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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天色已晚,外面也冷,等明日你醒,本王带你去看那两人的下场,还有郑善文,他更惨,那些助纣为虐的人也都被关在府衙大牢,无一逃掉。”

“县官主审此案,很快就能结束,无需本王再插手,此行本为解决斗星教余孽,现如今教徒皆供认不讳,只差判刑。本王告诉他要好好照顾郑善文,这些都已经结束了。待你伤好些,便出发去豫阳,星回梅庄,本王承诺给你的。”

他说完这一句,石振和林璞也被带到门外,石振在林中和走兽为伴,自是耳聪目明,走近的路上大致听到了银景弈的话,知道黎凤绾在他心中的确不同,手心冷汗更多。

“王爷,人已带到,还有这个。”

朔凛把那一掌可托的小黑狗递过去,黎凤绾才伸出手,银景弈便道:“身上有伤,别乱动,还有,别让它上榻。”

朔凛不得不缩回了手,改为两手全托,又怕这小东西掉在地上,一直低头照看着。

“石振,那天在山上,是你救得我对吗?”

“回王妃,是,是草民,还请王妃恕罪,那日夜深又有乌云遮月,草民真的没瞧清是王妃,一箭射到您实在是无心之失。后来,后来草民想着不能这样放着一条人命不管,才带着王妃去找了林璞,若没有他,草民有心恐怕也是回天无力,毕竟我们那里只有他一个郎中。”

说完,石振又把头低了低,和在公堂等候宣判的罪犯没什么两样,对此,林璞没有多说,等着黎凤绾接下来的话。

“无论如何,你救了我,现在我活着就是你的功劳,功大于过这是肯定的。我这个人,看重鲜活自在的命,你救了我,伤我亦是无心,我不会怪你。”

银景弈听到这里本想出言拦下,谁知下一秒黎凤绾语气一转,笑容依旧,声音却在无形中多出些许冷酷。

“不过你险些害我被药所害,这个,也是事实。也的确是巧合,林璞偶然间发现我是中毒,而他正好能解。如若不然,我忘记一切你们只当我是受伤未愈,拖延下去,最后我就是个痴傻之人。”

“你不该擅自藏着这个秘密,我理解你,但也只是站在你的角度上。而事实上,险些变成痴儿的是我,我这个人很自私,很怕自己会出事,都是先想自己再去体谅别人,所以你也该付出些什么。”

石振的身子微微一颤,想到身旁站着的是摄政王的得力下属,更感无望,双手攥得死紧。

“所以,你的那些赏金,五中减四,那四份你就别想了。”

石振还没想明白自己哪来的赏金,就听黎凤绾说了其他话。

“林璞救死扶伤为人敦厚,我和王爷说了,你的赏赐便从抽走的那部分里拿,跟不跟随,也都看你。”

林璞低头只停一息,接着抬首挺立,目中溢满自信与美好,躬身婉拒

“多谢王爷王妃美意,草民只是一介乡野村夫,得贵人这样器重实在是有些惶恐。我曾一腔热血劝人回头,却换回了满腔失望,草民无鸿鹄之志,也无越挫越勇的坚韧,只愿留在这乡野中继续做草民的小郎中,为纯朴村民和求医之人行个方便,驳了这番好意,请王爷王妃恕罪。”

银景弈无意强迫他,林璞虽好,却也不是什么神医高手,收拢不了他不会再劝,给朔凛一个眼神就让他把人带走。

“王爷,狗”

银景弈转过头听到的便是这样一句话,好想把这个不会说话的扔到外边去。

从前除了命令,朔凛很少接到其他平常吩咐。可自从黎凤绾出现之后,他这个在明面最方便办事的人就常收到些奇怪吩咐,抱狗是,前几次帮人送东西也是。

到现在,朔凛简单粗暴的直述方式也依然没变,倒叫银景弈这个发号施令的人有些头疼。

“拿过来把人带下去领赏,还有,下次再不会说话,就多说几个字免得叫人误会。”

朔凛不觉得自己说话会叫人误会,却不敢顶嘴,轻“哦”了声就把小黑狗递给了黎凤绾,接着把人带出去领赏。

路上石振还没反应过来,半信半疑地激动问道

“林璞,王爷王妃是不计较了吗?还有领赏,什么赏,是不是要把我家财分了给你啊。”

林璞毫不客气地嫌弃他:“你是不是傻了,赏钱赏钱,那必定是他们赏下来的,你和我住一起,你的家财有多少我不知道?还分你的,人家的一支金钗就能抵过你的那些,还瞧得上我们的钱。你不会忘了吧,找到王妃,可是有很大一笔赏钱,你得了五中之一也不少了,就当是补了你那一箭,至于我,当然是从你没得到的那部分里拿了。”

“捡便宜啊你,没我你能碰到王妃吗?”

“没我你能救活王妃?”

“不能”

石振这下彻底放下了心,想到那些赏钱脸上乐开了花,又拍了拍林璞肩膀:“欸,那你多选点值钱的啊,不然回去就把钱都给我,你的加上我的,都给我保管着。”

“凭什么,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别碰我的钱。”

“你给我点,我好找人盖个大房子啊,你那破柴房收拾再好也没大房子好,我要买东西盖座好的。”

“你盖你的,别惦记我的钱,我就住那个小屋子挺好的,我不盖。”

“害,我这是为你着想,你不怕被蛇咬了……”

两人的谈话声愈来愈轻,黎凤绾抱着怀中小狗,摸了两下,试探地问

“王爷,朔凛是不是——”

“是,你猜得不错”

朔凛应声那刻,黎凤绾才从朔凛面上神情察觉出些许不对。

尽管朔凛平时少言,可办起正事有板有眼利落极了,完全就是个精英,以至于她现在才感觉朔凛有些不太对劲。

“那时候他给我的感觉和我之前的状态很像,虽然我没法全记起来发生了什么事,但看他那个模样,实在不像是装出来的呆愣。”

“他只是有时候那样,我让他跟在身边、训练他的时候就发现了这点,收到命令时是最好的杀手。但你问他别的事,他的反应比较迟钝,就是有话回话,你告诉他怎么去阿谀奉承或是委婉示意,他就不会。”

“他这情况和微生泽炎的情况是不是很像?”

“应该是了,不过他并未遭遇变故,只是在执行任务时不小心磕到了头,偶尔头脑不太清醒,但大多数时候,他还是清醒明白事。”

银景弈瞟向她手里那条酣睡的狗,目光多停留了两息。

“难不成你睡觉也要抱着它?”

“可以吗?”

黎凤绾才不觉得银景弈会准许她抱条小狗上床,何况这狗这么小,万一在床上大小便就太折腾人了。

“当然不可以,外面冷,给你的丫鬟,她们肯定会帮它做窝。变得那么胖,应当是被喂了不少东西,她们会照顾好它。”

“也好”

她把小黑狗交给英兰她们,才洗净手,银景弈就拿了药膏过来,那东西涂在手上冰冰凉凉的,但加上银景弈的大力揉搓却一下变了味,让黎凤绾有些受不住,

“要不然过两天再涂,或者明天再涂吧,我今天实在是累,这东西抹在手上还火辣辣的。”

“早晚都是要涂,你何时变得这样怕疼了。”

最后,黎凤绾还是默然承受了一遍“医治”,她仰躺在床上,感觉手都麻木了,想到那个死去的道士,忽然问了句

“真有这种手段的话,我会离开吗?”

这次是那瓶药水的作用,并非是真的驱赶鬼魂之术,她没想到这种事真会发生,有一便有二,那下次呢,她真的能够逃过吗?

“你不必担忧,本王找了人来,他们是有本事的真道士,本王自会派人弄清楚这些,你要做的,就是安稳地继续做摄政王妃。”

外面还有断断续续的呻吟声,黎凤绾却在床帐中睡得很安稳,屋里屋外两个世界。

风钰钰翻来覆去得睡不着,最后还是一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听着寒风掠过门窗的声响,心绪更乱。

最终她还是决定找时间和黎凤绾好好说一说,这个时候,她心乱了,很可能再做出一个错误的判断,还是等心静下来再去抉择,所幸,还有时间。

黎仁和王晓悦不但要在外面受冻,还要面对好些人的驱逐。

每个世界都有规则,而在这个世界里,有了黎凤绾她们这些特殊的人,也自然会有人来平衡阴阳。

黎仁和王晓悦要见黎凤绾执念太强,又和此间中人有联系,一来就好似夺舍。

和黎凤绾她们不同,黎仁王晓悦上来就靠异世特殊压制了原夫妻的意识,算得上是外来鬼魂侵袭原体,有本事的道士当然会察觉不同,更有相应方法来解决这事。

偏偏银景弈还有命令,道士们不敢做得更多,加重又放松,黎仁二人就这样受着反反复复的折磨,连冬日夜风的寒冷都被这种疼痛给压过去,显得微不足道。

主屋烛火已熄,为首那人低首叹息,抬手示意其他人一齐停手。

“院中两种魂体,实在是出人意料,摄政王到底是做了什么才招惹了这些。”

“师傅,你的意思是除了他们,这庭院里面还有其他人被……”

道长摇头,仰望无垠夜空时只道:“命途多舛,摄政王贵为先帝长子,身边多出这些人,让我开始担心临夏国的国运。皇帝是真龙天子,帝气帝威皆是最盛,而摄政王只弱其分毫,王爷都如此,那皇上会不会也遭遇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无论如何,我等尽人事听天命,再有其他,且看今后皇上会如何号令天下了。”

怕黎仁他们冻死,银景弈特意命人给他们披上衣服,只保证不会把人冻死,接着白日一有锣鼓声响起,就有人给他们喂饭,不弄死,就是为了折磨人。

次日,黎凤绾早早地醒来,就是为了和黎仁他们做个了断,不仅是关系上的了断,还是仇怨的了断。

她站在两个木桩前,神色冷淡,衣裳洁净无尘,一身的华贵雍容气质,近看宛若画中女仙,非是倾城绝貌,却令人难移目光。

黎仁看得一瞬恍惚,接着想起这是他们“培养”出来女儿,面有狞色。

“黎仁,你害我不成反被抓,如今感觉如何?我猜,你是后悔那时候没把我送走对吧。”

“……不敢”

“看来是对了,你也看到了,这种方式送不走我,你们想错了。你们是突然来到这里,而我不是,你们做的一切都是在白费力气。”

“不过我心善,既然你们想回去,那就送你们回去,过程你们也该体会到了,这个方法一定会成功,只是要请二位受些罪。”

黎凤绾说了自己的决定,后退数步来到银景弈身边。

“你确定吗?”

不避讳这种场合,万一被牵连了该怎么办,这样是在冒险。

他的手越攥越紧,黎凤绾明白他担心之事,轻声细语劝说

“我有分寸,真有异常我一定会和你离开,绝不多留。”

“任性”

说完这句,他便吩咐道士这次要全力驱除异世之魂,竭力开始便无法中断。此次道长合力,其他人不见其中神妙,只有参与众人和受咒法者能够感受到这气场变化。

疼痛达到极致,黎仁王晓悦神色扭曲着挣扎,试图挣脱锁链束缚,黎凤绾也受到了些许影响,但相比那次痛楚,这次只算得上轻微疼痛。

她皱眉忍受片刻,那样的疼忽然就从脑中消失,对面两人痛喊连连,直至两人全都晕了过去,她也没再感受到一点疼痛。

看她状态好转,银景弈彻底放心,攥狠了的手慢慢松开,浑身的凶戾之气尽数褪去。

道长上前查看,良久,抓撕掉了木桩上的黄符,手中桃木剑放低交给身后徒弟。

“王爷,草民有话要讲,还请王爷把人请出,寻一处安静屋子。”

“请人?何人值得本王去请”

“不是王爷身边的贵人吗,我能感觉得到,那人很特殊,且就在附近。”

黎凤绾看他左右看瞧像在寻找,正要说她就是,这道长却像发现了宝藏一般惊喜地瞪大双眼,单手侧起做出了个“请”的姿势。

这对夫妻齐齐望去,却见风钰钰在众多视线中愣在原地,面上茫然比在场任何人还要多。

“怎、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