界,他也难掩唏嘘。

不知从何时就躲在城门城楼顶上的老人,一眼便看出了自己这个执拗徒弟的状况,尽管有些瑟缩,但他还是飘然间一步便来到了这个四年未见的大徒弟身边,气劲聚于指尖,轻轻一点,便叹道:“痴儿,痴儿啊,你只见这尸横遍野,自觉心中有愧,可若今日泉城之上没有你在此,莫说这剩余的将士,便是满城百姓,或都被那些敌军屠戮殆尽了!”

受此一激,原本呼吸尚算平稳的楚知吾看着城楼两翼,尽是劫后余生,欢呼雀跃的百姓,又看着身边身心俱疲,但仍死战不退的夜瞑军将士,再看了看与自己料想一样,只是都清瘦些的师徒三人,嘴角一咧,这才笑了起来。

心结一解,胸腹中火龙翻飞,自参军作战以来,压抑多时的戾气以及情绪不知从哪里翻涌入喉,楚知吾只得赶紧跑到城墙边,对着城外,哇得一声吐出滚滚浊气。

师父吴用挥了挥衣袖,这片污浊之气便消散于无形,而楚知吾此刻思维澄澈,心如明镜,只觉浑身飘然若仙,全身上下无处不畅快。

看到此时大师兄状况的吴有伊和吴有时也是目瞪口呆,吴有时更是对着旁边的师父问道:“师父师父,你不是说大师兄从未学武,不过是自小让你潜移默化的教了些吐纳之法吗?”

师父摸着自己略有斑白的胡须,飒然笑道:“你大师兄何等资质,便是自己在这行伍间闯荡几年,也能成就武道首境,哪像你们两个,学武得师父我又教又哄的,哎,这几年师父的辛苦,也只得说与你们大师兄知晓了。”两个师弟赶紧去师父跟前说起了好话,哪里有刚才那如仙人临世一般的模样。

五日后,师徒四人提着泉城百姓送的杂酒和烧鸡,便回到了仓山茅草屋里,一边吃着鸡,一边给师父倒着酒,楚知吾才知道,原来不同于去荷国军大营的小师弟,也不同于去银瓶关的二师弟,师父竟是折返了一趟南雍朝圣都,用他的话说便是:“拜会了一些故人,与他们说了说道理便回来了。”

其他的,师父只说他们几个徒弟日后便知道了。当时战事一了,又再无后患,对牧国王室早已心淡的楚知吾,留下将军印信便离开了泉城,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潘芸也正单人匹马直奔仓山而来。

饭后,师徒四人都齐刷刷的坐在崖边山岩之上,看着云卷云舒,师父坐在最靠里,看着大徒弟楚知吾问道:“好徒儿,还想去江湖瞧瞧吗?”楚知吾笑而不语,望着远处,心中尽是满足与惬意。

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