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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建军最近可是颇为得意,他费了好大劲,绕了好几条关系才把手里的好东西给出手了。

听说买主还是港城那边的人。

果然,港城人还是财大气粗。

光是一件内画鼻烟壶他就赚了小一千,真是激动死他了。

大晚上的偷偷摸摸扛着钱回来了,和做贼似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点了,筒子楼的人全都睡着了,黑漆漆的一片。

靠着手电筒微弱的灯光,上了楼梯。

爬楼的时候一个没注意膝盖磕到了,疼得龇牙咧嘴的。

“奇怪,屋子里咋没人?秦盛练摊儿咋还没回来?”

不管三七二十一,开门关门再锁门。

不敢开灯,哼哧哼哧扛着袋子进了自己的房间,轻手轻脚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靠坐在床边大喘气。

擦擦额头上的汗,连忙把袋子打开。

捧起一沓钱放在鼻子前,嗅了嗅金钱的芬芳,黑暗中一双眼睛格外发亮。

喃喃自语:“秦德水也是个没福的,兜兜转转这些好东西还是便宜我了。”

兴奋地低声笑了起来,一口气没上来打了个响嗝。

生怕被人发现,连忙双手捂住嘴巴。

突然听到窗外的窸窣声响,瞪大了眼,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着。

“喵~”

松了口气:“原来是野猫啊。”

爬起来跪坐着把钱藏在床板下面。

一阵收拾,结束后躺在床上格外满足。

他郝建军苦日子终于要到头了,好日子要来了!

兴奋的胸腔剧烈跳动,缓了许久才平静下来。

晚上也忙活这么久了,身子疲软,闭上眼睛慢慢睡着了。

“砰砰——”

“建军,出事了!”

“秦盛那小子被人打死了!”

他身子一抖,眼睛一睁,心肝一颤。

跌跌撞撞手脚并用从床上爬了下来,还不忘把藏了钱的房门锁上。

“建军,在家不?人呢?”

外面的人还在继续砸门。

“敲什么敲?大晚上的不睡觉,吵死了!”

对门被无辜吵醒的大妈气冲冲地打开门,唾沫星子砸在郝建军坑坑洼洼的脸上。

他拉开门一脸懵,等听懂了双腿哆哆嗦嗦的,扶着门站都站不稳。

“别吵了,赶紧的,还不快去医院!”

上次家里被秦盛砸了玻璃的大妈也出来了,一把撑起郝建军,啪啪甩了两巴掌,人被打醒了。

“对对对,要赶紧去医院!”

郝建军反应过来了,咬着牙拔腿就跑下楼。

“真是作孽啊,好不容易养这么大,人要是没了可就完了。”

郝建军因为有车有房,还是有人来说媒的。

前年有户人家想招上门女婿,相中了他。

找人来说合,郝建军也没一口回绝,只是说他上门的话屁股后面会带一个拖油瓶,问问女方家里同不同意。

还没等回话,小霸王秦盛知道了,气势汹汹拿着弹弓砸了人家好几块玻璃。

被女方父亲逮起来扒了裤子吊起来打,最后这桩事情也不了了之了。

“他大爷啊,你咋知道这小子人不行了?”

“嗐,你们都不知道,我晚上在前门广场夜市那块撞见了。

亲眼看见秦盛这小子脑瓜子哐当一下砸在地上。

我还跟着去了医院瞧瞧,人还不晓得有没有事。”

“真的啊?再仔细说说?”

大爷打了个哈欠,摆摆手:“不说了,眼皮子都快睁不开了,明天再聊啊。”

大妈跺了跺脚,扭着手往回走,嘴里嘟囔:

“这个老不羞的还挺会倚老卖老的!

不说拉倒,明个儿问我小姐妹去!哼!”

等郝建军狂奔到医院时,门口还围着好些个公安,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低着头进了一楼找人问问,搓搓手,大着胆子上前搭话。

“护士同志,那个我想问下今晚上送过来的秦盛是……”

“人在三楼最里面的那件病房,对了,家属先来缴纳一下住院费用。”

“好好好。”

交完钱,上了三楼,也没敲门直接闯了进去。

病房里面摆着三张床,直挺挺躺着三个人。

一愣神,脸上又被砸了一个搪瓷杯子,鼻血就和开了闸的水龙头似的喷涌而出。

陈兰厉声问:“干什么来的?”

几分钟之前邵新明刚走。

郝建军挎着个脸。

秦盛听到声响,歪着脑袋,眼泪唰的一下就出来了。

“小舅~”

病房里响起了两道声音。

秦卫红从床上拱起来,一眼就认出来了老了几岁的郝建军。

误以为是出现了幻觉,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

喊完就后悔了,顿时屋内其余三道视线齐齐对上她的脸。

郝建军瘸着腿,掏掏耳洞,不确定地问:“你说啥子哟?”

眼神就和探照灯似的死死盯住秦卫红的脸,辨认人。

陈兰困意无了,坐起来,腰间垫着靠枕,拿起一个苹果啃。

一脸看戏.jpg

秦盛又闹起来了,从床上丢了个枕头砸在秦卫红脸上。

低声怒吼:“别乱认亲戚!”

这人把他打成轻微脑震荡,这笔账还没算上,又惹上小爷他了。

真是欺人太甚。

郝建军一把捂住秦盛的嘴:“你是卫红?”

秦卫红点点头,眼含热泪,拧拧鼻涕。

“小舅,是我啊,你咋晓得我在医院?”

郝建军指了指秦盛:“还不是你弟惹的祸,我在家刚睡醒就被人喊过来了!

卫红,你这头是怎么回事?被哪个不长眼的打的!

你说,我让你弟去砸人家玻璃!”

秦盛突然间不动了,两只眼睛死死盯住同样陷入呆滞的秦卫红。

“小舅,你说……他是我小弟?”

“昂,那不然呢?这么多年我一手带大的,绝对不会错的。”

自认为是专业带娃小能手的郝建军骄傲地挺起了胸脯。

看戏的陈兰也是一脸惊讶,牙齿啃到苹果核都没停下看热闹的眼神。

原本以为是不打不相识,没想到还是一家人窝里斗!

属实精彩!

秦盛和秦卫红两人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

那这一晚上的架岂不是白打了?

秦盛话说快了,扯到嘴角的小裂口,疼得一哆嗦。

“等会儿,小舅你说他是我姐姐?”

这人看着就不像是小舅口中爽朗大方的亲姐啊!

脑门隐隐作痛,躺在郝建军的臂弯里闭着眼睛装死。

秦卫红抿了抿嘴,看了一眼陈兰。

“小舅,这事等回去再说。”

郝建军坐在床边,灌了口水,问:“成,对了,你妈人呢?”

秦盛的亲姐找到了,那他姐郝莉呢?

秦卫红低头小声回:“走了。”

秦盛期待地问:“去哪儿了?”

他还准备回去就和对门大妈家的臭蛋说,他可不是没有家的人!

“小舅,我妈她……人没了!”

秦卫红声音带着哭腔,抹了把脸。

“呜呜呜呜呜呜呜,人死在了鹏城,人都没了好几年了。”

其实郝莉逃去羊城的时候身上就发病了,身子一直不大好。

带出去的钱大部分都花在买药上。

秦盛沉默,两人离家的时候他还不记事,家里的相册还没拿回来就被一把火烧完了。

他连他亲妈的脸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郝建军听完仰着头又灌了一壶水,眼睛隐约有泪。

一室死寂。

陈兰翻过身,闭眼睡觉了,脑瓜子疼,也不能想太多。

其实说起来她以前和郝建军也好过一段,不过这人压根没认出来她。

至于秦卫红的嘴,她是不介意再敲打敲打一番。

这一晚几人都睡得不大踏实。

陈兰难得在梦中梦到了自己和许东升摔没了的第一个孩子。

满地的血,凉透了人心。

……

最后这场乌龙打架事件私下里达成了和解,无辜被牵连的陈兰收了秦卫红和秦盛各自付的补偿费。

邵新明还不知道整的这一出秦家认亲记,在友谊饭店客房里抖着腿。

一脸自得:“没想到京市这边的歪果仁手缝还挺大的,收回来的内画鼻烟壶一出手就赚了上万块!

Vivian,还是你想的妥帖。”

这活更像是港城讨人厌的狗仔干的,一边找到古董买主,忽悠人低价卖给他们。

另一边找到有钱又闲的大款,伺机卖出高价。

至于中间赚的钱当然是属于他邵家的了。

陈兰只是微微一笑,额头上还贴着一小块纱布,鬓角散落的碎发稍稍遮挡住。

倒卖这一行干的多了,也就不稀奇了。

秦卫红魂不守舍的,喝茶差点灌进鼻孔里。

邵新明皱皱眉,咳嗽几声。

“秦卫,你怎么回事?魂怕哪去了?”

这样子他可不放心让人给他开车!

他可不会嫌自己的命长!

秦卫红回过神来,磕磕绊绊地说:“少爷,我是想问,您这还缺不缺人做事了?”

陈兰听了当然明白她是想给郝建军问的。

邵新明抖着腿,心情还行:“男的女的?多大年纪了?

哪个大学毕业的?会说外语不?”

秦卫红一噎,抽风似的回了一句。

“家里蹲大学毕业的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