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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军打仗,左懋是萧霆的一柄剑,君之所指,剑之所向。席公明却是萧霆的定海神针,只要有他在,即便萧霆深陷绝境也能绝处逢生。与左懋相比,漱玉其实与席公明更为熟悉,此刻见他嘴唇发乌,眼底发青,即便他面有笑意,还是给人一种油尽灯枯之感。

打仗很苦,席公明之前只是一位落魄的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抬。但是跟随萧霆的岁月,他曾亲手把萧霆从雪地里挖了出来,翻山越岭与援军汇合。他学会了骑马、射箭,连刀枪剑戟也学得精湛,他是军师,更是萧霆的守护神,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萧霆就是他的伯乐,他此生为了萧霆得了背信弃义、凉薄寡情的名声,可是他不悔、不怨。

曾经的同袍、知己走到今时今日的地步,席公明只是委屈,替自己委屈,替五万同袍委屈。战场上死亡是常态。萧霆替漱玉娘子不甘,可是以一人之死换万人活命,如果是他,他甘愿赴死。

阳光落在席公明的白发上,两人之间只隔着短短的四年,却已经是两辈子了。漱玉看着他阳光在他头上跳跃,想劝他回头是岸,可是错的是他吗?不是。他也只是想给自己和那五万将士谋一条生路而已。虽然心中记挂蒙夜酆,也知道此时不是提他的时候,症结在萧霆,她必须对症下药。

“是啊,当初爹爹带着全家逃命,他是个书生,争不过路上那些流民。如果不是遇见大人,我们全家都活不了。”这些都是来自王婉的记忆,王家就算落魄了,也有薄资在身,引得流民的觊觎,失了钱财是小事,可是财帛动人心,几乎给他们带来了杀身之祸。当时萧霆带兵过境平了乱民之争,席公明见王朗出自金陵王氏,又饱读诗书,不禁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得了席公明的相助,他们一家才活了下来,王朗也谋了一个文书的差事。后来,席公明被萧霆弃于南诏,还是记挂王朗,通过朝中好友举荐他去了翰林院,做了京官。

说起往事,席公明眉间的忧愁散了不少,眼中多了一些眷念之色:“你父亲是有大才之人,只是世易时移,未免牵连你父亲,我们已经久不来往了。”

漱玉眼底发酸,就算世人斥责席公明背信弃义、凉薄寡情,但是她知道,他一向有情有义,是至纯至善之人,一个这样的人生出了反意,可见萧霆有多么的糊涂。

“当初随军的那段日子,我见过漱玉娘子。”漱玉应该是没有见过王婉的,但是行军途中那么多事,席公明也不可能时时盯着她们,漱玉就开始胡编乱造:“我后来学医也是因为漱玉娘子的影响。”

听她说起漱玉,席公明眼底有一丝苦涩。

“对了,当时漱玉娘子给我看了一幅画,我铭记在心,日日临摹,已经有九分相似,您要看一看吗?”

席公明点了点头。

漱玉回卧房拿出一个画轴,在阳光下缓缓打开。

看到那幅画,席公明瞬间湿了眼睛。

那是在行军路上,经过多日的风雪,难得遇到了晴天。当时萧霆沐浴洗头之后坐在矮榻上喝茶,他穿一件黑色的长袍,头发披散在脑后,正一脸笑意地看着左懋和将士们摔跤。周围围了一群喝彩的士兵,左懋被一个膀大腰圆、肌肉虬实的小兵压在地上龇牙咧嘴。席公明正在一旁练习骑射,马却惊了,他抱着马的脖子惊慌失措,连发冠都掉了。漱玉正在小溪边清洗药材,但是大学初晴,溪流湍急,她的药篓子被急流冲走了,站在岸边急得直跺脚,又那光着膀子在溪边洗漱的士兵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去追那个药篓子。远山上白雪皑皑,近处的草地已经冒出了零星的绿色,所有人都活灵活现地跃然纸上,就像从未发生过四年前的事情。

如果时光定格在这幅画上多好!

“漱玉娘子说这幅画是萧将军画的。”这幅画是萧霆和漱玉一起画的。

席公明知道这幅画,却没有看过,因为这幅画在后来的行军中葬于大火,漱玉娘子每每说起这件事就后悔不迭,这幅画是萧霆准备送给席公明的生辰礼。

隔了这么久,他终于见到了这份生辰礼,心中百感交集。他缓缓把画轴卷起来,小心地包好,郑重地看向漱玉:“不知可否把这幅画赠与我?”

漱玉点了点头:“这幅画就是赠与先生的。当初在行军路上我见过您和萧将军君臣情深。此番前来岭南,听闻其中变故,有感而发临摹了这幅画,只希望你们不要辜负漱玉娘子的美意。”

席公明紧紧地捏着画轴,暗自在心中下了决定,此次入京,不论萧霆如何对待自己,就算是他要自己的命,他也愿意为了五万同袍再去求他一次,是给自己,也是给萧霆一个机会。

席公明对着漱玉躬身一揖,一切尽在不言中。

漱玉侧身避让,回礼!

席公明毕竟年纪大了,又疾病缠身,这样一番奔波之后终于熬不住去休息了。

漱玉却没有休息,趁着太阳好,在院子里制药。虽然没有给席公明诊脉,但是大概已经了解了他的病情,日积月累已经伤及腑脏,恐怕命不久矣了,她也只能制些药丸于他用以缓解疼痛,药丸的制作十分繁琐,她这么一忙,天不知不觉就黑了。

......

此时梧州城风声鹤唳,左懋根本不敢闭眼,害怕一闭眼前方就会传来战报,夜深人静之时,将军府依旧灯火通明,下属和军师们聚集一堂。

“将军!属下以为该以鹤拓王的性命要挟朝廷,让朝廷允许岭南自成一国,我们可以纳贡称臣。”

“是啊,将军。听闻陛下十分看重鹤拓王,就是怕鹤拓王亡故之后南诏生变,大齐才刚刚平定天下不久,各地人心不稳,这个时候南诏乱了的话,八方响应,朝廷只怕应接不暇。”

“是啊,将军,到时候我们可以浑水摸鱼。”

按照左懋的想法,当然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杀了蒙夜酆再说,免得每日磨磨叽叽,就像用钝刀子在割自己的肉。但是,他记得席公明的话,不允许他轻举妄动,这么多年,他学了很多道理,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听席公明的话。

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知道你们都是不怕死的勇士,行了,散了散了,都回去睡觉。席大人估计这两日就回来了,等他回来了再说。”

岭南军中都知道,虽然左懋是大将军,但是席公明的话才有用,顿时都垂头丧气地出了将军府。

出了将军府,其中一位谋士说:“今日安国公得了几坛好久,邀我们去夜饮,正好席大人不在梧州,今日可以通宵达旦。”

席公明一向纪律严明,军中是不允许饮酒的,今日被左懋泼了一盆冷水,又恰逢席公明不在,众人跃跃欲试,你推我让地就往徐天的宅子走去了。

徐天虽然被夺了爵位,但是与左懋、席公明都是相识旧友,就算是被发配到岭南,他们也不可能让他去做苦力,反而安排了宅子荣养。这其中也有左懋和席公明的私心,曾经徐天可是带着十万大军投奔萧霆的,这十万大军后来被打散分到了各处,但是这样也说明军中到处都是徐天的人,万一真有那么一天,徐天说不定能成为助力。

徐天来了岭南,日日饮酒,醉了就大骂萧霆和朝廷,左懋心中暗喜,只要他们目标一致,萧霆迟早被拉下龙椅。

一行人进了徐天的宅子,虽然没有丝竹美婢,但是好酒好菜却是管饱的。徐天依旧是暴脾气,但是因为遭此大难,身段也放低了不少,他也不嫌弃他们位卑,与他们称兄道弟,勾肩搭背,一罐又一罐的好酒下肚,众人开始嬉笑怒骂,哭哭啼啼,已然大醉。

徐天也是摇摇晃晃,解着裤腰带要去茅房。只是他人刚进了茅房,瞬间就清醒了。

李郯一身军中盔甲候在茅房了,赶紧拿出另外一套盔甲为其更衣:“令牌已经拿到了,是袁校尉的令牌。”

徐天朝着窗户往外看去,见那群人已经横七竖八地倒在软垫上了。酒里下了蒙汗药,等这群人醒了只怕要到明天晚上。

徐天手脚麻利地换上了衣服,接过李郯递过来的令牌,一扬披风:“走吧!”

监牢里烛火闪烁,一位大夫蹲在蒙夜酆的身边,手上拿着一个小刀,满头大汗地看着他已经腐烂入骨的双腿,迟迟不敢下刀。

蒙夜酆已经痛得虚脱了,却还是哑着声音说:“用火炙,快点!”

大夫吓得一抖,赶紧让药童拿了炙棒过来,点燃了火,一点一点在伤口上烘烤,不一会空气中就传来了肉香。蒙夜酆嘴里塞了布条,几乎把牙龈咬碎,嘴里蔓延着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