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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清晨此时说起来,还清楚记得当时血从林岳老师手上流下时的样子,一滴接着一滴,落到地板上可以听到“滴答”声,像是滴在每个人的心上。

朱媚也听的变了脸色,追问道:“后来林老师怎么样了?”

叶清晨说:“当时,所有的人都吓坏了,林老师自己握着受伤的手,林阿姨扶着林老师去卫生间洗了手,大人们围在卫生间门口,每个人都不再作声。我们几个孩子只能在他们后面远远地看着,后来林老师从卫生间出来,高老师拿了家里备用的棉花和纱布帮林老师包扎,我们屏息默默地看着他们包扎,可是血一直止不住,最后只能把林老师往医院送。

我记得当时林老师并没急着走,而是握着包着的手,神情镇定地对聂叔叔和乔阿姨说:“对不起,刚才是我说话态度不好,你们放心,这件事情虽然是林清浩做的,但也这是我们林家的事情,我们会对你们负责的”。

聂叔叔催着林老师赶紧去医院,他对林老师说:“我们今天来不是要你和高老师负责的意思,只是林清濯让我们都过来把这个事情给您说清楚,看看用什么办法来解决,刚才是乔新红有些冲动了,真对不起”。

林老师当时笑了笑,摆摆手说:“你们不用解释也别介意我刚才的态度,这件事情我们问问林清浩,既然你说林清浩和姚丽已经离婚了,我们问问他事情怎么会这样,看他到底想怎么样,我们再想办法来解决,你们不用担心”。

林老师临走时专门把肖阿姨叫住说:“你放心,林清浩借走的是王洪的命钱,我们一定会还给你的”。

当时林老师的手一直在流血,我看见肖阿姨当时一直在哭,王书珩当时还在上小学,瘦瘦小小的,当时可能吓坏了,跑过去站在肖阿姨身边手足无措。

乔新红阿姨一直站在一旁,有些发呆的样子,她没有跟着去医院,最后是聂明宇拉着她回的家。她也没想到自己刚才的举动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更没想到后来接踵而至的一件件事情,把他们一家人推向了舆论的漩涡,最后黯然离开了玉阳县。

后来是我妈和聂叔叔、林阿姨把林老师送到医院,他的手伤了好几处,缝了十几针。

他们走后肖阿姨默默地帮着高老师收拾满地的玻璃渣。我们一群孩子只是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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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林老师就把他家的房子卖了,再后来,林阿姨也把她家的房子卖了,他们又借了些钱,把聂叔叔家的钱还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们才知道,林阿姨和宁叔叔因为这件事离了婚,林阿姨要了房子,独自抚养宁致远。

“林清濯为什么要卖房子替她弟弟还债?这是林清浩的事,与她无关。她老公是因此才要和她离婚吗?”朱媚大张着嘴,觉得林清濯做的事太不可思议,即便是个抚弟魔,也没有抚成这样的。

叶清晨笑了笑,点点头道:“你说的对,这笔债在法律上的确只是林清浩的,与林老师和林阿姨无关。但在我们小县城就不一样了,我们是人情社会,在我们的眼里或者在我们周围朋友的眼里这就不是林清浩一个人的事情,因为我们大多数时候是从情理的角度去看一件事情。如果不是因着林老师和林清濯多年的人品,如不是多年如同家人般的亲情,我们是不会相信林清浩的。因此这件事情就不仅仅是林清浩一个人的事情,债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债,因为这里有太多的人情。

被林清浩和姚丽坑了的这些人,我家倾家荡产,肖阿姨孤儿寡母生活无依,耿叔叔的公司面临倒闭,你觉得林老师一家真的能面对着这些朝夕相处的亲朋好友翻脸无情地说这件事与他们无关吗?”

朱媚也无奈地耸拉下了肩膀,是啊,林家如何对这些朝夕相处的至亲好友说这事与他们无关。

“林清濯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和她的丈夫感情不太好吗?”朱媚追问道。

叶清晨说:“其实宁涛叔叔在政府工作,也是个特别好的人,性情温和,对人热情,宁致远的性格有些像他。那时他和林阿姨两人感情也挺不错的,他们不仅在一中的家属院有房子,还在公务员小区还按揭了一套房子,他们一家人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过的衣食无忧。

宁叔叔最初也不愿意同林阿姨离婚,但林阿姨说她要是担起这件事的责任,除了还聂叔叔家的钱,还要还肖阿姨家的钱,没有十年八年解决不了问题,以后的日子会很艰难。这是她自己要承担的事情,没有必要再拖一个进来一起耗着,所以离婚她提出来的,房子一人一套,那套房子的按揭由宁叔叔付,孩子由她独自抚养,不需要宁叔叔承担生活费。虽然宁叔叔也不想离婚,但林阿阿姨坚持要离,她说与其将来两人因此而心生怨念,不如现在好好的散了,她承担自己的责任,他好好过他的日子。况且林阿姨一贯都是很要强的人,她宁可自己受苦受累,也不想心怀愧疚地和宁叔叔生活在一起”。

朱媚咬着嘴唇想了想说:“世事也大都如此,有几个人愿意承担这种本不该承担的责任,而且为此赔上自己后半辈子,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世事大都如此吧”。

叶清晨想了想笑道:“是呀,大多数人都是选择过好自己要紧,依着林清濯的性格,跟她在一起生活的男人,就是为了她受苦,也要甘之如饴,不能给她脸色看,这样一来有几个男人受的了。所以宁叔叔最后同意离婚也没有错,他和林阿姨离婚后也一直和平相处,宁叔叔后来结婚,又生了个女儿,跟宁致远关系也很好,经常在他的烧烤摊玩。

林老师和林清濯阿姨把房子卖了以后,他们一家在离县一中不远的地方,租了一个平房院子,林老师和高老师、林阿姨、宁致远都住在那里,并在那里开了个补习班,招学生补课。

那个时候,我爸又开始经营餐馆,我妈已没了工作,就在餐馆旁边开了家书店,卖辅导书,带卖一些文具用品之类的。

因为我们父母走的时候把住的房子也卖,我妈见林老师租的那个院子比较大,我们家也租了其中的两间搬了进去。

肖阿姨因为在学校食堂打杂,每天早出晚归,吃饭的时间都在学校,那时王书珩还在上小学,又不在县一中。以前我们都住在一起的时候,王书珩大部分时间都是由林老师照顾着。林老师一家搬走后,为着林老师辅导王书珩学习方便,也为了能多挣点钱,把她在一中教师家属院的房子租了出去,也搬来和我们住在一起。

那些年,县城里的人们都愿意住楼房,这种平房院子一般都是租给外来打工人员的,房租很便宜,里面住的人也很杂,在县城类似于贫民区。

大杂院里的生活条件比楼房差很多,厨房是公用,好在有自来水,我爸、妈在店里早出晚归,肖阿姨天没亮就要去学校给在校学生做饭,晚上要到很晚才能回来,所以我和宁致远、王书珩都跟着在林老师家吃饭。

那个院子挺大,房子也挺旧的,夏天雨大的时候有的房间会漏雨,没有暖气,冬天的时候每家都要生火炉,我记得每天天黑前,林老师都帮着我和王书珩把我们家里的火炉生起来,等大人晚上回来时,房间里不冷。下雪的时候要扫雪,每次下雪,我们都是全部人出动。

其实,这都不是最难受的,最难受的平房没有下水道,厕所是院外修的旱厕,林老师每天早晨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扫厕所的卫生,开始我们也抢着打扫,但林老师不让。

虽然我们是因为姚丽和林清浩才落到如此地步,自从搬到大杂院后我们都不在彼此面前提林清浩和姚丽,大家都默默地做自己能做的事情。我记得林老师对我父母和肖阿姨说:“发生的那些事我们之所以嘴上不说,是因为嘴上说多少歉意的话都没有实实在在做点事有用,我们这些为人父母的心怀愧疚,只有做些事才觉得心安,你们也不要放在心上,比这更艰难的事情我们也经历过”。

从那以后,一直到我们搬到楼房,林老师和高老师每天负责打扫厕所。

从那件事性发生后,我们之间发生最激烈冲突就是那次乔新红阿姨摔碎了杯子,林老师受伤。从那以后他们不再对这件事说什么,不解释不推脱,只是默默地还钱。他们一家人脸上都是云淡风清的样子,我们也慢慢地从那件事情中平静下来,平心静气安步就班地生活,这样过了六、七年吧,林老师他们还完了借款,也还完了借肖阿姨的钱。

三年前,林老师、林阿姨、肖阿姨和我家,在同一个小区,同一栋楼,同一单元,买了四套挨在一起房子,我们才从那个院子里搬了出来。

直到现在,我回想起林老师和高老师每天打扫厕所这件事,都觉得他们这么做不仅是干一项活,而是在替林清浩赎罪。我们看着他们脸上波澜不惊,但他们的内心只怕比我们更熬煎,特别是聂明宇牺牲后,聂叔叔一家离开了玉阳县,林老师他们就更沉默了。

朱媚听叶清晨讲完,愣了半晌才说:“这么说,林家现在不欠你们任何人的钱了!”

叶清晨长长叹口气说:“是的,林家现在不欠任何人的钱了,林老师他们还完了肖阿姨家的钱后,打算也给我家赔些钱。但我父母坚决不要,我妈说,当初他们都反对她和姚丽一起做生意,虽说是姚丽和林清浩给她下套了,但归根结底是自己蠢,是自己贪心,怪不得别人”。

朱媚看了看叶清晨,不解道:“既然你爸妈这样想,那你为什么还这么生气?”

叶清晨角看怪物一样看了会朱媚,顿时心头火起,“啪”地拍了一掌椅背,对朱媚黑了脸道:“虽然我妈说我家上当是识人不明咎由自取,虽然林老师替林清浩还清了债,难道姚丽坑人骗人就是应该的?难道因为我们是小县城的人,因为我们没有姚丽狡猾奸诈,没有她心黑手狠,就应该被她姚丽欺诈?就应该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上?我们就应该倾家荡产,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我们就应该承受这些苦难连气都不应该生吗?你们这是哪里来的强盗逻辑!”

朱媚一时语塞,红了脸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觉得。。。。。”

朱媚哼哧了半天,发现那套弱肉强食的吃人逻辑真的无法拿到阳光底下来说,那是强盗对强词夺理的矫饰,是弱者在求告无门自救无方时无可奈何的托词。是所有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的人对这无可改变的不公平现实的苟且,那是那些做恶者用来自欺人的无耻之言。能在这朗朗乾坤下彰显于世的只有公平、正义、善良、友爱、诚信这些千百年来被人们尊奉的做人道理。

叶清晨冷了面孔,眼中又露出了往日的清冷和凌厉,狠厉地说:“林老师是还清了林清浩欠的钱,但是聂叔叔和乔阿姨因为林老师受伤、林阿姨离婚卖房,被周围的人指责无情无义落井下石逼的人家卖房还钱。聂叔叔本是个很磊落仗义的人,在玉阳县声誉很好受人尊敬,却因为这件事名誉扫地,也自觉愧对林老师一家人,在县城呆不下去远走他乡了。林阿姨因此离婚了,宁致远因此没有完整的家性情大变,聂明宇也因此死了。。。。。”叶清晨突然有些哽咽了,眼中瞬时蒙上了一层水气,她的心又缩在了一起:“而姚丽这样的人却靠着你们这些人认为正确的冠冕堂皇的理由理直气壮地害人,现在她像个胜利者一样,踩着别人的痛苦趾高气扬地生活。的确,在你们的世界是奉行成王败寇的丛林法则,认为弱肉强食是应该的,但这不公平!”

是的,这不公平!不是每一个弱小者、失败者都会像强盗希望的那样俯首认命任由他们践踏。

两人长久的沉默后,朱媚长长地叹了口,低声说道:“是,这不公平,这个世界不应该谁无耻,谁就是胜利者,就应该理所应当地占有本不应该属于她的东西,还趾那么高气扬”。

叶清晨默默地看着朱媚,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陆慎言不属于林洛菲,而应该属于她朱媚,这是她的执念。

所谓的感同身受,只有真的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才能体会其中的滋味。

朱媚见叶清晨盯着她,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就转移话题问:“这么多年,林清浩和姚丽就没有为此事做任何补偿?姚丽早已飞黄腾达,现在可是赫赫有名的成功人士,资产过亿了吧,偿还当年的那些钱应该不算什么”。。

叶清晨摇摇头讥笑道:“这件事从一开始姚丽就说的很清楚,此事与她无关,所以有再多的钱都是她自己的,林清浩欠的债无关,她那么自私又自诩为聪明的人,为什么要替林清浩去还钱?她若还钱,她就不是姚丽了”

“那这些年林清浩真的就这样袖手旁观,看着他的父母和姐姐这样含辛茹苦的还债而无动于衷,你还一直说他是个好人?”

“我爸妈放弃酒店经营回到玉阳后,没了姚丽的帮助林清浩也没有能力再经营酒店,他成了个一无所有的人。他不仅是个好人,还是个在生意场上的低能儿。从酒店那件事情上他可能也认清了自己的无能,所以后来这些年他一直依附着姚丽过活,在姚丽的公司挂了经理助理的职,其实就是姚丽的高级跟班,鞍前马后为姚丽服务,在姚丽的公司拿着一份中等管理人员的工资。别看林洛菲和林洛豪过着挥金如土的日子,可林清浩手里能支配的只有他的工资,姚丽就把他当个打工仔或者仆人对待”。

朱媚瞠目地看着叶清晨摇头道:“不可能,他们俩个挺恩爱的,林清浩是个模范丈夫,这个生意圈里的人都知道。这个我也早就知道,中学时林洛菲不止一次在班里炫耀过她爸有多帅,对她妈有多好,如果不是你今天闹这么一出,可能这里没几个人知道他们离婚了”。

叶清晨撇了撇嘴道:“他们做出来的那些不过是给人看的假像而已,林清浩的情况是林阿姨给我妈说过,他早已和姚丽面和心不和了,当年是为了林洛菲和林洛豪,后来是为了那份工资,否则早就离开姚丽了,林清濯是不会说假话的。这些年林清浩每个月把自己工资的一大半寄给林老师还债,也就六七千元,所以他的月工资也就万元左右”。

朱媚边听边叹道:“我真的是越来越佩服姚丽这个女人了,抓住了财产还抓住了男人,她掌控着这个男的人经济来源,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想要多恩爱就有多恩爱。这个男人是不是对她真有感情根本不重要,如果真是这样,林清浩这个男人过的也挺可怜的”。

叶清晨冷笑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当初家里不同意他和姚丽的婚事,他不听,后来反对他辞职做生意他还是不听,他就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却自不量力。碰的头破血流后又一蹶不振,最终害人害已”。

“聂明宇是怎么牺牲的?”朱媚突然问道。

叶清晨一愣,瞬时暗淡了眼神,脸色沉了下来,嘴角紧抿。

朱媚赶紧说:“你不想说,就不说了”。

叶清晨看着远远的湖面,一直沉默什么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