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瓣铜镜之中散发出一道金色光芒，洒在白骨铺就的山丘上。
感知到光线，蛰伏的白骨触手纷纷冒头，击打在铜镜映照的光芒之上，发出“滋噼里啪啦”的声音。
其中传来鹤发老头的声音：“上去的路就是这个，我撑不了多久。记住，只能一个人进来。”
苏清染冷冷开口：“两个人又如何？”
鹤发老头道：“两个人太重，这白骨山丘会直接崩塌的。”
白衣仙子漠然点头，唤出了流霜剑，捏了个法决就要御剑飞行。
“不能御剑！”鹤发老头忙道，“必须一步一步走上去，深渊的空中有神女生前布下的禁制，御剑飞行是绝对无法靠近神女雕像的！”
苏清染停下不再施法，轻蹙黛眉，“那神格于我无用，何必浪费时间？”
她的眸光不由得闪过淡淡疑惑，深知男人的性格，必定不是古道热肠乐于助人，不知那神格到底对秦越意味着什么。
鹤发老头道：“当然有用。俊后生，你动用灵力的时候，眉心可有一个淡淡的月牙标记？”
秦越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他可许久没照过镜子了，还真不知晓。
莲瓣铜镜晃悠悠飘到青年面前，其间清晰映照出一个年轻男子俊美的五官。
秦越运转灵力，果然见镜中倒影的眉心处，一个莹莹发光的月牙标记亮起。
“我怎么成包拯了？”他有些惊讶。
鹤发老头缓缓道：“你应是吃了月女传下的三日必死丸罢，这月牙就是催命的符号，由亏向盈，当眉心的标记变成满月，就是你的死期。”
说着，老头的语气带着疑惑：
“月女乃上古人族，早已在神妖大战中被诛杀，不知这三日必死丸是怎么传下来的。”
秦越恍然，看来那三日必死丸年头不短啊。
回头一看，只见身侧白衣仙子目光怆然。
苏清染轻轻咬了咬唇，这三日必死丸，就是压在她心中的一块巨石，提醒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蠢事。
要不是自己那一剑，又陷进了幻境之中，他又何须服下这必死的药来救自己？
男人却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既然月女都死了几千万年，想来她弄出来的药，也早就跟不上现在人族的基因迭代，说不定三天后什么也不会发生，我也不会死。”
苏清染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侧过脸紧紧抿唇，吐出两个字：
“骗子。”
他一贯是欺骗自己的，到如今亦是。
苏清染看向铜镜，问道：“你的意思是，拿到那神格，就能解开三日必死丸的药力？”
“很遗憾，三日必死丸，无解。”鹤发老头摇了摇头，“不过，有一线生机。”
人死后，三魂七魄入幽冥黄泉，轮回往生。
若能借上古神格中的残余神力，将魂魄召回，再借世间神凤之凤髓稳固灵魂于体内，便能实现死而复生之术。
不过，并不是真正地起死回生，借助神格之力招魂，借助凤髓栖身，只不过是不老不死，不伤不灭的怪物。
苏清染捏紧了手指：“你怎么不早说！”
早知那神格有如此效用，她怎么会在这里和那老头浪费时间？
轮回镜灵的法力所剩无几，那光芒照射的道路早就摇摇欲坠。
白衣仙子化为一道残影，缩地成寸，极速朝上方掠去。
“好快的身法。”秦越赞叹道，随后便见苏清染“啪叽”一声脸朝下摔在白骨堆成的山路上。
鹤发老头无奈道：“说了要一步一步地走！真是的，想救自己情郎也不用这么心急罢？”
秦越见她摔倒，有些着急地上前迈步，立刻被镜灵制止：
“只能一个人去，你若是进入其中，这骨堆立刻会坍塌，而且清霜神女的雕像会自动碎裂，就再也拿不到神格了！”
鹤发老头嘿嘿一笑，自己身为上古人族长老，却在个几百岁的小丫头手里吃尽了苦头。
现在好不容易看到苏清染吃瘪，心里乐着呢。
真是翻身农奴把歌唱啊。
“摔一跤而已，没大事的，把心放肚子里！”镜灵语气颇有些幸灾乐祸。
况且苏清染已经是出窍期五阶强者，后天躯壳早已刀剑不侵，摔一跤估计连点皮肉伤也不会有。
秦越皱了皱眉，话虽这么说，可骨堆上的女子，看起来状态并不好。
苏清染趴在地上，十指都紧紧插入了地上的森森白骨中，单薄的肩膀不断颤抖，但就是半天爬不起来。
鹤发老头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拍着脑门道：
“瞧老夫这记性！在骨堆上，不能使用灵力的！”
“一旦动用灵力，身上就会多出一万石的重量！”
“而且，还会离雕像越来越远的！”
而苏清染方才施展缩地成寸，灵力不知道爆发几成，总之是不会少的。
白衣仙子纤细笔直的双腿不断颤抖，还是咬牙缓缓站起身，光滑饱满的额间香汗淋漓。
“你，给，我，住，嘴！”
苏清染身上承担不知几百万石的重量，银牙紧咬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老头装模作样地点头：“好好，我闭嘴，不过我的辉光要散了，你自求多福啊！”
说完，照耀骨堆的金光便轰然而散，漫天的白骨触手立刻朝苏清染袭来！
苏清染脸色一白，下意识想用灵力召唤流霜剑，随即感觉身上猛然更加沉重。
她现在身上重量可谓是泰山压顶，就算以自己出窍期五阶的实力，亦难以承受。
苏清染只能收回流霜剑，举起手臂交叉于头顶，硬生生挨下漫天白骨的冲击，咬牙一步步坚定地往上走。
兴许是整个人承担着百万石的重量，那些白骨触手完全抽不动她，更阻挡不了她的步法。
泠光仙子名满天下，何曾受过这般苦难？
秦越心里没底：“真的没问题吗，千万别强撑啊！”
感受到身后男人那担忧的目光，苏清染唇边轻轻扬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
即使身负千钧沉重，亦愿为你赴汤蹈火，我心甘之如饴……
鹤发老头不知从哪找来几个浑圆的妖骨，抛着玩得正开心：
“能有什么问题？最多就是修炼根基损毁，境界倒退而已！”
恶意满满的回答。
秦越摸了摸下巴：“你也知道，她等下，还会从里面出来的吧？”
老头正乐呢，听到这话，立刻怔住了。
是啊，等苏清染拿到神格回来，岂不是第一个找自己算账？
他打了个寒颤：
“俊后生啊，你可得帮老夫说说好话啊！可不是老夫故意整她的！”
老头指天画地，说自己是真的忘记了在骨堆之上，不能动用灵力的事。
而且，这身负千钧而行，也算是极其磨砺心性的修炼之法，对提升境界悟道飞升好处大大的有，可谓是机会难得！
秦越冷笑两声：“前辈，我尊你一声前辈，伱也该有点前辈的样子罢？”
老头摇了摇头：“你不懂，老夫在这轮回镜里，被囚禁了千万年，没有点娱乐精神啊，早就疯魔了……”
他幽幽叹了口气，目光落在骨堆上，白衣女子背影单薄孱弱，受尽苦难，却性情坚韧地迈步前行。
清冷的性情，不放弃的坚韧，为了心爱之人不顾生死……
这样的女子前来讨要，神女定会愿意把神格交给她的。
鹤发老头的目光中流露出赞许：“人族如今小辈果然人才辈出，老夫甚是兴慰。”
况且，苏清染是将他从那暗无天日的轮回镜中，拯救出来的恩人，他怎会恩将仇报呢？
之所以让苏清染受这苦楚，更多是想对小辈勉励和磨砺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