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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清站起身,对着他盈盈一拜,“多谢谙达。”

这声“谙达”让小喜子心头一颤,他在御前不受宠,干的都是师傅指的跑腿活儿,好久没听人这样叫了。

今日虽挨了皇上的骂,但他心里还是乐的。

元清头上缠着厚厚三层棉布回到东三所的时候,吓了云疏和兰娟一大跳。

“这是怎么搞的?怎么还破了相。”两人忙将她扶到炕上坐。

“是我不小心冲撞了圣驾,摔在地上摔破了头。”

云疏和兰娟面面相觑,这得是怎么个冲撞法儿,才能把头都摔破去。

元清补充道:“养心殿的堂帘坏了,前些日子造办处的安公公亲自找到我,委托我帮忙,我想着帮人帮到底,就替他们修一修,结果万岁爷恰好怒气冲冲从里头出来……”

后头的话自不必说,任谁冲撞圣驾都会心里不好受,云疏安慰道:“你也别想那么多,谁能料到会这样呢。你如今伤了头,还是好好养伤要紧,等养好了伤,再去戴罪立功。”

“只是这样要劳烦姐姐们替我分担差事了。”

兰娟替她倒了杯茶,“你不必操心这些,御前有七八个人呢,少了你一个,我们也多不了什么差事。”

她一养伤,就养了十来日,要说中间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那就是春闱放榜了。

据说,民间盛传的那些状元人选,一个也没中。

除了前三甲外,皇帝非常赏识二甲榜上第十七名的一个寒门。

此人名叫曾家藩,湖南人,家中以务农为生。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寒门,写的文章在官员之间广为流传。

礼部尚书曹辅仁亲自为圣上引荐曾家籓,后来连皇帝都对他赞不绝口。

三月十五将举行殿试,元清伤已好全,便想趁着皇帝心情好,赶在这之前向他谢恩。

连晴了一个多月,至惊蛰时,天上终于震出巨雷,细密入针的雨水坠落,养心殿的殿宇在雨雾中显得格外朦胧。

元清奉茶进殿,见窗户微开,便走向窗台,刚伸出手,却听皇帝道:“不必关,‘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让这细雨飘进来些也无妨。”

她转过身施施然蹲了个福,“是。”

皇帝这才瞧见是那日被他撞伤摔到头的女子,想来御膳房的药极好,她额头上已不见伤疤。

元清偷偷抬了眼,见皇帝盯着自己,脸上因发窘显出些洇红,“奴才伤已好全,特来向万岁爷谢恩。”

皇帝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她便不好再杵在殿中,只好蹲个福悄然退下。

过了好几天,她便听着满宫都在议论,“你们知道吗?娘娘昨儿夜里发作,即将临产,皇上为了她,连早朝都免了。”

“听说皇上在位十三年,无一日罢朝。”

“咱们两位主子,感情好得跟蜜里调油似的。”

元清听着,心中无悲无喜,这些事,在她调来养心殿前就知道。

她所求的,并不是情爱。

**

皇后是在三月十一日夜里三更天发作的,原本宫门已下钥,但皇上还是兴师动众的开了宫门,将荣国公一家请进宫。

据说是因为皇后娘家人隔得远,皇后又与国公夫人交好,皇上便特许国公夫人入宫相伴。

宋钰被疼醒的时候还未反应过来,她以为只是煦儿在肚子里翻腾导致的。

不过她醒了之后,便毫无睡意,只好在漆黑的夜里盯着帐顶发呆。

结果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疼痛感又上来了,是种肚子往下坠的感觉,肚皮也硬得厉害,她双手捧着肚子,将皇帝踢醒。

“我怕是要生了,你快去请接生嬷嬷进宫。”

皇帝从床上翻身而起,胡乱套着罩衣,连喊人的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抖。

整个长春宫瞬间亮如白昼,宫人从睡梦中苏醒,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宋钰一声接一声的“嘶”,好像过了几十秒,那疼痛又熄了,她笑着对皇帝道:“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我一颗心不受控制的‘咚咚’直跳,你摸摸我的手。”皇帝将手伸过去,又在她额间印上一个吻,“你别怕,有我在呢,你现在怎么样?还疼吗?”

大约是一瞬间从掌心生出许多冷汗,皇帝两只手冷冰冰的。

宋钰摸着两只冷手,心里不由得想:指望你还不如指望张挽婴呢。

没过一会儿又是痛感来袭,此时东院传来阵阵吵闹声,翠洗进来禀报,“娘娘,东院那边闹起来了。”

宋钰也猜到是怎么回事,她这边发作了,却不传东院的接生嬷嬷侍奉,她们自然会闹腾,“你去跟她们说,接生该有的赏钱一分不会少,等传她们的时候才许她们过来,再有吵闹者,通通拉去打板子。”

“小顺子已经过去了。”

宋钰瞧着满屋子的得力干将,和一个有些懵的呆男人,反倒一点儿都不紧张,此刻她觉得自己是个打仗的将军,调兵遣将,运筹帷幄。

荣国公一家很快进宫,接生嬷嬷已经候在寝殿外头。

皇后指挥竹息将皇帝带到燕喜堂去,“把荣国公也请过去,陪皇上下棋。”

皇帝一颗心没着落,只扯着皇后的袖子,“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那要不你来给我接生?”

皇后一句话呛得他呆在原地,但她还是好言相劝,“乖,你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燕喜堂隔的又近,我有需要会喊你过来的。”

皇帝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竹息安置好皇帝,又回来禀告,此时张挽婴和接生嬷嬷都在殿中,“娘娘,我瞧着,万岁爷跟失了主心骨一样。”

张挽婴口不择言,“关键时刻男人靠不住,还得靠自己。”

竟敢这样点评皇帝!几位接生嬷嬷吓得不敢说话,不过自家主子的习性,她们心里也门儿清,这种话也不算十分过分。

宋钰攥着张挽婴的手,又开始“嘶”起来,“我什么时候会生啊,好疼啊。”

“还早着呢,我那时候折腾了一天一夜,折腾三天三夜的也有。”

宋钰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

自家主子这说的什么话,接生嬷嬷挽救道:“生孩子的时辰因人而异,那生三天三夜的,都是胎位不正所致,娘娘胎位正,身子骨又康健,自然会比旁人快些。”

张挽婴见她疼得小脸儿煞白,出了个主意,“你这到生,估计还有好一会儿是真的,不过趁着现在疼的不那么频繁,叫太医来扎针,先缓解些疼痛,好好睡一觉,保存实力,明天再战斗。”

宋钰此时疼得直咧嘴,忙不迭地叫翠洗去传太医。

翠洗私以为太医毕竟是男人,还是请示过皇帝比较稳妥。

她进到燕喜堂的时候,皇帝正满地转圈,荣国公坐在太师椅上打瞌睡。

待她请示过后,皇帝毫不犹豫道:“这时候还讲什么男女有别,快请太医!”

“是。”翠洗临走又折回来,“皇上,要不你们到东院的房间去歇息吧。皇后这里一时半会儿还生不了,国公夫人说太医扎针后要她好好睡一觉,您也不必在此干等。”

“你自去忙,好好伺候皇后,不要分心它事。”

“是。”

翠洗前脚刚走,赵英杰就醒过来问:“我媳妇说什么了?”

皇帝一言不发,心却渐渐安定下来。

皇后施诊之后,疼痛感迅速消减,这令她不得不感叹中医的强大。

折腾了这半宿,她支撑不住很快睡去。

张挽婴为了照顾她,就睡在外间宫女值夜班时常睡的小床上,任翠洗和竹息百般相劝也不肯挪步。

长春宫在夜色中又重回寂静,翠洗打发人来回话,说娘娘已经入睡。

皇帝一颗心才重归清明。

赵英杰已经熬不住,“皇上,咱们回养心殿去吧。”

然而皇帝一转身,对御前的小太监道:“去拿两床被子来。”

“啊?”赵英杰仍不愿意相信堂堂凛朝天子,非要赖在皇后宫里打地铺,“打地铺多难受啊,皇后生产还得好几个时辰。”

皇帝懒得跟他废话,“你大可以回家去睡。”

“那还是打地铺吧。”他这回是带着任务来的,不完成任务是决计不能回家,但他还是不死心的问,“皇后娘娘都睡了,咱们为啥非得候在这儿呢?”

“燕喜堂隔得近,她随时需要,朕都可以赶过去。”

好吧。

两人在燕喜堂里打地铺,一觉睡到卯时。

皇帝自带生物钟,醒来穿衣洗漱,赵应杰困得脑袋发懵,“您这会儿又不担心皇后娘娘喊您啦?”

于是乎,为帝十三年,一日不曾罢朝的皇帝,终于罢了朝。

赵英杰满意地继续睡去,可怜皇帝一丝困意也无。

他站在冬窗前,看启明星挂在半黑的夜空中,如珠似玉,熠熠生辉。

他想起自己刚登基那会儿,每个晴天的早晨都有这颗星星相伴,这是种极熟悉的场景,看到就觉得异常亲切。

十三年,于曾经而言是无数个日日夜夜堆叠而成,于现在而言,只是弹指一挥间,甚至只是一瞬间的回忆。

毕竟那十三年,昨日复昨日,毫无区别。

遇着她之后,每一日才各不相同。

皇帝嘴角带笑,刚入宫那会儿,她还是个小皇后呢,起初他只觉得她好玩,小小年纪,竟然人前人后两副面孔。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人后的那个才是真实的她。

在她身上,满是聪慧与憨厚、娇羞与成熟、上进与随遇而安的矛盾体,纵使身居后宫之中,也想要腾空凌飞,这样一位女子,叫他如何不爱。

她曾说,“帝王家哪儿有什么爱呢”,可如今,她都要生下他的孩子了。

人世间的缘分,真是件奇妙的东西,只要你不辜负,它就会永远美好给你看。

他怎敢辜负,又怎舍得辜负。

皇帝解开身上的宝相花寿字纹坠八宝香囊,上头阵脚细密,一针一线,一花一叶,样样都是她的心意,连女红都这样出色。

他想,到底有什么事,是她所不能做的呢?

大约是没有的,在他心里,她无所不能,她样样都好。

香囊里是他熟背的两张字笺:

“吾爱萧煜。”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他还记得,这首词里剩余两句才是她的心声——“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

皇帝陷入细碎的回忆里,东边天已透亮,霞光映在他脸上,泛出融融金光。

赵英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向来不苟言笑的皇帝竟然独自站在窗前傻笑?

还傻笑半天?

就是当时婴婴生产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头脑不清醒啊。

他假意高声打了个哈欠,果然,皇帝回过头望着他。

赵英杰摸摸饿瘪了的肚子,对他深情一笑,原以为皇帝会叫人传膳,谁知他开口却是,“来人,到西暖阁的窗户下去偷偷瞧瞧里头有无动静,记得动作放轻些,别吵着皇后。”

赵英杰想,这一趟进宫是真值,竟然能从皇帝口中听到“偷偷”二字。

很快,那小太监就来回话,“回万岁爷,奴才在窗户底下听了好一会儿,里头安静得很,想来娘娘还在睡觉。”

皇帝一扬手,又叫小太监退下了。

赵英杰忍无可忍,向那小太监道:“等等,去叫些吃的来。”

谁知传了膳之后,皇帝却说他不饿。

赵英杰看着满桌子的美食,吞了吞口水,皇上不吃,他怎么好意思先动筷子。

于情于理都不合。

“您真的不饿吗?臣弟此刻前胸贴着后背,饿的能吃下一整头牛。”

“皇后尚在苦痛之中,朕如何吃得下饭。”

皇后明明还在睡觉啊……

赵英杰气结,他怎么这么轴,这还是他眼中那个英明神武的皇帝吗?

好在皇帝终于良心发现,知道他不动筷子旁人也没法吃,他抓起桌上一双筷子,夹了个烧麦又放下。

行吧,这样也算是动筷,他要当深情好男人就让他当去吧,赵英杰再也不管皇帝,自顾狼吞虎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