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人？
是裹满糖霜的人吗？
初宝的注意力成功跑偏，小跑着打开门出去看。
就见浑身湿透的阿爷站在屋檐下，手上拿着一串人形糖块，正笑呵呵的看着自己。
“阿爷，”初宝乐颠颠奔过去，“那个就是糖人吗？长的跟人一样哇！”
“就因为跟人很像，才叫糖人。”童老头慈爱的把糖递给她。
初宝迫不及待伸舌头去舔，甜到心坎里，“好甜，比糖葫芦好吃，阿爷要不要尝尝？”
“阿爷不吃甜的， ”童老头抖了抖湿透的衣裳，“去屋里坐着吃，我去换身衣裳。”
“俊哥哥在屋里等我呢，我去牵他出来。”初宝摇了摇脑袋，推童老头进里间，“阿爷快去换，要生病了。”
被推着走的童老头感慨：“好好好，初宝看着小，力气着实大的很。”
亲自送他进屋，初宝转身去找童俊，她刚刚想起来了，喝完药水要过几天才有效果。
这是七七告诉她的。
“俊哥哥，下了好大的雨，不能带你出去走动了。”
人还没到，软糯甜腻的声音先传入耳中。
正准备出去的童俊应道：“明日再去也无妨，不差一天两天。”
“嗯嗯，我牵哥哥回屋。”
初宝牵着他的大手顺着屋檐走。
大雨倾盆，不能摆摊也不能出海，童家人却没闲着，各自找活干。
童老太坐屋檐下补鞋，三个儿子费鞋，要经常缝补，免的破洞磨到脚底板。
童老头带三个儿子在灶房处理逮到的海货，全部杀了做成咸鱼。
他今日去镇上听到消息，说逃过来的难民越来越多，粮食根本不够，只能减少购买力度来缓解。
眼下的形势对他们很不利，必须多攒点口粮。
坐门口杀鱼的童老大裤腿被雨水溅湿，专心干活的他顾不上，好一会儿问起小儿子的情况。
“逸儿过的如何，能适应吗？”
童逸不曾在外住宿，没离开家这么久过，童老大怕他适应不了。
“你还当他是小娃娃呢？”童老头瞥大儿子一眼，淡淡道：“逸儿不仅聪慧，还是个坚强勇敢的小男子汉，适应的很好。”
“是儿子多虑了。”
……
这场雨一连下好几日不曾停歇，没有进项的村民们开始发愁，眼看交赋税的日子在即，他们却不能出海，再如此下去，要用银子交税了。
可家家户户都不富裕，挣的银钱刚够填饱肚子。
人口多的人家还不一定能吃饱。
这日，初宝苦恼的站在雨幕下，眼神时不时瞟向一旁的童俊。
想着他的眼睛怎么还没好，这都过去三日了，一点反应也没有。
不应该呀，七七说最多三日就能复明！
想不明白的初宝抓了抓头顶的小揪揪，放下手时手心多了四五根头发。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早起来就开始掉头发，一抓就掉三四根，辰辰说她会变成没有头发光秃秃的小秃子。
初宝才不想做小秃子，瞪眼凶他。
结果辰辰做了个鬼脸就跑出去，这会儿还没回来。
“奶，杨盼睇要被卖了，她娘哭的晕了过去，她爹正拿菜刀抵脖子不让卖呢！”
初宝正想着的童辰急急跑来，喊的超大声，透过雨声传进在家的童老太和朱氏耳中。
“有这事？”
在后院菜地挖沟渠排水的童老太抗着锄头走来。
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滴落，滴答滴答砸到地上。
跑的太急，气没喘匀的童辰用力点头，“钱已经在杨奶奶手上了，人牙子正拉杨盼睇走呢，马车就在村口，好多叔叔伯伯围着，才没让他们走掉。”
在灶房学做油焖大虾的朱氏放下手上切好的材料走到门口，皱眉道：“盼睇才多大，卖了能干啥，洗衣裳都够呛。”
“听村里婶子们说牙子身后跟着的是窑子里的管事，说不准要卖进窑子接客。”
童辰年纪太小，知道窑子不是什么好地方，也不知道接客的真正含义，所以说出这句话时没太大的情绪波动。
童老太和朱氏却脸色大变，难看的面容带着愠怒，急急往村口跑。
“我们去看看。”
初宝冒雨去追，“我也去我也去，奶带上我。”
时间不等人，童老太想不到那么多，抱起初宝往胸前按，用外衣盖严实她的头。
“莫动，淋雨要生病，就得喝苦苦的药。”
看不见道路初宝眼前一面黑暗，她听话的一动不动，脑袋乖乖趴在奶热乎乎的胸口。
吹来的凉风被阻挡在外，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转来转去，想着奶身上好暖和，热热的一点都不冷。
好一会儿过去，耳边传来各种各样的嘈杂声，初宝没忍住好奇心，拨开脑袋上的衣裳探头，就看到一颗大树下聚集许多男男女女。
大半穿着蓑衣戴斗笠，有几个没穿，被雨水淋的湿漉漉。
他们好像在吵架，有很多初宝听不懂，只大概知道有个女娃娃要被卖掉。
“无知妇人，你今日要把盼睇卖了，她会有什么下场你知道吗？”白村长气的吹胡子瞪眼，隐在斗笠下的老脸怒火冲冲。
把马车团团围住的村民恨铁不成钢，伸手对杨婆子指指点点：
“牙子身后的老婆子是谁你不会不认识，你这是要将盼睇推进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啊！”
“虽说盼睇是个女娃，可好歹也是你亲孙女，怎么能那么狠心，非要推她进火坑。”
“恶妇，你还有没有良心，你不疼孙女也罢，宠爱孙子也好，千不该万不该卖掉盼睇，还是那等肮脏之地！”
“奶，不要卖掉我，我会干很多活，只吃两口饭，呜呜呜……奶……”杨盼睇哭的撕心裂肺，寒意从头顶亮到脚心。
她的整个天都塌了，绝望又无助。
杨盼睇被几位大高个村民护在身后，他们住在杨家隔壁，没来得及戴斗笠，浑身湿透。
体型胖一些的糙汉长臂大开，牢牢护住身后的女娃，他怒火冲天，将杨婆子臭骂一顿。
“我隔三差五听见盼睇被打，念在是邻居的份上没多管闲事，你今日却做出这种断人生路的恶毒事。
杨婆子我告诉你，只要我李大牛一日在，就不会让你卖掉盼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