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德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对着峡口的方向，沉默不语。
那里刚刚经历了一次短暂的交锋，还有士兵扶着浑身是血的同伴往后撤。
这是这几天最常见的情景，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也不知道那几个冲出去的亲兵怎么样了。
如果不被抓住，那必定已经报了信回去，现在他们这些人人困马乏，好多人身上带着伤，每天都有人倒下。
关键是他们之前奔逃的时候丢了很多辎重，现在粮草已经不多，如果援军还不到，估计他们就要撑不过去。
副将进来，就看到韩德一副沉思的模样。
短短几天，一个儒雅的青年将军就瘦了一大圈，往日俊朗的脸上胡茬冒出，眼眶深陷，里面满是血丝。
想想要通报的消息，他有些不忍心。
韩德看他的神情，声音很平静，“外面还没消息？”
“没有，将军。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们是不是遇到什么意外了？”
韩德脸上并无异样，事情到了这一步，无论是什么结果他都设想过。
最坏无非是马革裹尸。
只是，这么多人陪他一起葬送在这里，多少有些不甘心啊。
那些疲惫的兵士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他们只知道有人出去报信了，如果他们多坚持几天就会等来援军。
这让他们又生出无限力气，既使峡口外面那些敌人每天耀武扬威，既使每天要饿着肚子抵挡敌人一次又一次攻击。
“将军，我们已经没有粮食了。”副将艰难地道。
他们被困在这里，敌人也知道他们无粮，每天猫逗老鼠一样，就等着把他们困死在这里。
他们已经杀了几匹马，但将军已经不同意再杀马了。
如果再杀马，他们就完全没有反击之力，如果再无援军，只能被困死在这里。
韩德看了看副将，又看看不远处的士兵，沉声道：“今天晚上，如果他们还不回来，我们就冲出去。”
副将的模样也没比韩德好多少，可能更差，完全是凭毅力支撑着。
听了这话，心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反倒是踏实了。
他默默地后退，又去了一处高地，在这里，能看到一些外面的情景。
下午，他们将所有的食物拿出来煮了，韩德环视了一圈，每个人都疲乏不堪。
但他们对上他的眼神，都不自觉挺起胸脯，努力让自己更精神一些。
这些都是大衍的好男儿，他默默地对自己说。
“吃完这顿饭，我与诸位一起冲出去。”韩德目光坚定，眼里似乎燃烧着熊熊烈火。
既无退路，那就往前冲吧。
众人先是吃惊，后来意识到了什么。
一位中年将领哈哈大笑，“好！老子早就想痛痛快快干一场了！”
众人都回过神来，大声应和。
有人一口气喝干碗里的食物，大笑着将碗狠狠地摔在地上，“对，干他娘的！”
没有一个人退缩。
韩德收回眼神，看向远处，只是有些遗憾，公主啊，韩德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这时候副将跑了回来，激动道：“将军，外面敌人好像有动静！”
众人的目光瞬间都投到他脸上，激动的，欣喜的……
副将咽了咽唾沫，“不过不像是援军到了。”
韩德立马起身，跟着副将到了高地。
天色将晚，远远看去敌人已经点了火把。
敌人的营地有一阵喧闹，也有一些人朝一个方向聚集。
似乎有什么人在吩咐什么事情。
但看守他们的人没有丝毫动静，也不见慌乱。
再远处就看不清了。
但的确不像有袭击的样子。
众人的眼神黯淡下来。
韩德没有多说，所有的话这几天都说尽了，大家都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他对身边的人道：“等天黑我们就动手，大家不要死战，能跑多少人就跑多少人。”
副将点头应了，反正他是一定要护着将军的。
敌营很快镇定下来，韩德不再观察，他要去做最后的准备。
最后，当一切就绪，他拍了拍身边的枣红马，“老伙计，等会要跑快一点。”
枣红马低头嗅了嗅他的手心，又蹭了蹭。
韩德飞身上马，他们没有点火把，准备趁着夜色冲锋。
韩德准备带上所有骑兵骑马冲出去，为后面的人找一条生路。
副将又来了，“将军，对面有动静！”
韩德直接在马上直立而起，底下兵将默默地看着他。
对面确实又有动静，前面还看不出什么，后面远远的有火把乱成一团。
隐隐有喊杀声传来，闹出的范围越来越大。
一瞬间，巨大的惊喜袭来。
韩德哈哈大笑，对底下众人高喊：“我们的援军到了，儿郎们，随我杀出去。”
“吼！”
“杀出去！”
众人高喊，随着韩德往峡谷口冲去。
韩德提着一口气，一下戳翻一个拦路的敌军。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所过之处，无人能挡。
后面的兵士随着他冲出峡谷。
韩德奋勇杀敌，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也不在乎身上多了多少伤口。
敌人一堆一堆，好像永远也杀不尽。
渐渐他感觉敌人似乎空了不少，他喘了口气，往前看去。
就见一个身穿银色铠甲的少年将军手执一杆红缨枪，率领一队骑兵，如一柄锐利的尖刀，刺穿敌人的包围，率先向他冲过来。
所到之处，倒了一片。
少年将军秀丽的脸掩在铠甲的阴影处，一双眼睛犹如寒星一般。
一杆红缨枪，如入无人之境。
龙蛇飞动，锋芒毕露，枪尖指，剑锋过，寸草犹不生。
韩德已经呆了。
一个称呼哽在喉间，却叫不出来。
“将军小心！”副将一剑挑开袭向韩德的大刀。
韩德回神，一枪干翻敌人，带着部下向援军靠拢。
两方迅速合在一处，韩德也看到了少年将军一张陌生的脸。
“……”
未等他说话，那少年将军迅速打量他一眼，“都跟我走！”
掉头一马当先，又杀入敌军。
韩德迅速聚拢残部，随着少年将军杀了出去。
一路且走且杀，韩德听到侧翼也有援军的动静，就是不知来了多少人。
只听得身后部下高喊：“杀啊，狗日的都过来！”
众人憋屈了好几天，这会儿终于可以痛快杀一场。
但韩德知道，这些人后劲不足，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少年将军并没往敌人深处冲，领着他们杀出一个角就往外跑。
渐渐地身边没有敌人了，少年将军退到韩德身边，指着前方，道：“往那边走，有人接应你们。”
韩德回头看了看，又转头道：“让他们先走，我随你去杀敌。”
他这会儿觉得自个力大无穷，再来多少敌人都不带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