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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牧邈心想,自己的父母凌晨就联系上了叶浅芸的父母,今天早上天还未全亮他们就来了,估计是一夜未眠。

这让林牧邈心里加倍愧疚。

叶浅芸的父母常年在外地做生意,只有节假日会回来看看她。每次临走前,他们总要来林牧邈的家里拜访一下,还会拎着各种水果和特产。

叶浅芸的父母常说,小邈是知根知底的好孩子,从小和小芸一起长大,很多事情我们这些大人跟不上时代,搞不懂年轻人的心思,所以还得拜托小邈多多关照小芸。

叶浅芸经常因为这个感到不满,明明是她照顾林牧邈多一点,怎么爸妈每次反倒要拜托林牧邈?

更可恶的是,林牧邈每次还都郑重其事地应下,回头就要在她面前装腔作势一番,惹得她白眼连连。

以前的种种温暖回忆,此刻却化作最锋利的匕首,深深扎入林牧邈的心中。

他咬着牙走出房间,来到门口打开门。

叶浅芸的父母站在门外,一脸焦急。

妈妈王燕的头发随意地束在脑后,因为出门匆忙又赶了长途火车,没时间洗头,头发都腻在了一起。

原本幽默的爸爸叶磊河,此时却一脸愁容,仿佛一夜间苍老了不少。

“叔叔阿姨,快进来吧。”林牧邈低头,不敢看他们的眼睛,只是埋着头往客厅走。

“欸欸好,小邈瘦了。”

林牧邈的脚步一顿,继续往客厅走去。

杨惠和林建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大概一晚上也没怎么睡好。

五个人围着茶几挤在沙发上。

林建城给王燕和叶磊河各倒了一杯热水,众人陷入了压抑的沉默中。

“小邈,你跟叔叔说实话,小芸到底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生病?”叶磊河捧着白瓷杯的手微微颤抖。

“叔叔......”林牧邈沉着肩低声说,“很多事情我现在也不明白,医生说今天会来家里给我们解释,我们稍等一下她吧。”

“好。”

等了大概一个小时,时间来到七点半,门铃再次响起。

林牧邈打开门,带着苗曦走了进来。

“各位长辈好,我叫苗曦,是叶小姐的主治医生。”

四位长辈齐齐怔住,眼前的这位医生也太年轻了,比林牧邈都大不了几岁,俨然一副大学生的模样。

但这种时候,他们肯定不会开不合时宜的玩笑,所以大家并未出声询问。

“我今天来是来解释同学遭遇的情况的,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会让人有些难以相信,但请大家耐心听我讲完。”

之后,苗曦将疑难杂症急诊院、疫化患者、林牧邈的发病,还有叶浅芸被传染上红斑狼疮的事情缘由,完完全全告诉了众人。

她说完后,众人面面相觑,眼里满是困惑。

“小姑娘,不是我不相信你,可你这说得也太......”叶磊河摇摇头。

“是啊,这......”王燕显然也并没有被说服。

苗曦看了看众人,轻声说:“我知道这很离奇,所以请允许我给大家演示一下,所谓的‘症状’是怎么一回事。”

她看了看四周,然后拿起茶几上摆放着的水果刀,林建城一惊刚要出声,却注意到了林牧邈认真的眼神。

出于对儿子的信任,他又把自己按回到了沙发上。

只见苗曦拿起水果刀,在左手食指上划了一刀,食指顿时鲜血淋漓,惊得杨惠和王燕捂住了嘴。

随后她抽出一张面巾纸,将血吸干,又用拇指在伤口处捻了捻,拇指移开时,伤口已然愈合。

林牧邈眼神一凝,这恐怕就是她治愈叶浅芸的方式,但这会是什么病呢?

这神奇的一幕让长辈们瞪大了眼。

“这就是我们这些人的‘症状’,希望这个演示能取得你们的信任。”苗曦将水果刀上的血迹擦干,轻轻放回茶几上。

叶磊河和王燕交换了下眼神,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疑不定,可事实摆在眼前,又容不得他们不相信。

半晌,叶磊河缓缓地说:“医生,我们相信您,但我女儿的病......”

苗曦眼里闪过一丝慌张,双手攥紧了衣摆,犹豫半晌才深吸一口气,说:“对不起,我们......没有能力医治好叶小姐......”

这话一出,一直悬着心的王燕再也忍不住,趴在叶磊河的肩膀上号啕大哭起来,杨惠和林建城也忍不住垂着头,唉声叹气。

“医生......我,我们去省城,去首都!多贵都行,真的没有办法可以治好了吗?”叶磊河眼里仍有一丝希冀。

苗曦咬着嘴唇,好长一会儿才说道:“对不起......”

叶磊河的眼睛一片灰暗,双手捂着头杵在膝盖上,默不作声。

“叔叔阿姨,对不起......”林牧邈攥紧了拳头,咬着牙说道。

叶磊河抬头无神地盯着林牧邈,良久,说道:“唉,小邈,不怪你。”

“医生......我们能去看看女儿吗?”王燕啜泣着问道。

“她现在在IcU里,只要在规定的探望时间内就可以。”

苗曦和林牧邈站在中间,显得很是手足无措,他们不知道还能为叶浅芸的父母做些什么,这种无力感仿佛无底洞,几乎要将他们吞噬。

“叔叔阿姨,我和林牧邈同学得先去医院了,你们休息一下再来探望叶小姐吧。”苗曦轻声说。

“好......你们去吧。”叶磊河说道。

林牧邈和苗曦转身走出了这个气氛沉重的房子。

两人默默无言地走在去往医院的路上,各自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你今天为什么要自己来?”林牧邈打破沉默,“杨副院长原本要一起来的吧?”

“面对患者家属是医生的职责之一,即使我们没有能力治好患者。”苗曦轻声说,“这是我作为医生的必修课。”

他们再度陷入沉默,球鞋橡胶底和页岩砖碰撞的“踏踏”声格外清晰,秋天的风微凉中略带萧瑟,摘走枯黄的树叶抛在路边。

过了好久,林牧邈才再次问道:“你们一直都在做这种工作吗?”

“这是我第一次独自面对患者家属,但我和副院长他们一起经历过好几次了。”苗曦说。

林牧邈长叹一口气。

“你知道么?”苗曦苦笑着说,“医生恐怕是这个世界上,见过最多悲欢离合的职业了。”

“当你治好了病人,看着他们与家人喜极相拥的时候,你会由衷地为他们感到开心。”

“可是如果你治不好病人,看着家属跪在病床旁,握着病人冰冷的手,或沉默,或痛哭,你的心情也会随之变得沉重。”

“这种事情我们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但终究无法习惯。”

林牧邈眼神复杂地看着苗曦,问道:“即使这样,你们也坚持要做这份工作吗?”

“当然。”苗曦轻声说。

“副院长跟你说过的,有部分疫化患者被治愈后,还可以存活一小段时间。”

“事实上,那段时间里,患者们无一例外都患上了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出现了强烈的自杀倾向。”

“按照他们的描述,疫化期间,他们的身心都在遭受地狱般的折磨,治愈虽然会让他们的生命逝去,却也意味着解脱。他们既渴望治愈,也祈求死亡。”

“我曾见过一名存活患者,”苗曦看向林牧邈,“刚被治愈时,他泪流满面口齿含糊地向我们不停道谢,他说他每时每刻都看见自己在杀人,亲手撕裂肉体的声音令他胆颤心惊,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痛得扭曲。”

“可是他一天比一天憔悴,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说一睡着就像是又变回了怪物,牙缝里的皮肉,舌尖上的血腥味都那么真实。”

“后来他开始疯狂自残,我们不得不用束缚带和镇静剂来阻止他伤害自己。”

“这种情况持续了两周,最终到达极点,”苗曦深吸一口气,“你能想象患者握着你的手,求你杀了他的样子吗?”

林牧邈的眼角一跳,仿佛亲眼见证了那惨不忍睹的景象,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梁骨直冲头顶。

此时此刻,赵奶奶仍然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煎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最终他还是死了,临死前那一刻,他露出了治愈以来最宁静的表情。”

林牧邈看向苗曦,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坚毅。

“这份工作很沉重,但总有人要去做。”苗曦轻声说,“总有人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