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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二不咸不淡“哦”一声,“原来是郑刺史的公子,幸会幸会。”

郑公子默了默,又抿一口茶,脸上露出假笑来,“兄弟怎么称呼?那日坐在马车中的,是兄弟的什么人?如果方便,能否请下来一叙?”

陈二坐没坐相,身体歪着,腿翘着,一下一下颠着脚,“我姓陈,那日车中是我家主子,我家主子连日赶路辛苦,在房中休息。”

所以你们就别想让我家主子下来见你们了。

郑公子的脸色就略沉了沉,没再开口。

同伴瞟一眼他的神情,立刻接道:“就几步路的事,应该累不着你家主子,还请陈兄帮忙通传一声。见不见的,想必你家主子自有主意。”

所以你一个下人,就只管通传,别私自做主。

陈二端着茶“咕噜咕噜”两口喝完,把茶盏往桌上一放,十分干脆地吐出三个字:“不方便!”

同伴表情阴下去,“你要知道这里是潭州!”

“所以呢?”陈二两条腿伸展,交叠在一起,依旧抖着脚,下巴扬起,满脸的桀骜不驯。

同伴声音阴恻恻威胁:“在潭州地界,不给郑公子面子,就是不给郑刺史面子。”

陈二“哈”一声,“上州刺史,正四品官,好大的威风,好大的面子!”

两手在桌面一撑,站了起来,双臂朝上伸个懒腰,再打个呵欠,懒洋洋道:“两位没什么事请回吧。”

说完也不理会他们,径自转身上楼去了。

郑公子满脸铁青,呼的一声站起来,转身大步走出客栈。

往外几步,忽地停下来,侧身问同伴:“继远,你说,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出门在外,敢这么横!”

名叫继远的同伴摇摇头,“猜不出来。”

没把一州刺史放眼里,总之不会是什么好惹的人。

“我那日见那辆马车由两匹马拉着,拉车的马看着也不凡,还有那些护卫们,看着精神头也不一般,想着车里的人也肯定不凡。既然到了潭州,大家不妨交个朋友。嘿,哪知人家看不上咱!”

继远安抚道:“他们不识好歹,是他们的损失,大公子犯不着跟不开眼的人生气。”

郑公子犹自气哼哼的,转过身大踏步走了。

......

隔天天气晴好,陆荣和江稚鱼打算去潭州城的城隍庙看看。

距离没多远,所以出门也没骑马或乘车,两人就当散步,慢慢悠悠就出了门。

走到主街时,看到两边的人都快步往城北跑,街上乱糟糟的,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远处传来“咣咣”的锣声,有人边敲锣,边不知吆喝着什么,因为距离远,也听不太清,只能看到那边一队人往这边走来,两旁跟着黑压压的人。

江稚鱼拉拉陆荣的手,眉尖轻蹙,“咱们也去那边看看。”

她总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那边的人是往南走的,两人往北走,两边相向而行,很快就接近了。

江稚鱼终于听清了敲锣的人说什么,“......范氏小软,不守妇道,与街坊王二祥勾搭成奸。按照律法,以通奸罪论处。为正民风,特惩罚其骑木驴游街,以儆效尤!范氏小软,不守......”

江稚鱼听到衙差吆喝的声音的同时,也看到了那边的情形。

只见一人牵着一匹老马,马上驮着个赤身露体一丝不挂的女子。

那女子双手被捆在身后,脑袋低到不能再低,头发散乱地遮了半张脸。

因为天冷,她白生生的身体,被冻成青紫色。

随着马匹每一次行走,她的上身都要随着痛苦地抽搐,血迹顺着马鞍滴落了一路。

陆荣伸手横在江稚鱼面前,揽过她的肩膀,把人按进怀里,低声道:“不看了,咱们回去。”

这么残酷的刑罚,让一个没出阁的姑娘看,的确太残忍。

江稚鱼的手微有些抖,不是怕,而是生气。

这种刑罚,她也只是在话本子和乡野村妇的口中听说过,今日却真真切切见识到了。

这刑法简直惨无人道,就算那女子十恶不赦,哪怕把她乱刀砍死呢,也好过让人毫无尊严,在大庭广众之下,赤身露体,受那样的屈辱和痛苦。

但和那女子通女干的男人,却不用承受同样严苛的酷刑。这时代对女子还是太不公平。

江稚鱼轻轻推开陆荣,转过身,看了看那范小软,此刻有微风流动,飘起她鬓边的发丝。

江稚鱼看看那发丝,再看看她身边跟着的人,伸手掐了起来。

片刻,她猛地抬头,满脸怒色大步往前走去。

陆荣看她气势汹汹,赶紧跟上去。也没阻止她,左右她想做什么,他帮着就是了。

锣声还在不停响,那衙差一声声的吆喝。

两边的百姓七嘴八舌的骂。

“我就说吧,整日看谁都一副妖精样,男人死了没几天就发骚,也不知道之前偷了多少人!”

“早瞧她不是正经人了,整天的柔柔弱弱,风吹就倒,见个男人恨不能贴上去。”

“哎呀呀,早知道这小娘们这么带劲儿,老子也去试试。”

无数污言秽语,伴着偶尔的烂菜叶子,如明刀明枪,朝那马上的女子招呼而去。

江稚鱼大踏步过去,喝一声:“站住!”

敲锣的衙差手一停,伸出手拦一下,“姑娘,请留步,这里是在惩罚犯人......”

话没说完,江稚鱼已经解了身上的白狐裘披风,准备给那范小软披上。

衙差看到她那张清丽无匹的脸,身上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度,此刻眉眼冷峭,面布寒霜,不知怎得,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她这一打岔,牵马的人惊愕地停了下来。

江稚鱼靠近马匹,想给马上的女人披上披风,奈何身高不够,探了一下,没够上。

刘大十分识趣地过去,抬手就把白狐裘披在范小软身上。

两边的百姓忍不住交头接耳:

“呀,那么好的皮子,就给那贱皮子披上了。贱皮子一身脏,用过的东西很能用吗?可真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