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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日,平夫人安排轿子接巧姐到府上亲昵一整天,府上留宿多有不便,晚上又派人将巧姐送回酒肆。

巧姐告诉板儿,她已经将玉娘所提家母在外放银可能被来旺占用之事,与平姨娘讲了。

平姨娘说,大部分外放的银两已经收回,交与舅舅王仁存着。

后来,巧姐娘亲被休回金陵,舅舅不仅不认账,还不许巧姐娘亲踏进王家的门,只许娘亲一个破旧房子居住。

没多久,贾家失事被抄没,巧姐娘亲也没有逃过劫难,因之前害死人命被抓,关进羁候所,还没等问罪,就病死在了狱神庙中。

想那来旺如今发达了,必是谎报了死账呆账据为己有,算来本钱带利也有一千两银子。

这事虽可以追究,要回来却很渺茫,若惊动官府,即使要回来,这笔钱也在抄没之列。

平姨娘说,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绝不能不闻不问,日后定找那来旺一家算账。

板儿听巧姐如此说并不上心,反倒劝慰巧姐看淡些,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一切顺其自然最好。

巧姐却咽不下这口气,只当舅舅、表兄和那来旺一家是仇人,今生若有翻身之日,定不让他们好过。

板儿理解巧姐的心情,也不多言,只让巧姐暂时忘掉不愉快,明日带她先到大观缘古董行见一见玉娘,然后去拜访芸哥和芸嫂,如果方便,再去寻访宝二奶奶和袭人与蒋玉涵夫妇。

巧姐满怀期待,满脑子都是故人往日的音容笑貌。

到了第二日,巧姐和青儿早早起床,好生打扮,吃罢早饭,石头雇来一辆骡轿,板儿备些礼物,先往大观缘见玉娘。

到了大观缘古董行,玉娘已经随冷子兴从金陵归来,板儿着石头奉上礼物。

玉娘见到巧姐,两人激动万分,耳鬓厮磨,有说不完的话。

板儿应冷子兴之兴趣,叙谈这一段经历,冷子兴赞叹不已,只道板儿是个能人,前途无量。

板儿道是蒙冷老爷照顾,感激不尽,日后必以回报,冷子兴很是欣慰。

小聚一会儿,板儿四人按照贾芸留下的地址,又往外城,在猫儿胡同,打听到了贾芸的住处。

在一处四合院门口,石头上前叩门,一位中年女仆出来开门,问明来意,回报主人。

片刻,只见喜颠颠从院里出来一位年轻女子,没怎么打扮,看得出面容姣好。

“贵客来了,快院里请,”还没走到近前,年轻女子就一边流泪一边迫不及待问道,“巧姐在哪儿呢?”

“小红嫂子,我可见到你了。”巧姐哭着奔向了年轻女子。

这位年轻女子是林红玉,昔日王熙凤的使唤丫头小红。

林红玉问:“巧姐几日进京的?”

巧姐回道:“来了三日了。”

林红玉嗔怪道:“怎么不早来,可想死我了。”

说着,林红玉将板儿、石头和青儿招呼进院,板儿为青儿引见。

板儿问询:“芸哥可在家?”

林红玉道:“衙门当差去了,也不是很忙,一会儿我着人叫他告个事由回来。”

石头自告奋勇,“不如我去寻他。”

于是,林红玉告诉衙门地址,石头骑一匹马牵一匹马去了。

不到半个时辰,贾芸便与石头一起骑马回来,见到板儿、巧姐和青儿高兴叙旧不提。

只说,贾芸又雇来一辆骡轿,与林红玉一起,带领板儿四人去南锣巷见了袭人和蒋玉菡,又一同往京城南苑望月街寻宝二奶奶薛宝钗。

薛家所住望月街房宅原本是薛家老仆人张德辉在京城的私宅,薛家被抄没,无处安身,暂供其居住。

且说,三辆骡轿并两匹骏马停在院门前,众人下马下轿。

袭人上前叩门,向院里喊道:“莺儿开门,我是袭人姐姐。”

少倾,院里出来一位年轻女子,开启一道门缝向外察看,确定是袭人才把门打开。

此年轻女子是宝二奶奶的陪房丫鬟莺儿,本名黄金莺。

莺儿待没看仔细,迎候问道:“姐姐今儿怎么有空儿来了,他们是……”

袭人笑道:“哪来的他们,你也不仔细看看。”

“莺儿小姨,我是巧儿。”巧姐迫不及待,自报家门。

莺儿惊喜万分:“真是巧姐,我不是在做梦吧?”

莺儿随即认出贾芸、林红玉、蒋玉菡来,没待问及板儿和石头,便将众人引入宅中。

此时,薛宝钗正站在房门前翘首观望,只见她盘头挽髻,凤簪金钗,花瓷短袄,下裹素裙,一身平常打扮,待分辨出是熟人,挪步上前迎候。

“宝姐姐,故人来了,”莺儿迫不及待告诉薛宝钗,“巧姐找到了。”

“真是造化,没想到是你们,以为都难再见到的,不想今儿太阳从西边出来,还不让我一个个好好瞧瞧。”薛宝钗问道,“倒不知这两位官人并那位小姐姐是哪位?”

巧姐第一个跑到薛宝钗怀里,不待言语,已经泪流满面,薛宝钗抚摸着巧姐,亦是眼眶湿润。

板儿施礼道:“宝二奶奶,我是昔日跟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板儿。”

“想起来了,你当时的模样我还记得,只是昔非今比,如今已是一位阔绰公子了,”宝钗问道,“姥姥一向都好?”

“都好,常念叨宝二爷和二奶奶,”板儿拱手,“板儿给二奶奶请安,二奶奶万福。”

宝钗回礼,“公子万福。”

板儿为石头和青儿引见,石头和青儿拜见薛宝钗。

薛宝钗言道:“也不一一问候了,快都请屋里。”

石头在外安顿车马,众人随薛宝钗和莺儿进了屋子。薛宝钗将众人领入堂屋。

这堂屋里除了桌椅茶具和几样古朴的装饰,没有太多摆设。

众人驾到,莺儿到旁屋唤来薛母并薛蝌和邢岫烟夫妇。

薛母面容憔悴,年老了许多,见了故人,未及开口,已然老泪纵横。

众人纷纷向薛母施礼问候,宝钗将板儿引见给母亲和薛蝌、邢岫烟。

薛蝌拱手抱拳道:“薛蝌失礼,有失远迎,但凡有人来,我是不敢先见的,惭愧得很,家失之后,常有人寻门追债,避之不及,无奈之至。”

贾芸问道:“舅舅怎么欠下债了?”

“家被抄没,薛家各处典当行里的典当之物都被抄走了,按照规矩,凡不是死当,按期赎当不能原物归还,要加倍赔偿,只这一项算起来两千两银子不够。

别说两千两,就是三百两如今也难拆借,只能闭门躲债,挨得过一时是一时。”

贾芸继续问道:“舅舅一向生财有道,没再想想办法。”

“生财有道不敢当,即便有生意可做,也需要本钱,现在已经是伤筋动骨,回天无术,想东山再起,难比登天。”薛蝌叹息,“以前是在户部挂号做皇商,生意好做,现在撤了皇商,靠小打小闹,做市井买卖能赚几个小钱,只是养家糊口罢了。”

板儿听薛蝌言谈,不过比自己年长几岁,却是做过大生意的经验之人,暗自仰慕不已,但以己身份,却不敢妄自攀言论道。

那边薛姨娘、薛宝钗和莺儿与巧姐、林红玉和青儿交谈叙旧,彼此问长问短。

巧姐问宝二叔下落,薛宝钗一声轻叹,“活不见人,也不知往哪里去了,即便找到了,心成死水,念已成灰,回来是再不可能了。

你只知道昔日他是怜香惜玉的,却不知把人害得有多惨,不提也罢,咱们好容易见面,说些开心的事情。”

于是,宝钗问了巧姐和板儿的打算,巧姐难为情,青儿一旁做了透漏。

宝钗含笑不予置评,问板儿在做什么,板儿如实回答,薛宝钗不以为然,并不细问,只是报以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