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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怀道与随从三人,拿着餐盘,看起来挺干净的,老老实实的排着队伍,等待着,就连刚才嘲讽“野菜馊饭”的随从也老老实实的,因为这香味,实在诱人。

终于轮到自己了,秦怀道继续问道:“敢问:此锅里是何等肴。”

妇人勺起肉,看了秦怀道一眼,给秦怀道勺的份量分明要多很多,也是很有礼貌的回了一句:“宫保鸡丁!”

“你为我勺肉,宜分明抖瑟,肉多脱,皆失之!”秦怀道这个随从又一次叫嚣起来。

“爱吃吃,不吃滚!”妇人对秦怀道很礼貌,可对这随从却没好气,霸道的说道。

“你....你......”这个随从一撸袖子,看起来要打女人。

“侯老四,有陌生人捣乱,你管不管?”妇人丝毫不怕,叫嚣道。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嘴里还嚼着一个大白馒头,走来,脸上挂着莫名的笑意,说其是穷凶极恶之辈,一点不夸张。

恰好这个人,秦怀道认识,侯老四,出身草莽,“赤发灵官”单雄信的旧部,也算是当年瓦岗一员凶将,归顺大唐后,隶属于右武卫军,因为杀了贪墨军饷的上司,被判定了死罪,正好遇到“释囚”事件,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出现。

“我道是谁,原来是秦小相公当面,嘿嘿,侯老四有礼了!”

“候将.....候叔,你怎么会在这里?”秦怀道问道。父亲提到单雄信时,也曾经提过这个“笑着杀人”的侯老四。

没等着两人继续寒暄,一旁的妇人又喊道:“侯老四,替我杀了他,我晚上陪你睡,这家伙刚才讥讽过杜公子,说咱这里吃的是‘野菜馊饭’。”妇人手指指的赫然是刚才出言不逊的那位随从。

侯老四听后,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秦怀道心里有点害怕了,他感觉得出来,这是冰冷的杀意。

这杀意,不仅来自侯老四,这边厢,坐着吃饭的众庄民,都冒出这么一股杀意,显然是被‘野菜馊饭’一词,侮辱到了。

在那个时代,士可杀,不可辱!

秦怀道不仅有一种“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来错地方”的感觉。

——“侯老四,你丫还赌不赌了!把客人请来,到我这边坐!”一个声音从堂一角传来,顿时,周围的杀意消失的无影无踪。

“来了,来了,杜公子,您别急啊!这把我铁定赢!”侯老四瞬间变脸,堪比川剧,脸上挂起焦急的神色,转头对秦怀道说着,“公子有请,这边!”

“我的宝贝阿香,不是哥哥不想跟你睡,是杜公子不让杀!”侯老四一摸脑袋,很抱歉的对勺菜的妇人说道。

“哼!”妇人哼了一声,也不多纠结,自顾自忙着自己的事去。

秦怀道暗道侥幸,来到堂中一角,这边一群大汉围着,又看到了杜皮在中间,这回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似乎忘了,今天他来的目的,是给自己的父亲秦叔宝求医问药的。

秦怀道看了眼陶罐,不知道这药管不管用,他心中疑问,实在太多了。

“来来来,红黄白绿灰!买哪个?快买,说好了,就赌这一局!”

秦怀道看到了五个碗,碗里都是铜钱,还有银角子,不用说,这群人一边吃饭,一边赌钱呢,再看看,似乎百骑司的好几个人都在跟着押注。

侯老四一拍大腿,低吼一句:“老子不过了,我押胭脂!”侯老四从怀里掏出一个葫芦,硬生生的放在桌上,又狠狠的咬了一口馒头,气急败坏的咀嚼,这样子,就跟赌徒赌疯了押上老婆孩子一样。

“好!买定离手。”杜皮喊了一嗓子,再瞅了瞅,一旁楞着的秦怀道,笑道:“这位公子,不玩一手。”

秦怀道急忙摆手,表示自己不赌。

“哎,小赌怡情,大赌伤身,我看这位公子也是富贵人家,辣个,老四,给介绍介绍呗。”

“翼国公秦叔宝的宝贝儿子,秦怀道秦小相公....武功还行,就是人丑了点.....”侯老四见杜皮不认识,急忙出声道出了秦怀道的身份,这次秦怀道的随从不说话了,连屁都不敢放。

秦叔宝出身瓦岗,秦怀道的随从听说过瓦岗旧部,侯老四的凶名。

“哦哦,大唐战神秦琼秦叔宝的儿子啊,失敬失敬。”杜皮高呼了一声,“不玩两手,说不定,赌一把,就能赢到你所需求的东西。”

“咯噔!”秦怀道的心思被杜皮道破,心中大动,当即,命随从拿出全身银箔。

“敢问,这是赌什么?”

“凡事别太认真,你随便押!我做庄,押的多,赢的多!”

秦怀道咬了咬牙,暗道一句,祖宗莫怪,怀道今天破戒,只为父亲的病求医问药,他看了看桌上的五个碗,分别写着“胭脂”“湘妃”“月白”“竹青”“芦灰”,发现写着“月白”字样的碗里没人下注,(月白就是淡淡的蓝白色)索性就把自己的钱银,全押下了。

“噢哟,公子豪气啊,全押月白了啊!哈哈哈~~~”杜皮一阵狂笑。

“哈哈哈~~~~”周遭的大汉们都笑了起来,仿佛在嘲笑秦怀道的无知。

“咯咯咯~~~~”二妞也跟着傻笑。

“好,买定离手,不能改了,可以揭盅了!二妞!!”杜皮喊了一嗓子,二妞也应道:“喏!”

只见二妞捧着自己的小碗,来到刚才勺菜的妇人跟前,垫着小脚举起小碗,把碗递给勺菜的秀丽妇人阿香,然后乘着阿香给她勺肉的空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揭起阿香衣衫的一角,探着脑袋,往衣衫里瞅了一眼。

“又来!”阿香嗔怒,弹了二妞一个脑瓜崩,饶是这样,她还是小心翼翼的给二妞盛满了肉,并充满母性的嘱咐道,“慢慢吃,不够还有!”

二妞屁颠屁颠的回来后,所有人的眼神都集中在二妞这个小屁孩身上,神色紧张,面容激动。

二妞握起她胖乎乎的小手,握成一个拳头,然后似乎觉得不妥,又把另一只小手搭在上面,做拱手状,奶声奶气的说道:“这么大!”

侯老四急了,急忙道:“没问你这个,咱几个都看的出来,是不是这个色儿?”侯老四端起胭脂色的碗,焦急的问道。

二妞摇了摇头。

杜皮瞬间松了口气,立刻做出一副“欧耶”的姿势,似乎胜券在握。

杜皮拿起写有“湘妃”的碗,二妞还是摇了摇头。

杜皮依次拿起写有“竹青”“芦灰”的碗,二妞还是摇了摇头。

杜皮一下子愣住了,啊不,所有人都愣住了,直勾勾的看向最后一只碗,写有“月白”的碗!

杜皮颤抖的拿起写有“月白”的碗,二妞终于点了点头!

“哇!”

“靠!”

“我不信,我不信!”

“我的家当啊,我的美酒啊!”

“输了,输惨了!”

周遭一群人,全部哀嚎起来,秦怀道不禁纳闷了,他们究竟在赌什么呢?

秦怀道纳闷的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包括杜皮。

“这铺血亏!干里娘,输光了!阿香啊~~,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杜皮哀嚎道。

秦怀道看到杜皮收罗了所有碗里的钱银,然后从怀里又掏出刚才自己买东西付出去的三块银饼子,一股脑儿全推在自己面前。

“鄙人.....鄙人赢了?”秦怀道都懵圈了,但是直觉告诉自己,全场的人都输了,就他赢了!

杜皮点了点头,心情很不好吼道:“散了,散了,都散了!吃饭去,吃完干活去!”

众人一哄而散。

侯老四眼瞅的秦怀道面前的一堆钱银,身无可恋的悲哀道:“月白,怎么可能是月白嘛!”

杜皮压低了声音说道:“就是啊,昨天是‘竹青’,前天是‘湘妃’,按照阿香的性格,多半是要洗的,这几天阴,多半还晒不干,八成不会这俩。”

侯老四点头,哭道:“对啊,‘芦灰’那条被老子我给藏了,肯定不是胭脂,就是月白,月白那条有个破洞,今天轮到阿香放菜,她肯定不会穿,这不就,肯定得是胭脂了!哎~~~公子你说得对,人算不如天算!”

杜皮反问道:“侯老四,熟归熟,你出老千啊,你把芦灰给藏了?”

侯老四自知说漏了嘴,急忙憨憨的傻笑起来。

“你不仁,也不怪我不义,你个土鳖,胭脂那条,我也给藏了,他不穿‘月白’穿啥?靠!老四你娘的,哎~~人算不如天算啊!”杜皮嚎丧道。

二妞乐呵呵的吃肉,吃的小嘴都鼓鼓囊囊的,傻傻的看着杜皮和侯老四笑。

——殊不知,当事人阿香已经站在他们俩的背后了。

“好啊,你们俩个,我说今天,老娘的肚兜儿怎么都找不到了!侯老四,你挺清楚的啊,还知道老娘的肚兜破了个洞,是不是你弄破的?”

阿香满脸怒容,拿着勺菜的铁勺子,凶恶的说道,说向杜皮的时候,语气柔了些,

“杜公子,你也真是,你是百申村的大恩人,你要看奴的肚兜儿颜色,奴家晚上给你留门儿,犯不着跟着侯老四这牲畜一起使坏。”

“二妞,风紧,扯呼!”杜皮看到母老虎来了,赶紧饭都不吃了,抱起二妞就开始逃跑。

侯老四说着“阿香,我错了!”,一边还被阿香扭了耳朵,似乎也乐在其中,只剩下秦怀道一人,守着一堆钱银,不知道自己是谁,身在何处,要去干什么。

这一出闹剧,周围吃饭的正常庄民都看的乐呵呵的,似乎司空见惯。

饭没吃上,人没找到,众人皆输我独赢的秦怀道,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赢钱是因为猜中了一位姑娘的肚兜儿颜色,他遣散了随从,自己在百申村漫步。

“看来,今天是一无所获了!”秦怀道走出百申村,喃喃道。

——“放屁,今天就属你一个人赢了!”杜皮在村口已经等着他了。

(pS:其实那时没有肚兜儿,也不会有那么华丽的印染技术,所以嘛,别在意那些细节!)

.........

天气阴沉沉的,夜色晦暗,秦怀道是骑马来的,所以他的马上还坐着杜皮,看起来,极为怪异。

“靠,还以为能蹭个车,没想到是蹭马,颠的我蛋疼。”杜皮苦道。

“这位公子,姓.....”

“杜皮,杜少疏,官职起居郎,外号大唐第一赌神!”

“起居郎??.....”秦怀道纳闷,这人有病乎,起居郎他知道是褚遂良,这人居然用这等谎言敷衍自己,“鄙人是秦.....”

“知道了,秦琼秦叔宝的儿子,秦怀道,YY小说里常见男主角!”

“主角?”秦怀道呼出一口气,认真道,“今日来......”

“知道,给你老爹求医问药,是不是听谁说了我是个神医,看看能不能给你老爹看伤看病。”

“是.....”秦怀道点头道。

“是什么是,我不是神医,我是赌神....”

“吾后有尾....”

“别管他们,圣人暗中保护我的!”

“犹非神医也?”

“好吧,我是神医,我看不好你老爹的病,至少现在不行。”

“.......”

“你咋不说话了,是不是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我在你心目中是不是一个惊叹号,还是一个句号,你脑袋里是不是充满了问号?”

“.......”

“你骑慢点,颠的我蛋都碎了。”

未几,马入长安,俩人牵马步行去往皇宫。

“你这马多少钱,骑马好学吗?”杜皮问道。

秦怀道随口答道:“你是说疾风,疾风是我父亲从战场俘获的。”

“你这马怎么不钉个马掌?”

“何为马掌?”

“就是马的鞋子。”

“......”

“用铁器,打造个鞋子一样的马掌,可以保护马蹄不受伤害,很简单的嘛!”

“额,我回家试试!”秦怀道认真道。

“算了,这个不重要!前面就是皇宫了,你应该进不去吧,那我先走了。”

“少疏兄,改日可一聚杯酒否?”秦怀道问道。

“可以!”杜皮爽快的答应着。

秦怀道一直送杜皮至皇宫大门口,他是这么想的,如果这人真的能进皇宫,这人必定就是李恪口中所说的神人,那么自己无论花多大的代价,也要求他医治好自己的父亲。

没想到的是,到了宫门口,已经有太监等待着了,看到杜皮后,犹如见了亲爹,慌张道:“杜大人,上皇病重,请立即前往大安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