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妍进了院子。
朦胧的月光下，走出一个人，盯着院门默然不语。
又有一个人出现，低声道：“小侯爷，寺里盯梢的人都安排好了。”
江庭风点头，“小刀，你说，会不会有陌生人给你的感觉很熟悉，就像认识很多年一样。”
小刀：“？”
小刀还待再问，江庭风已经转了身，“我也是多余问，走吧。”
小刀：“……”
本朝佛教非常繁荣，太宗皇帝还曾为翻译的佛经写过序。京城里大户人家的贵夫人们闲来无事，也喜欢抄几部经书供到佛前。
而碧云寺作为京城附近第一佛寺，香火非常旺盛。每逢初一、十五，寺里都请有名的大师在大殿前开坛讲经。
姜家到的第二日，便碰到了大师讲经的日子，女眷们都随老夫人去听经。
姜清妍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就悄悄起身走了出去。
佛法讲究“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所谓对世俗物质无所执着，才有可能深刻领悟佛理。
而她诸般看不透，估计只能自渡。
虽说佛法没能渡化她，但她的心境确实平和很多。
正是春花烂漫的时候，入眼青山绿水，繁花点点，处处是景。
偶尔遇到一些善男信女，带着对生活的向往，一脸虔诚。
她喜欢这样的烟火气。
没有战争，没有勾心斗角，很好。
信步走来，看到花开得实在太好，姜清妍忍不住对身后的绿萝和紫苏说：“我们捡一些花回去做饼吧？”
两人应了，紫苏去向僧人要了一个干净的篮子，主仆三人一起去捡落花。
皇后病重期间，饮食有很多禁忌，她研究过一阵，倒是看了很多菜谱，以花入饼的也看过不少。
捡着捡着，三人停下来。
前面有几人匆匆说了些话就跑了。
紫苏气愤道：“姑娘，这些人要去偷钱，我们赶紧找人吧？”
姜清妍：“来不及，几个毛贼而已，捉贼捉赃，我们跟着去。”
几人跟着小偷看了一出偷钱现场。
被偷的是一大户人家的家眷。
为首的是个大姑娘，柳眉杏眼，穿一身浅蓝春衫，如一朵清新淡雅的花儿一般，后面带着一群丫头婆子，也是穿金戴银，富贵不凡，应该也是出来赏景。
护卫却是没带，难怪成为小偷们的目标。
被偷钱的丫头毫无察觉，直到姜清妍扭住小偷的胳膊到跟前，抖落出一个荷包，那丫头才惊叫出声：“姑娘，是我们的银子！”
绿萝和紫苏比她还呆，瞪着自家姑娘说不出话。
“……”
姑娘的身手也太利索了。
姜清妍迎着两人惊愣的目光，后知后觉，“当初落水之后，我就觉得身体太弱，这两天都在院里绕圈，回去你们也要多练，以后遇到事情，是你们保护我，还是我保护你们？”
说得两丫头羞愧地低下头。
姜清妍将小偷交给那些婆子们：“应该是惯犯，还有人接应，让寺里好好查一查。”
蓝衣姑娘上前道谢：“多谢姑娘出手，好不容易出来透透风，险些被他们坏了心情。我们是刘尚书家的人，请问姑娘贵姓？”
姜清妍摆摆手：“我姓姜，这都小事，也不是为你。”
她有点可惜，这个身体还是太弱，要不然那几个小偷都跑不了，哪至于只抓了这一个。
“你是姜家四姑娘吧，你一说姓姜，我猜就是你。”
蓝衣姑娘叫刘雪怡，便是今日要来的刘尚书家的孙女，陪刘老夫人一起来礼佛，也住碧云寺后院一厢房里，隔的倒是不远。
“我们刚刚在讲经处碰见你们姜府的人，你们家老夫人正跟我们家一块儿，我派个人去说一声，你去我那儿坐一坐吧？难得有个投缘的姐妹说说话儿。”
姜清妍寻思回去也没事，欣然同意。
刘雪怡看一眼姜清妍的花篮，问：“这是要做饼？我家有个丫头做饼特别好，不如叫她做了，我们一起尝一尝？”
美人，美景，还有美食，姜清妍允了。
刘雪怡性格温柔，为人宽容，不刻板，相处起来很愉快。
姜清妍在刘雪怡这里混到午膳时分，听了一肚子有趣的京中故事。
回去时，除了带一堆刘雪怡塞给她的礼物，还给老夫人带了一些饼尝鲜。
老夫人细细问了她事情经过，直念佛，“以后还是多带点人，偷钱是小，被冲撞就不好了。”
又说她：“看你性子是好的，怎么也是急脾气，跟着的人是做什么的，要你自己动上手了？”
姜清妍道：“孙女当时哪想到这么多，真真是没想到碧云寺里还碰到这样的事情，祖母这么一说我就记住了。”
老夫人见她乖巧听话，没再计较，转而问她：“听说你跟刘姑娘在一起，你们相处得可好？”
姜清妍道：“很好，刘姑娘人美又温柔，性子柔中带刚，很是讨人喜欢。”
她以前很少交这样同龄的朋友，别人见到她都恭恭敬敬，要不就像宋静云那种阴阳怪气乱怼人。这样像小女儿家聊天也是一种新奇体验。
感觉还不错。
老夫人笑道：“明天我约了刘老夫人一起听佛经，你们可以多约刘姑娘出去走走说说话。”
姜清妍点头应了。
及至回到院子，三姑娘正在等她。
急切地问：“你觉得刘姑娘怎么样？”
姜清妍诧异地看她：“你们都在京城长大，你问我？”
“平素里倒是见过，却不曾认真相处过。你爱说不说。”三姑娘白了她一眼。
这也倒是，交际圈子不一样也不一定都熟悉，有些姑娘们不爱出门，到说亲的年纪才会由长辈带着出席各种宴会，以示家有一女，可以说亲了。
只是这姑娘有话总是不好好说。
姜清妍倒不至于跟个小姑娘计较，把对老夫人的话对她又说一遍。
不想三姑娘说：“原以为你聪明伶俐，没想也是个笨的。”
姜清妍：“？”
三姑娘白了她一眼：“我们回去的时候，大哥肯定要来接我们。”
她看着姜清妍的目光意味深长。
“……”
姜清妍恍然大悟。
原来老夫人到碧云寺的真正目的在这里。
刘雪怡对她这么热情，恐怕也有这个原因吧。
现在想想，作为长子嫡孙的宗妇人选，刘雪怡从家世到人品到相貌都无可挑剔。
除了兵部，其他尚书大人她都不是很熟，至于她的祖父户部刘尚书，只记得这位大人处事极为圆融，倒没听过什么不好的传言，最激烈的应该是上辈子，从阿弟那里听来的，拿她跟阿弟比较，引得阿弟大怒。
果然，到了第二日，姜家来接的是大公子姜文湛，姜清妍亲眼见证了两个大户人家子女的相看现场。
姜文湛与刘雪怡神情都有些不自在，两家人凑在一起，不着痕迹地让两个年轻人说了几句话。
春光旖旎，两个年轻人都风华正茂，言笑晏晏。
本来这是再美好不过的场景，如果没有那天晚上的事，姜清妍应该会在旁边看得很乐呵。
这姑娘性子好，大哥看起来也人品端方，如果能成，应该是一桩好姻缘。
可姜清妍心里像压着一块石头，无法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