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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就到了除夕夜,北楚皇朝置办了一场国宴,宴请了西蕃使臣,而皇帝,妃子以及皇子们坐在前台。

阶梯下中央处搭了一座两三米高的楠木戏台,已然进入深冬,台上的歌伶舞姬却只覆着薄薄的几两轻纱,文臣与武将分居在亭台两侧,按照排列位次依序落座。

顾昭述坐在武将一列的首位,郁迩在文臣这列的座位则要靠后一些,虽然他并未入仕,但出于尊敬,此次国宴他还是受邀在列。

酒宴酣畅,顾昭述坐在首位百无聊赖地饮着酒,时不时会有人前来阿谀奉承,像苍蝇在耳边嗡嗡飞一样乱得人头疼,这时候他就会下意识看向郁迩的方向。

郁迩在与周围人交谈的间隙会腾出些空瞥向顾昭述的方向,两人之间隔着嘈杂喧嚣的人声,隔着觥筹交错的杯影,隔着亭台,隔着歌舞,偶尔会有眼神的对视。

戏台上华灯明朗,木栏上缚着的彩色丝带飘逸飞扬,与雕梁画栋的宫殿相得益彰,旋律悠扬而婉转,仿佛潺潺的清泉流淌入过人的心田,舞姬如同飞燕一般灵动轻巧,婀娜多姿。

北楚皇帝褚倬直勾勾看向戏台,眼珠里骨碌碌一动不动,混浊的双眼透出些猥琐来。

姜贵妃将一切收入眼底,心底对褚倬的嫌恶,对舞姬的憎恶翻滚,抿着红唇风情万种道,“每回都是这些歌舞,陛下可生厌了?”

褚倬的视线收回来,“妙儿可有什么主意?”

姜仪妙风流的桃花眼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褚念姝,嘴角荡漾着妖娆的笑意,“念姝是女中巾帼,剑舞倾城,可否让念姝来给大家开开眼?”

曾经的一场战役中,先帝输给了当时的西蕃王,为了避免更大的伤亡,双方签下了一纸盟约,即双方王子和公主缔结婚姻,由于西蕃是战胜的一方,所以要求北楚的公主嫁过来。

此次西蕃使臣来访,摆明了是要娶褚念姝过门,西蕃那地方偏僻野蛮,凶恶万分,姜仪妙心下高兴,止不住的幸灾乐祸。

褚淀蹙眉道,“贵妃娘娘,姝儿可是北楚至高无上的公主,你要她在这种大型宴会上卖舞?”

“三殿下怎么说得这般难听?”姜仪妙笑道,“除夕夜要的不就是个宾客共欢吗?今日西蕃使臣也在,不过是添个彩头而已……”

又看向一旁的褚倬,娇声道,“是吗?陛下……”

褚倬向来对姜仪妙是有应必求,但姝儿的身份确实非同一般,“这……”

“这有什么不可,那便让姜贵妃开开眼。”

还未待褚倬说完,褚念姝接过话头,吩咐道,“备剑。”

少时,只见褚念姝脚尖轻点落在高台上,一袭红裙飘飘然洋溢飞扬,舞剑之间,时而轻灵若春风拂过垂柳,时而凛冽若烈日炙烤黄沙,婉转舒畅之时亦不失豪迈激扬。

渐渐的,四下无声,众人都沉浸在这一场曼妙绝伦的荼靡之中,失神地看向高台上的场景,眼眸里只余下那一抹风华绝代的红。

倏然间,剑锋陡然一转,褚念姝中轻剑脱手。

“啊!”

迅疾的剑直直射来,姜仪妙仪态尽失,惊声大喊一声,尖锐的声线刺耳难听,众人没有预料到,一时之间心都被纠紧了。

意料之中的疼痛感没有来,姜仪妙慢慢放下遮掩的衣袖,只见褚念姝盈手握住那轻剑,面容清淡,单脚轻点在高高的木栏之上,睥睨着她。

“好!”秦章率先击掌,大喊一声,朗声笑道,“不愧是北楚嫡长公主!”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拍掌叫号声铺天盖地,相较于褚念姝的气定神闲,姜仪妙在大庭广众下的失仪显得有些无礼了。

于是,众人打量她的脸色多少带着些轻蔑和怜悯,就连褚倬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地黑了脸。

见状,叶皇后笑得落落大方,“贵妃可还满意了?”

姜仪妙咬着后槽牙,怎么看都笑得有些难看,“公主果然是女中豪杰,出落得如此优秀……”

看向西蕃使臣的方向,笑道,“想必一定能觅得如意郎君……”

“贵妃说的不错。”叶婧淞点了点头,目光直直落在下方的一人身上,端着祥和的笑。

“郁先生高风亮节,前些日从朴疏寺里逢凶化吉,大难不死,想必是有福星庇佑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宫中是许久都没有添过喜事了。”

话落,大殿里陡然落针可闻,郁迩端着酒杯的指节微顿。

众人眼观心心观鼻,叶皇后的话说得如此明显,众人的眼神在褚念姝和郁迩之间来回打转。

叶婧淞心下其实是紧张的,她知道皇帝是想要把褚念姝指给顾昭述来牵制镇远军,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她并不希望褚念姝卷入这一场危险的争斗中。

郁迩方才来北楚三月,还未入仕便已经是德高望重的先生了,又得了林相亲睐,双十年华的公子仪表堂堂,温文尔雅,假日时日必然会前途无量。

褚倬阴沉着脸,恼怒叶婧淞的自作主张,偏偏他这时还不能发难,郁迩毕竟是林相看好的人,打他的脸就是打林相的脸。

大殿里寂静无声,诡异的气氛弥漫在每个人头顶上方,正在这时,一声明朗的轻笑划破了这一刻僵持。

顾昭述撑着下巴,幽幽道,“娘娘糊涂了,西蕃与北楚即将联姻,公主婚事将近,这不是一件大喜事么?”

“是。”叶婧淞笑道,“本宫定会从宫室中寻出一位最得体的公主送往西蕃,以结双方秦晋之好。”

“北楚皇朝不是只有一位公主吗?”白榆看着褚念姝的方向,不由得笑道,“是本公主记错了?”

“是的,北楚宫室里公主良多,必然需要些时日来细细甄选,只希望能给西蕃最大的诚意。”

“皇后说话弯弯绕绕的,绕得本公主头疼,我们西蕃人纯粹简单,不过一句话的事。”

白榆定定看向叶婧淞,悠悠道,“大家都明白,嫡长公主这个身份就是最大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