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什么仇，用不用杀人？”
白燕毫不迟疑地说道:“需要杀人，不杀人的事情，我都能干，也不劳哥哥出手。至于什么仇，话有点长，我可以慢慢给哥哥说。关键杀人的事情太大，哥要考虑好了。”
“杀什么人，官家的人，还是有保镖的大财主，总不会是普通的小混混吧，如果是小混混，你身上的钱，随便拿出一点，也能找到动手的人。不用你把整个人都搭进去，还有这么丰厚的陪嫁。”
这几天在一起，鲁大宝给白燕的感觉，是聪明，但人很木讷，可刚才说的这些话，鲁大宝一点也不显得木讷。
“要杀官家的人，原来是带枪的警察，现在身上也有枪，在保安局上班，他家里还是很有势力的，只能偷偷摸摸对他打黑枪，不被人发现，然后，我们对谁也不能讲，过我们的小日子，如果失败，暴露了，我陪着你，走完那段黄泉路。”
“什么人，跟你有这么大的仇恨？是杀父之仇，还是杀夫之恨？”
“我还没有结过婚，只有过相好的。嗯，也不是杀父之仇，他杀害了我姐姐，肯定在杀我姐姐之前，也污辱了姐姐的身子。这些是我要杀他的理由，但还不是最主要的。你不是问我，怎么到深山里的吗？就是拜他所赐。”
鲁大宝道:“我问过你，你没有讲，虽然我很想知道，但小妹不说，肯定有不说的道理。”
鲁大宝的话，让白燕感到了吃惊，看来，她也要重新认识鲁大宝。本来嘛，白燕住在鲁大宝家里，这么多天，鲁大宝没撵她，也没追问她，更没有表现出邪恶意图，本身就不同常人。
白燕好奇地问道:“鲁大哥人这么好，家里也不是多穷，我倒不了解猎户，但大哥绝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人家，可为什么没媳妇呢？是来到新地方，没有人来说媒，还是大哥眼光高，看不上一般的人。”
鲁大宝又喝了一口酒，“都不是，我在老家时候，家里很早就给定了一门亲事。”
“两家离得不远，也就二十里地吧，”看到白燕想笑，鲁大宝解释道:“我们那旮旯地方大，又都是猎户，住的挺分散，二十里地算得上是邻居了。女孩家一直满意我，我家也想早点完婚，因为女孩比我还大一岁。”
白燕笑了，“那是你不同意吗？女孩不够漂亮？”
鲁大宝看了一眼白燕，“我是很愿意，说真心话，她虽然不如你漂亮，也不如你会穿衣打扮，但在我们那里，也是百里挑一。”
鲁大宝的话，虽然很受听，但白燕仍然感到受戏弄了，“大哥骗我，说自己不识字，没上过学，刚才这几句话，没上学，不识字的人，是说不出来的。”
鲁大宝苦笑，“我真的没上过学，不识字，没有骗小妹。”
白燕道:“大哥继续说吧，那女孩后来呢？”
鲁大宝叹气，“我没有那份命，聘礼都下了，按皇历喜日子也订了，可女孩家人去世，没等过年，我父母也相继去世。守丧期间，是不能结婚的，可我不是人，做坏事，遭到天遣了！”
说着，鲁大宝给了自己一拳，还要打，被白燕拉住。
“别这样，我相信你，你不会做坏事的，肯定是上天误会了，你把事情说一说，让小妹帮你分析一下。”
鲁大宝说道:“总也不能完婚，我也挺着急，她也没办法。于是，我那天就把她接出来，在我们猎人林子里的小屋，住了几天，像你说的，也欺负了她，但她很愿意的，我们都挺高兴。”
白燕想笑，但她忍住了，她猜到是一个悲剧，所以默默地听着。
“总不能就这么住下去吧，肯定是要把她送回家的。那时我还有一匹马呢，我们两人骑马去她家，路上赶上打雷下雨，我们在树下躲雨，结果被雷劈了。她和我的马都死了，我却没事。”
民间都说做了坏事，要天打五雷轰的，但白燕见过太多，做了坏事，一辈子都顺风顺水，平安无事的。
鲁大宝还在继续说着:“是我做的坏事，是我打猎杀生，是我把她带出来，住一起。但为什么上天要惩罚她，而放过我。她在家里什么活都干，从来不和任何人红脸，我在外面，帮过土匪，给胡子报过信。我想，是不是上天故意的，雷劈死我就算便宜了我，要这么折磨我。”
鲁大宝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白燕感觉找到了答案，庆幸自己在恰当的时间，遇到了鲁大宝。马上，白燕又担心起来，鲁大宝或许不会帮她，除掉张勇，那可是让他去杀人啊。
白燕又给鲁大宝倒满了酒，自己的杯里，也倒了一点点，“我想这件事情，也不会是你想的那样，天是惩罚恶人，但有些事情不是天干的。”
鲁大宝喝了一口酒，“那是谁干的，雷公喝醉酒，犯了迷糊？”
白燕道:“或许是吧，也可能她的命就是这样，都说人有六道轮回，可能上辈子，她欠了你什么东西，这辈子来还，还完就走了。不提这些了，你打过老虎没有？”
鲁大宝道:“没有，我倒是碰见过一回老虎，但那个东西太厉害了，一个猎人，如果家伙什不顺手，十个猎人，九个要被虎伤到。我面对老虎，一点一点后退离开的，那天骑的马和狗，都不在身边，在二百米外山坡上吃草呢。”
白燕道:“那你主要打狼吗？”
鲁大宝道:“杀过一头黑瞎子。”
白燕惊奇，“你杀一只熊？人家说熊最难对付了，很多霰弹枪打不透熊皮的。”
“熊肚皮最薄，它生气时要站立起来。那张熊皮，就铺在你垫子下面，那是一头大个的黑瞎子。”
“鲁大哥真厉害！”
就这样，白燕也不提张勇的事情，鲁大宝讲打猎，一直也是兴致勃勃。
奉天周边人家酿的酒，浓烈程度相差太大，白燕问谁家的酒最好，就被指点到这家了，她不知道，这家的小烧，是远近闻名的烈酒。
白燕就陪着鲁大宝喝一点，就感觉浑身燥热，血涌全身。
白燕买酒时，并没有拿瓶子，是给店家放了瓶子押金，打的酒。店家见是一个新客户，为拉住生意，有意多装了一些酒。
鲁大宝喝得见了瓶底，已经昏昏沉沉的身体，随着白燕的摆弄。
白燕说烧了水，让他洗澡，鲁大宝在白燕搀扶下，来到木桶里，痛痛快快泡了个澡，然后两人相拥而卧。
清晨，白燕艰难地睁开眼，昨天她就喝了一点点酒，就感觉受不了，早晨起不来。她看了一眼身边的鲁大宝，见他正瞪着圆咕隆咚的眼睛，瞧着屋顶上。
“你怎么醒得这么早，昨晚没睡好吗？”
鲁大宝没有回答白燕的问题，“把你那个仇人，仔细给我讲一讲，他当过警察的，还有家里当官，把你知道的，尤其是他有什么嗜好，比如说钓鱼，喝酒，赌博，都详细说一说，我看怎么下手。”
白燕心里一阵狂喜，但嘴上却说道:“他最近受过伤，特别小心，又是掌握枪把子。我想了，进城里你又不能拿枪，你不干，我也不能怪你。”
鲁大宝说道:“你这是说哪里的话，我睡了你，还能不帮你报仇？”
白燕感觉好笑，这就叫睡吗？两人合衣而卧，没有发生云雨之事。
白燕痴痴地笑了起来，“你就是这么欺负你的那位，两人都穿着衣服？”
鲁大宝冲白燕一瞪眼睛，“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我是不想欺负你，怕让人说我乘人之危。”
白燕深情地看着鲁大宝，她知道刺杀张勇的危险性，连苟贵民那样的人，都没斗过张勇。她现在不仅是要报仇，而是张勇永远不会放过她。白燕知道，她要想安安心心地活着，必须要除掉张勇。既然除掉张勇不容易，白燕也不想留下遗憾。白燕认为，如果鲁大宝在这过程中，遭受到什么意外，那对鲁大宝太不公平了。
“鲁大哥，我和你的那位一样，也愿意让你欺负。”
鲁大宝怔怔地看着白燕，“妹子，你……”
白燕鼓励地把手伸向鲁大宝。
赵启山到底没当上副室长，田副局长反对，说动了山崎局长，把这件事情压了下来。自然，张勇也没有当上副室长，田副局长也有自知之明，压根没有提让张勇做副室长。
高木已经明确指示，他不在时，二室暂由赵启山负责。钱无尽和周小光，肯定要听高木的话，张勇表面上服从，但内心真没把赵启山放在眼里。
今天和平常一样，办公室里只有三个人，张勇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前两天张勇说去找小兰，了解小乞丐的情况，说他调查了，那个被埋在关帝庙的乞丐，可能不是苟贵民的同伙，苟贵民的同伙另有其人。
赵启山认为这是废话，干坏事的人就是张勇，张勇的同伙根本不会是乞丐。
田副局长站出来，阻挡赵启山晋升后，赵启山开始注意田家了。他偶然发现，田家公子田东格，与小兰描述的小乞丐，非常相似，只可惜，田东格刚刚去了日本。
张勇去找小兰，傻子都知道他想干什么，但那个地方，被特高课占据了，张勇也干不了出格的事。
桌上电话铃响了，赵启山拿起电话，听说要找张勇，“张勇不在，你有什么留言吗？”
“嗯，我是戏班小兰，我有事找他。”
赵启山一股厌恶之情，涌了上来，“小兰呀，我不知道他去哪了，你过一会打过来吧。”不等对方回应，赵启山挂断电话。
小兰真让赵启山看走了眼，就这么几次，就被张勇给搞到手了。不用想，小兰也是一个趋炎附势之人，看上了张勇后台的权势，忘了张勇想害她、要埋她在关帝庙之事。
突然间，赵启山觉得不对，他接触过小兰，自己还单独和小兰谈过话，小兰的声音他熟悉，刚才绝对不是小兰的声音，尽管她也是经常唱戏练功的嗓声。
冒充小兰找张勇，难道是张勇另一个姘头，假借小兰名义，让张勇离开办公室？不是，因为张勇想离开，根本不用让别人打掩护，他我行我素惯了。
这里头有问题，是有人想对张勇不利？存在这种可能性。
自从张勇想谋害他，田副局长公开跳出来，阻挡他晋升，赵启山就暗中注意田家，包括张勇，特别是知道那个田东格之后，赵启山对自己的粗心大意很自责。
这段时间，张勇妓院去得少多了，可能是苟贵民在妓院打了他一枪，让这家伙对妓院有了阴影，哪家妓院他都不去了。
张勇不去妓院，改去赌场了。
电话又响了，赵启山不去接，而是起身出了办公室。
时间不长，见钱无尽出来，离开了保安局。
赵启山知道，钱无尽去找张勇。这个老钱，想在高木和田副局长之间搞平衡，在他与张勇之间搞平衡，甚至更大胆点猜想，钱无尽想当副室长。
赵启山想了一下，也出了保安局，这时调行动队过来，显然来不及了，必须他亲自出马。
钱无尽果然来找张勇了。在赌桌旁，他看到满面春风的张勇。
今天，张勇手气出奇地好，押大开出就是大，押小开出的就是小。
张勇看到老钱，“老钱，你也过来玩两把，今天的运气，没谁了！”
老钱贴张勇耳边，小声嘀咕几句。
张勇瞪大眼睛，“真的，不可能啊？”
老钱道:“我骗你干什么！小兰打两个电话呢，第一个电话黄金山接的，对小兰爱搭不理，第二个电话是我接的，让你马上过去呢，说有重要的事情。”
张勇想，小兰能有什么重要事情，小乞丐田东格，已经去了日本；自己几次挑逗小兰，说要把小兰从特高课弄走，小兰坚决不跟自己走。自己刚动手动脚，小兰转身就走，完全不拿自己当回事。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或许，小兰转过弯了，又或许，小兰遇到麻烦，有求于自己。不管哪种情况，都是自己的机会。
想到此，张勇变得兴奋异常。他收起桌上自己的筹码，来到柜台，冲里喊道:“点一下数，记我户头上，今天手气真好！”
“张爷，手气好应该接着玩，一鼓作气！”
“你没看来人找了吗？有公干！”
出了赌场大门，钱无尽问道:“用不用我陪你去？”
“不用！你回去吧，或者你也去玩几把！”张勇心想，这种时候让人陪着，我有病啊！
张勇蹬上自行车，向原来戏班大院骑去。
张勇这地方连续过来，知道前面道路变窄，然后就到大门，就能见到小兰。现在，都可看到新建的了望哨了。
突然，一个身影，从路边窜了出来，一根棍子杵到张勇身上，张勇躲闪不及，摔倒在地上。
张勇知道受到袭击，倒地马上一滚，躲过一棍子。张勇已经抽出手枪，但对方的枪响了，张勇的枪掉在地上，两只胳膊都抬不起来了，这是霰弹枪。
“张勇，你也有今天！”白燕的声音。
张勇抬头，看到白燕，他忍着巨痛骂道:“臭婊子，你没被狼吃掉！”
“留着命送你下地狱呢！”白燕手握一把尖刀，一下刺中张勇心窝。
由于力量不够，刀只刺入一半。
鲁大宝过来，一下把刀整个推入张勇体内，然后手一拧，抽出了刀。
“走吧！”鲁大宝拉起白燕，要离开。
“骑他的自行车走。”
鲁大宝为难了，“我只会骑马，不会骑车。”
白燕道:“我会，我带着你！”
两人迅速离开现场，白燕骑着车，带着鲁大宝。
鲁大宝搂着白燕的腰，“这么容易，就杀了你的仇人，你还肯做我的媳妇吗？”
白燕道:“我已经是你的媳妇了！”
鲁大宝笑了，没等笑声落地，就听见两声枪响，鲁大宝胳膊中弹，从自行车后座上，滚到了地上。白燕失去平衡，也摔倒了。
一辆日军三轮摩托车，从后面追了上来。三个鬼子，停车站在两人面前。
“花姑娘，杀人的干活，先玩一玩！”
一个鬼子按住白燕，另外两个鬼子捆绑鲁大宝。
“砰”、“砰”、“砰”三声枪响，三个鬼子中枪倒地，两个鬼子脑袋开花，一个后背中枪，但前胸血染一片。
来人开过枪，马上带上副大墨镜。
这人扶起鲁大宝，让他坐在摩托车车斗里，让白燕坐在他身后，开着摩托车，急驶向前。
白燕看着这人的背影，心中一震，苟贵民要找的，在关东军医院门口，就是这个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