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茉见他欲言又止，放下手中的本子，倒扣在床头柜上。
她靠在床头，看向何方韫，问道，“你觉得我刚刚表现得太不近人情了？”
何方韫走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伸手握住她的，她的手总是冰凉，他总是想传递些温暖给她。
“你想怎么对待他们，是你的事情。”何方韫望向她依旧有些苍白的面孔，薄唇轻启，
“我不会干涉。”
程茉心底偷偷哼了一声，她看他刚刚的面色可不像是能接受她态度的样子呢！
“我一个人生活了这么多年，突然有人告诉我还有亲人在，你觉得我应该喜极而泣的感谢上天垂爱吗？”
她声音如常，但何方韫仍旧听出了几分落寞和失望。下一秒，他重重地握住她的手。
程茉感知到他手上的力度，勾起唇角笑了笑，“这就好像你的童年里没有父母的关心和爱，等到有一天你成年了、长大了，他们却回头对你好，大人一样地教你大道理、事无巨细地安排各种小事。”
“这不会让我感动，感动的只有他们自己。”
“我曾经需要的时候他们不在，等我长大了，就再也不需要了。”
程茉说着，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她生命的前十几年都是在孤儿院度过。那里的孩子有好有坏，有人善良到在她生病时给她多分出一份饭菜，也有人在她例假时往她的床铺上泼凉水。
那个时候，她也曾想过如果有一天能有家人给她温暖。但时间长了，那种渴望也慢慢淡了。
人，独身而来，独身而去。这世间没有什么是长久能陪伴在身边的，留下的轨迹只是回忆和经历，不负自己就好，她无暇顾及其他了。
何方韫抬起手轻轻抚摸她的秀发，像是爱抚一只受伤的小兽，这一刻，有心疼，有无奈，还有遗憾。
“方叔今天来找我，我看得出来他很高兴能找回你这个外甥女。方家在A市家大业大，子女也不少，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一切都由你自己决定，我都支持。”
程茉轻笑一声，抬头对上他仍旧温和的视线，叹了口气，“再说吧，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何方韫摸了摸她的脸颊，笑着道，“好，都听你的。”
程茉放松地呼出一口气，往床头靠过去，何方韫一侧身，她就靠进了他的怀里。
程茉哪里不知道他的小心机，有个人肉靠垫儿感觉也不错，就由着他去了。
“医生说这个月末你和周放就能出院，不过要定期检查。”何方韫圈着她纤细的腰肢，他一低头就能闻到她头发的香味，忍不住轻轻地吻了吻。
“出院之后还有好多事情要办，这次展览有人故意在食物里下药，白岩川那边还在查。”
何方韫闻言，不禁眉头一皱，“这件事不是冲着你，就是冲着他。”
程茉应声，“是啊，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还在调查。”
“那你之后是打算和他合作了？”
程茉点点头，“白岩川旗下的餐饮品牌很有名声，他其实不缺像我们经营的甜品系列，不过甜品不像菜系，能创意的地方太多了，加上这两次展览的效果都不错，如果能合作，应该是双赢。”
何方韫没有出声，却在心里开始算计。
白岩川旗下的餐饮品牌已经成立了十几年，主打的就是酒店经营和宴会承办。这些领域对甜品的需求程度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怎么就偏偏看中了程茉？就因为这两次展览？
怕是有人存了什么不干净的心思。他记得白岩川二十几岁的时候也是个浪荡公子哥，阅女无数，只是这几年才洁身自好起来。
思及此，何方韫眼底闪过一丝计较。
白岩川这几天一边忙着调查展览的事情，一边还要应酬工作。晚上从饭局上出来，一身酒气地坐在车里。
夏天闷热，又喝了好些酒，白岩川扯了扯领带，又解开衬衫的扣子，闭上眼睛靠在车座里。
助理方昀替他关好车门，绕到驾驶席准备开车。
“白总，您是回别墅还是公司附近的公寓？”
白岩川在市中心住所不少，因此方昀每次送他回去都要先问问。
白岩川胸口发闷，酒精上头，他突然想起从前，也是在一个酒局上，他遇到了程茉。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很青涩，但很稳重，冷静，是那种清冷的美。
那顿饭局上他和程茉代表的纪氏、还有另外几家公司一同竞争一个项目，饭局上多是男人，但程茉丝毫不漏怯，跟在纪昊宸身边，挡酒、应酬，周到得不得了。
饭局上他喝了不少，出去透气的时候，遇到她同样靠在一处阳台吹风。
程茉闻声回头，看见白岩川，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白岩川虽然在商场征战多年，但酒量一直中等偏下，正是难受反胃的时候，程茉递给他几颗葡萄还有一杯蜂蜜水。
“白总不舒服的话，试试吃点葡萄，我觉得效果还挺好的。”
她说完便点点头，示意她要回去。
白岩川原本不是喜欢吃水果的，但鬼使神差地，他真的尝了尝葡萄，又喝了些蜂蜜水。
也许这世上没有什么良药，沁人心脾的不过是人早已埋藏下的感情，一旦露出苗头，便再也不能抑制。
方昀等了半天，仍旧没有回应。他回头看了看白岩川，提醒道，“白总，您要回哪儿？”
白岩川俊美的面孔藏在略微昏暗的车厢内，开口道，“去中心医院附近的公寓。”
方昀一边应声，一边启动车子。
楼宇渐渐向后褪去，白岩川上来一股难受的劲儿，不禁皱了皱眉头，吩咐道，
“让公寓的管家准备点儿葡萄和蜂蜜。”
“好，我这就打电话。”
方昀安排好白岩川的要求，没忍住往后视镜看了看，他记得白总平时最讨厌吃甜腻的，以前去东北谈生意，对方在特有名的菜馆请客，上来第一道就是锅包肉。
他们几个跟着的助理都觉得好吃得不得了，结果白总一口都没动。
车子慢慢驶向目的地，恰好经过中心医院门口。
方昀差点儿一拍脑门儿！
啧啧，中心医院呐，肯定和程茉小姐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