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薇紧紧盯着姜清妍不放。
姜清妍看她的样子有些心酸，轻轻地扶起她的上半身，她能看出来，这姑娘活不下来了。
眉眼还是熟悉的模样，下巴却尖了很多，如今气息微弱，更是可怜。
姜清妍轻叹一声：“傻丫头。”
小薇一双眼睛一直没离开过姜清妍，喃喃地道：“公主。”
喊了一声，盈盈地要滴下泪来。
姜清妍给她擦了擦脸，一时无言。
小薇的眼睛却很亮，“不……不要怪奴婢……”
姜清妍轻轻摇头，“我从没怪过你。”
她当年中意安扬，做过不知多少荒唐事，现在也不会怪小薇。
小薇露出一个笑，断断续续道：“奴……奴婢真高兴，以前跟着公主，是奴婢最开心的时候了。”
宋清弘也挣脱别人的搀扶，过来扶，“小薇。”
声音里有些惊恐。
小薇又将视线转到宋清弘身上，“皇上，奴婢知道您不喜欢奴婢，没关系，就是奴婢再也不能陪您了……”
气息渐渐消失，再也听不见。
宋清弘接住小薇垂下的手，看着地上的人有些呆。
姜清妍静默了一会，将小薇轻轻地放在地上。
抬头，对上宋清弘的眼睛，“她走了。”
说罢也没管宋清弘什么反应，起身向前走去，前面容王的人与江庭风还斗成一团。
困兽之争倒是格外勇猛。
身后传来宋清弘颤抖的声音，“刚才那是什么意思？”
前面打斗声激烈，但这句话姜清妍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她也没装听不见，回头轻声道：“她认错人了。”
赶到前面时，容王眼看突围无望，突然叫停了手下人，对江庭风道：“当初夜闯碧云寺的人是你吧？”
江庭风这边的人也停了手。
江庭风面无表情，“是又如何？想必那次碰上的是容王你的人手。”
既然一切都是容王在捣鬼，姜清妍对头一次去碧云寺碰到的那人也不奇怪了，回想起来分明是容王的心腹。
以前容王跟庆平关系还好的时候，偶尔会见到他的手下，听到一些人说话，才会听着耳熟。
容王看了看姜清妍，又看向江庭风，笑道，“想必你也知道那个院子是谁住过的，那个密室你不好奇？”
住过什么人具体不清楚，但可以确定孝仁皇后曾经住过。
孝仁皇后可是庆平和皇帝的生母。
容王脸上带着奇异的笑容，走近江庭风，低声道，“那可是一个幽会的好去处，你说，庆平有没有可能是孤的孩子？你不是喜欢她吗？如果她知道你杀了她的生父，会不会恨你？”
姜清妍在江庭风不远处，加上练武之人耳力灵敏，竟听了个全。
心里砰砰跳。
江庭风更是一脸意外，不由迟疑起来。
他询问地看向姜清妍。
姜清妍这时候却给不了半点回应，脑子里全是以前的点滴。
她不想怀疑孝仁皇后，但孝仁皇后确实经常愁眉不展，每次听到容王的消息，真有些不对劲。
人都说她心善才被人欺，在宫里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活不长久，但，如果她是根本没上心呢？
孝仁皇后还在闺中时，还被人传为才女，但姜清妍从来没见过她作诗或绘画，更多的是看到她对着窗子出神。
先皇每次去的时候也不见她多高兴，更多的时候还会听到小声的争吵声……
姜清妍陷入回忆，却听得容王道：“只要你这次放孤走，孤以后再不出现在你们面前。”
姜清妍猛地回神，对江庭风道：“他在说慌。”
可能孝仁皇后在闺中时确实与容王有情，但她绝不相信进宫之后还会与容王私会。
孝仁皇后郁郁寡欢不错，但她有自己的骄傲，绝不会做出违背礼义廉耻的事情。
她记得小时候有一次隐隐听到他们在花园里争吵。
一个男声道：“如今你可真狠心。”声音压得低低的。
孝仁皇后的声音道：“本不该如此，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以后也再不必相见了。”
那时候她还小，只觉得懵懂，如今想来，应该就是容王和孝仁皇后了。
自那之后，她好像再没见他们单独相见过。
而且，她有把握，她母后是一个很看重礼法规则的人，曾跟她说，若这世上没有礼法约束，人人为所欲为，岂不乱套。
如今想来，这番话是对女儿的管教，也是在对她自己说。
江庭风绝对相信姜清妍，见她不为所动，就利索地令人不必手下留情。
容王怒道：“怎么，如今有了新人，竟全不顾旧情，安知他日不会这么对你！”
后面的话是对姜清妍说的。
好哇，江庭风咬牙，这还挑拨离间上了。
如果姜清妍不是庆平，他还不定费多少工夫解释。
没多久，容王束手，贤王风范不在，面目狰狞，江庭风怕他再口出妄言，堵了他的嘴。
姜清妍先扶着姜老大人回府。
老大人上了年纪，这一天过得波澜起伏，早已支撑不住，还要挣扎着向皇帝告罪。
宋清弘本有话讲，但看姜老大人颤巍巍的模样，又看看姜清妍，到底是没说什么。
姜清妍回了姜家，京里还算安稳，当大街上有大量兵马行走的时候，大家就开始闭门不出了。
虽然大衍王朝皇位继承还算安稳，但活在京城的老百姓听多了话本段子，自有一套生存智慧。
除了一些地方火起，很快也被人扑灭之外，没有造成多大的乱子。
现在大街上已经有京兆尹的人在巡逻。
这些事情姜清妍都没管，他们也管不到这上面来，估计等江庭风回来，就可以回阳平关去了。
回到姜府，又是一番盘问，还是姜老大人解救了她，“说这么多做什么，累得很了，让我们先歇歇。”
姜清妍回了自己的院子，院子里平常有人打扫，一切东西都是现成的，但她也歇不了。
凌进被张青领了进来，一直在等她。
等知道小薇死了，凌进也是伤感，但想想还是道：“小薇一直觉得对不起您，如今也好，她也不用再挂心了。”
他看向姜清妍，“只是她上次说皇上病重，那模样不似作假。”
姜清妍默然，她看宋清弘的病情并没有小薇说的那般严重。
不管宋清弘是真病还是装病，如果这一切都是宋清弘的计谋，是麻痹容王的策略，小薇应该不知情，还傻乎乎地企图寻找名医。
不过，“我看小薇并无怨言。”姜清妍确实没看出小薇有什么不满的地方，最后还为救宋清弘丢了命。
也算求仁得仁吧。
先付出感情的那方总是容易受伤的，更何况是向一个帝王要感情。
姜清妍这次见宋清弘最深的感受，觉得他越来越像一个皇帝了。
喜怒不形于色，除了最后小薇死的时候，宋清弘的形象越来越接近几位逝去的先祖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