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站长出现在行动队货栈，队员们非常高兴，除了长猴等几个老队员，曾经见过陶站长外，大多数队员，都没有见过区级的站长。自从赵启山接手，重建奉天市队后，陶站长便从未与市队队员见过面。
今天毕站长出现，着实鼓舞了行动队士气。当宣布孙福生接任队长，晋升上尉军衔后，队员们一阵欢腾。
这时，老队员小王问道：“毕站长，赵组长他干什么去了，他还是我们的领导吗？”
小王是陶站长的心腹，当年毕站长看在陶站长面子，没有为难小王，同意小王来行动队。
“小王，你老军统行动队员了，规矩不懂吗？”
小王挨了训，但心有不甘，在敌后，您站长也需要队员卖命，知道你毕站长，比起陶站长年轻气盛，但战绩也不怎么样。
小王一半不服，一半解释说道：“我懂得军统纪律，我就是想问一下，如果赵组长还是组长，突然出现对我们下达命令，我们是否执行，哦，我是说和孙队长命令有矛盾时。”
小王问得有道理，目前这支行动队，还归奉天组领导。
对小王软中带硬的提问，让毕站长不满意，他想发作，认为小王是故意的。没等毕站长说话，孙福生忙抢话说道：
“这还用问吗，赵组长仍然是组长。只不过他有新任务，暂时离开了，我们行动队，包括赵组长，都应该听毕站长的。
小王不做声了。包括长猴、老张在内，一些战斗经验丰富的队员，都有一种莫名的疑惑，毕站长为什么容不下赵组长？行动队战功卓着，上面不可能对领导者不满，难道上面认为主要功劳，是副队长孙福生创造的？
孙福生的能力也很强，但行动队的灵魂，还是在赵启山。
队员们想等毕站长走后，问一问孙福生，赵队长到哪去了，可不可以给赵队长送行？可毕站长却不走了，坐下来，和队员们商讨，要选一个日伪目标，做为打击对象。
当赵启山得到命令，总部要求他去外务局赴任，便把娟子掌握的经费，留下很少部分，做为奉天组经费，其余，都交给了孙福生和那晓丹。
当那晓丹向毕站长汇报后，毕站长见这么一大笔钱，着实眼馋的心疼。
毕站长对孙福生哭穷，说区站经费不够花，孙福生说道：“赵组长曾对我说，如果区站经费紧张，可以上交区站。”
尽管上次袭击银行后，已经分给区站大部分钱，但那笔钱，已被陶站长花光用完。毕站长心里清楚，那笔钱很大部分，被陶站长贪污了。
毕站长明白，这时如果拿走这笔钱，将彻底失去队员的心，他要自己筹集经费。
“再袭击一次银行如何？上次行动队抢了运钞车，震动了全奉天省。”
毕站长以为他提出这种建议，队员会欢欣鼓舞。其结果，包括孙福生在内，几个老队员都反对。
长猴说道：“自从上次我们成功后，所有银行分支机构，都改变了运钞程序，加强了护送力量，更主要的，每辆运钞车，都配备了步话机。”
毕站长有点不高兴，“站里缺经费啊，区行动队由于不在奉天活动，很难筹集大笔经费。”
毕站长的话，显然站不住脚，不在奉市活动，还在安东，在锦州，鞍山活动，那里也有银行分支机构，只是各个地方上，都加强了对银行的保卫。
有个队员突然说道：“筹集经费还不好办呀，可以抢赌场，那里每天都用箱子装钱，天亮银行一开门就往银行送。”
赌场晚上是最热闹的。
另一个队员说道：“要抢就抢百合会的，那个赌场人最多，资金量大，一般都是大老板在里面玩。”
接下来几个队员都赞同，有的是为区站经费考虑，有的是从安全易得手考虑，还能得一笔外快，还有的队员，纯粹是讨厌赌场，在那里输过钱，对赌场有报复心理。
毕站长本来想行动一次，表现一下领导能力，证明给总部看，没想到让经费话题带偏了。行啊，先解决经费问题也好。
赵启山临行前，来猎户屯，密会了抗联老魏，见了老金。最后去了一趟孤儿院，和嘉美见了面。
嘉美一手牵一个孩子，笑盈盈地向大门口走来。
“姐姐神情很好呀，比上次见面好多了，最近很舒心吧？”
嘉美说道：“是的，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到这里，就有用不完的力气。”
赵启山手摸一个孩子的头，“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孩子没回答，用胆怯眼神看着嘉美。
嘉美鼓励孩子说道：“豆子，告诉这个叔叔，他是好叔叔。”
孩子不知是听到好叔叔，还是嘉美的鼓励，眼神中有了自信，“我叫李毛豆，九岁了。”
赵启山呆在那里，眼睛看向嘉美。嘉美迎向赵启山的眼神，赵启山赶紧躲开了，把眼神转向嘉美另一侧，那个孩子好像年龄大一点。
“我叫李满豆，十一岁了。”
赵启山的心里翻江倒海，他知道，李毛豆的遇难，跟自己有直接的关系，是赵启山让李毛豆，把田汝真遭枪击真相，告诉了嘉美，使山田抓了李毛豆。至死，李毛豆没有供出小李，没供出抗联，也没供出赵启山。
看来，嘉美知道李毛豆遇害的消息了。
赵启山想过找山田报仇，但没有合适的机会，自己交待行动队一声，就去忙别的事情了。赵启山真想再带领行动队，到特高课找山田算账。
“我到外务局了，要离开这里，可能去南京和武汉。”
嘉美眼前一亮，对两个孩子说道：“豆子，你们两兄弟，先去玩一会藏猫猫，我和叔叔出去走走，说一会话。”
两人出了门，嘉美又挽起赵启山的手臂，两人显得很亲热的样子。
“你还回来吗？”
“肯定要回来的，外交官嘛，不是去投敌，呵呵。”赵启山开了句玩笑，但看到嘉美凝重的表情，赵启山的玩笑，再也说不出口了。
“你能见到你哥哥吗？”
“不知道，见面并不容易，我和他是战场上敌对方嘛。如果见到哥哥，姐想让我怎么说？”
嘉美叹了口气，“我几次梦见你哥哥，最后都没有说出话来，人就醒了。醒来后，我就想，我该说些什么呢？是我太无情了吗，得到他的死讯，就迫不及待地嫁给山田？我自己知道，我那时已经万念惧寂，生无可恋。只想完成山口家族的任务，没有了自己。”
赵启山说道：“姐放心，在这件事情上，我知道怎么跟哥哥说，我能理解姐姐的处境，我想哥哥也能理解的。我也会把姐姐情况，转告给哥哥的。”赵启山到现在，还不知道哥哥娶了谁呢。
嘉美说道：“见到你哥哥，说我祝他们幸福。”
好像两人真没有话可聊，但赵启山感觉到，嘉美手臂，紧紧挽着他，不是那种装模作样的应付。
“姐姐，你现在有心上人吗？姐长得这么漂亮，追求姐的人不少吧？”
嘉美笑了，“姐喜欢的人，是你们哥俩，都结婚了，我也不想再嫁人了，自己过得挺好。”
说完，嘉美哈哈地笑了起来，把赵启山弄了一个大红脸，不知道怎么应对了。
嘉美说出半真心、半无意的玩笑，见赵启山表现的尴尬，也就打住，不继续说下去。而是岔开话题，继续说道：
“我在孤儿院的工作，是没有报酬的，但我在这里时间最长，在学校当老师，我也喜欢，那是为了生活。去日满中文化协会，那有点收入，纯粹是兴趣爱好。看看，我这么忙，哪有时间考虑别的事情？”
赵启山也转换话题，“刚才那两个孩子名字，你是为纪念李毛豆，你知道他遇难了吧？”
嘉美道：“当然知道了，我真没想到山田是这样的人，我又去质问他，为什么出尔反尔，他狡辩说这是为国家，说他个人可以放过我，但国家不可以放过敌人。我当时就说，我希望这个国家失败，希望他们这些没人性的，全都灭亡。”
赵启山道：“你不能当他面说，他可以告发你，让你坐牢的。”
嘉美说道：“我不怕坐牢！他应该没告发我，但他打了我，抽了我几个耳光。这几个耳光，打得我和他没有一丝丝感情了。”
赵启山下决心，绝对不放过山田重信，为了哥哥，为了李毛豆，为了嘉美。
“哦，刚才那两个孩子，是你们那边人的后代。”
赵启山忙问道：“知道他们父母名字吗？”
嘉美道：“不知道，连他们自己的名字，都不肯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兄弟俩。据送来的人说，是抗联杨将军部下的孩子，还有一个女孩，更小，才五岁。”
“可以有人家收养他们吗？”
嘉美道：“当然可以了，有正式身份，不是为了贩卖孩子。”
赵启山道：“这些都没有问题，我们这边的人收养，但不想让警察和特高课，追查到收养人家。”
嘉美说道：“这没问题，由我负责登记，我不做记录就行了。”
“那样不会对姐产生影响吧，孤儿院院长能否找姐的麻烦？”
嘉美笑了，“院长阿姨是个基督徒，她比我还同情你们呢！”
上次，嘉美就提到过日本会社反战同盟，现在看来，嘉美真的参加了日本反战组织。
为了保证嘉美她们的安全，赵启山看破不说破，彼此心照不宣就行了。
赵启山知道，猎户屯中，现在特别需要孩子做掩护，而这些烈士的后代，不能让他们失散受苦，要让他们在革命大家庭中成长。
“我告诉他们，来领养这三个孩子。”
赵启山一路火车，来到了南京。
由别人带领，来到了胡歌清办公室。
“胡市长应该当大学校长，看这办公室，就是一个图书馆。”
胡歌清哈哈大笑，“美国一所大学，希望我去做教授，我提出辞职，说当不好市长，结果就把我弄到这里来了。”
赵启山说道：“我感谢胡市长的赏识，也愿意为胡市长效犬马之劳，可我对外交，一窍不通，只要不耽误胡市长正事，我就烧高香了。”
胡歌清道：“没有什么难办的事，别听外交挺唬人的，你进入通商室。我们在上海和武汉，准备开设两个领事馆。派你去武汉，做副通商代表。实际上，就是与当地情报部门合作，防止重庆分子，延安分子的渗透破坏。”
赵启山问道:“我一会去通商室找谁，以后和谁联系？”
胡歌清道：“你一会过去，通商室在副楼二楼，通商室秘书会接待你的。哦，你们好像认识吧？对，爆炸那天，他也在场，和你同姓，叫黄德彪。”
“黄德彪呀，我认识，还是义民给我引见的呢，我来之前，给义民打了几次电话，接电话的人，总是说他不在。我想这些人不跟我说实话，后来就没再打电话了。”
胡歌清说道：“这是要求办公室的人，统一对外回答的说辞。义民是真正去搞外交，派到了欧洲，在使馆里做了二秘。”
看胡歌清没有什么可说的了，赵启山起身告辞出来，也不用别人陪同，直接去了副楼，找到了通商室。
“哎呀兄弟，你可来了，我接到通知，整天盼着你来，盼了好几天。”黄德彪一见面，不等赵启山说话，便喋喋不休地说道：“你们那个高木，有毛病，上面给他打招呼，他一直打太极，一个日本人，怎么就学会推三阻四，东拉西扯了。你来的晚，纯粹是他给耽误的。”
“我说德彪大哥，你盼我来干什么？我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小白丁，帮不上你们什么忙。”
谁知这个黄德彪，不按常理行事，“盼你来干什么？你忘性这么强吗？那天庆祝大会开始前，咱们不是说好吗，会后在一起吃饭，一声爆炸，把咱们几个的饭局搅了，一杆子支到现在，咱哥俩才又见面。”
赵启山自嘲道：“是呀，从那天之后，我天天盼这顿饭，每天只吃半饱。”
黄德彪道：“这就对了，来南京好好吃一吃，一会咱们去秦淮河上，可以在船上吃。你能吃辣吧，我原本不吃辣，现在让鸭血粉丝汤搞的，两天不吃鸭血粉丝，浑身就不自在。”
赵启山道：“我吃什么都行，你还是给我讲一讲，到武汉后，我这个领事馆通商副代表，要干点什么吧？”
黄德彪道：“你什么也不用干，嗯，也不对，看哪个学校的女生好，就往哪个学校跑，到时候安排好了，别让她们碰面打架就行。”
赵启山笑道：“本家大哥不地道，兄弟初来乍到，你不说多多关照，尽扯这些没用的。”
黄德彪一瞪眼，“我这才是关照你呢，哪有那么多的情报要交流，屁，上面为了表现团结、友好，设立了这么个职位，实际到下面，有情报也不会主动给你的，先磨磨性子吧。”
赵启山道：“怎么的，听大哥的口气，还要玩玩心眼，像做买卖那样，讨价还价？”
黄德彪：“差不多吧，你没点真东西，谁会搭理你？”
“那在武汉，我的对手是谁，和谁做买卖？”
黄德彪：“和南京政府所有情报部门，军方，警方，还有当地的日本驻军。说具体点，主要和日本陆军情报部打交待，他们指导我们工作。另外，还有南京政府，政治保卫局武汉分局。其它部门，你也要应付。”
赵启山：“又是日本陆军情报部，哼，高木就是情报部的，还是一个少佐呢。”
黄德彪：“你武汉的对手，是个大佐，野田大佐。”
赵启山吃惊：“大佐，你开玩笑吧？”
黄德彪：“没开玩笑，一个打了败仗，差点剖腹自尽，被撤了职的大佐。”
“哦，是这样！”
黄德彪继续道：“武汉政治保卫局，局长叫吴有仁，副局长叫张新白。一般情况下，你的对手是副局长张新白，到武汉后，他应该请你吃饭，为你接风。”
赵启山心里一惊，张新白，梅琴的丈夫，张银龄老贼的儿子。
自己亲手枪毙的张银龄，这些张新白知道吗？
梅琴见到自己，是默不作声，还是揭穿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