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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楼下的珏玺并不知百里娆做了这个决定,闲坐在长凳上,看着面前的热乎饭菜仍觉无味。

“朔凛,你在王府也是吃这饭?”

“自然不是”

“那还好,不然真要是在饭食上苛待我,我就不干了。”

说罢,他还是愿意将就一下,拿起筷子慢悠悠地夹起花生米。

“有酒就好了,没味道。”

“毒药有味道,吃吗?”

珏玺夹菜的动作一停,瞥向朔凛,面色不佳且语气不善

“你在嘲讽我受制于人?”

“不是吗?现在的你可有当时自在,解药在我这里,你最好收敛一点,再招来麻烦,你就自己挨过毒发。”

“你!”

珏玺满眼戾气看他,一下捏断手中木筷,剑拔弩张的气氛让迁庆这个在旁看好戏的有些激动。

“你们俩要打一架?”

“此处不宜切磋,改日再试。”

珏玺冷眼扫过两人,松手撂下筷子,本就烦躁的他没瞧见百里娆从上面下来,心绪更乱,不祥预感在心底滋生。

“真是麻烦”

要是知道她会找过来,恐怕珏玺当时宁愿委屈点也不会再换个口味找了百里娆。

“情场浪子也有失手的时候,看你这次该怎么办”

“哼,怎么办,从前又不是没有过,从前怎么做,现在同样那么做不就好了。我还会怕一个小女子不成。”

“说得轻巧”

他要是没记错,当初摄政王也是这么个想法,傲气冲天,后来不也是翻墙又赏花地弄了一大堆手段去挽回,现在又纵得摄政王妃随性而为。

迁庆觉得,比起摄政王,珏玺还是略输一筹,流连花丛多时,真碰到一个命定的冤家,结果怎么样还不是看天意。

“死鸭子嘴硬。”

“你再说咱俩就过过招,免得你今后办事不利。”

“别了,我有自知之明,拼起命来指定不是二位对手,你不如去找安城,他不是很乐意和人切磋嘛。”

“我可从没说过”

安城拎着一坛酒大步流星地走进客栈,撂下这句话便要上楼,谁知珏玺更快一步拦在前面。

“什么酒”

安城被拦了路不想废话,知道他是故意挑事,将酒放在桌上,右手迅速搭上短剑剑柄。

“桂花酒”

几人闻声一齐向楼上看去,安城见她出来,抓握剑柄的手放下。

“怎么,珏玺你这是要和我抢酒?”

“不敢,就是问一问罢了,闻到这酒香想喝一口,问过之后好去街上买。”

黎凤绾不紧不慢地从楼上走下来,奇道

“若是我没记错,朔凛说过你现在还没有月银,这段时间的一切衣食都是拿你给出的那些银子算的。”

将至暮夜,人陆陆续续从外面回来,也有三两人下楼吃饭,看见他们围绕一坛酒说着话也没在意,自顾自地吃饭上楼。

而走下来的人站于方桌前,看着战意浓浓的两人,出言劝说

“珏玺,不是我贬低你,连你主子都夸过安城天赋异禀近战和朔凛不相上下,你又何必自讨没趣。总是逮着我身边的人切磋也不好,你怎么不和朔凛打打。”

珏玺叹了口气,状似无解地感叹

“我暂时打不过他,不过,无需过多时日,我很快就能赶上。”

听她说比试,珏玺眼眸一转看向她

“说到这个,我听说夫人也会武功,改日较量较量?”

黎凤绾拿好了酒,没把他的约战当回事儿,说了句“等他同意”便上楼去。

她又不傻,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和珏玺这个擅长刺杀的打,她指定占不到便宜。平日里和银景弈比试身手还能有所得,但看珏玺这样,无非是想看她出丑,现在她可是要做一个端庄些的王妃,不能……

一道破空声后,黎凤绾笑着握紧手中酒坛,默念心平气和身体康健,尽管她很想把酒坛扣到珏玺的脑袋上,但——是,她要保持良好心态,保持身心健康。

几个深呼吸便稳下了情绪,换作从前,黎凤绾断然没这好耐性,只是如今想到微生泽炎和其他孩子的可爱面庞,又觉得和旁人置气犯不上,她自有办法治他,且不费吹灰之力。

回到房间,她将酒放在银景弈面前,提了句

“你的手下想和我比试,来问问你同不同意”

“让他滚去和朔凛打”

“你过来,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银景弈不知何事,被她带着走到楼梯处,走到一半,顺着她指的方向侧头一看,发现一个钻痕,说明曾有利器钉在这里。

“你的下属可真是好样的,拿暗器吓唬我,当时我还拿着酒,迈错一步估计就从这上面滚下去被砸一身。”

简单且略带气愤地叙述完过程,黎凤绾便往边上站了站,而早在楼下将她这番话收入耳中的四人神色各异。

珏玺认为以她性情不会告诉给他人,是以,瞧她这般自然地向摄政王告状,难免有些惊讶。

“这算什么,以下犯上,珏玺,你是安生日子过够了?”

珏玺想到那时他所经历的刑罚,面对银景弈的厉声责问咽了咽口水,接着低声认错

“属下知错,失了分寸,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

珏玺没看过梅庄后山的阵仗,哪里晓得黎凤绾在这位摄政王心里的地位,一旦有人敢触及那条线,无论是抢人还是伤人,所要面对的都是极为可怕的后果。

“你再如此,就不会有下次了。”

“……属下明白”

直到两人上去,迁庆才幸灾乐祸地出声

“活该,敢动夫人,比吃熊心豹子胆还厉害,算你走运了,夫人没和你计较。不然等她认真起来,动起兵器,你若大意轻敌,说不准被捅出两个窟窿,更别提主子了,断你手脚都是轻的。”

“我又不是没见识过”

珏玺紧紧盯着楼梯处,脸色沉沉,忽地,不同于褐色木头的朱柿色衣摆出现于视线。

他眼神一滞,旋即回归冷淡。

虽然朔凛不懂太多人与人相处时的复杂心思,但是百里娆表现得过于明显,连他都能猜到其中用意。

“她来找你了”

“我不瞎”

“她想跟着你,只可能留在夫人身边,她可怜,夫人会留她。”

“关我何事,她要是缠得我烦了,我会杀了她。”

“随你,别惹出事就好。”

裕隆的县官被处置,银景弈暂时找不到官吏人选,便让县尉接管事务,沉冤的人看到告示得知县令势力已倒,纷纷去县衙击鼓鸣冤。

因这事较大又牵连众多人命,银景弈便又在裕隆停了两日。

又因微生府与官府勾结的事被公之于众,百姓也明白原来姜若这女子竟然也经历那许多,她又与旁人不同,在变得一无所有后还能忍辱受屈去复仇。

百姓都敬佩姜若坚韧如苇的心性,自发为其祝愿,却不知他们口中的那个女子已经离开这是非之地,陪伴于爱人左右,永远不会再来。

除此之外,微生府一众大小皆被逮捕,查明底细才能被放。又为监察暂代县令的人,银景弈叫上面的人又重新拨下朝廷所招新秀,每个人都是各怀心思,却怕被连累,互相监督再无错漏。

有银景弈和暗卫在旁边看着,所有人都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懈怠,不分昼夜地仔细核对查验。直到最后亲自把摄政王送出裕隆的地界,新上任的县令和其他几位悬着的心才彻底落地。

在路上,黎凤绾想到新任县令一边偷偷抹汗一边强装镇定的模样,微微笑着拍拍银景弈的手臂。

“王爷,你说你怎么做到的,这冬日里人都是畏冷裹着厚衣,可是你一去,县衙的上上下下都和正处酷暑差不多。我猜啊,你若再待上个一刻钟,他们的汗水都可以洗脸了。”

“是啊,本王也想知道,为何他人见到本王避之不及,再不然也是恭敬畏惧,唯独王妃是一如既往的大胆。”

“就是啊,我也好奇,你怎么会这么纵容我,任由我挑衅,甚至在反驳你揶揄你的时候还有兴致反向调侃我。难道真的是因为我们两个人本性相同所以才会这样吗?”

银景弈的手停了下,不想提及,然而斟酌片刻后还是说出事实。

“你忘了,那次你中毒,你指责本王无情冷漠只把你当做一个可有可无的爱宠。先前,本王确实是这念头,因为你的性子实在特殊,让本王欢喜,却又觉得爪子太过锋利,本是想着磨磨你的性子让你乖乖待在本王身边。”

黎凤绾一听这话,哪能乐意,一个翻身从他怀中起来,打过去的拳头落在对方手中。

“别闹,那是从前”

“从前也是,我不是说对了?当时你还不承认,混蛋。”

银景弈用了蛮力把她压着,拍了下她的额头。

“听本王说”

“你说”

看她那架势和严肃的神情,若是说不出好理由,必是要再闹一遍,说不准还会闹一回分居两地。

“本王和你说过,从前轻视过你,但过后却不曾。你说,你不要施舍的爱,本王开始不懂,后来给你和离书后,有了一丝异样,但还是否认觉得麻烦。真是爱宠,丢了纵使会觉得伤心,却也不会始终为此遗憾,你便不同。”

“你才来摄政王府不久,也未和本王有过夫妻之事,若说舍不得,那也是稍有勉强。但是本王确实是舍不得你,觉得没了你是种遗憾。而本王随性,不想后悔,也不想让属于我的你就那么离开,故,这才用计把你骗回王府。”

“自那以后,你的一切本王都喜欢,不是爱宠,只是本王的王妃,我银景弈一个人的天女。”

黎凤绾笑着捶他:“还天女,那风钰钰和凌霁呢,两个人也是一样,我是天女,风钰钰不也算是。”

“被本王认可的,才为天女,独一无二的摄政王妃。”

他俯首凑过来,这些日子黎凤绾已经适应他频繁的亲热,没拒绝,只是在他还要再动时抬手抵住他的肩。

“我还在喝药”

“很听话”

“……我说我在喝药,你要体谅体谅我,别总这样,对王爷身体不好。”

“梦梦不会以为这个被你随口说的借口能一直管用吧。为本王好就该顺着本王心意,有句话叫随性而为,亦有一句欲火焚身跟着,本王不通医药,但也知道比之于火必是伤身。”

“你克制点”

“克制不了,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在你这儿还要克制,岂不是伤了王妃的心。”

黎凤绾顶着他的胸膛,怕头上珠钗划到人,只是支开他并不乱动。

“强词夺理,现在去哪儿,绕路回京都?”

“你又知道?”

“那可不,我猜着你的心思呢,想骗我门儿都没有。你说,这都快过年了,在哪里过年好。”

“有你在,哪里都好”

黎凤绾轻轻地笑,身子上移贴着他额头

“王爷什么时候学了这样的情话。”

“实话罢了。”

“真甜”

前面这一辆马车在缓慢行着,其他人也是保持着这种速度在后面赶车。

微生泽炎偶尔会去前面,但大多时候还是和英兰她们待在一处。

自客栈那日后,微生泽炎便没再提起那个,哪怕他说了会给答案,在见黎凤绾时也没提起,几人默契地都未再说。

百里娆坐在车边,却一直透过车帘与车缝隙去看外面的珏玺,偷偷摸摸说不上,就是害羞女孩倾慕于人的情态。

“娆娆姐”

微生泽炎比她小,就一直这样叫她,百里娆知道他是小公子,以至于每次听他这样喊都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怎么了小公子?”

“那个珏玺不是良人,娆娆姐太过痴情反倒是会让自己受伤。”

“小公子何出此言”

“娆娆姐太单纯了,但是珏玺的心机颇深,手段也多,你真的不是对手。他那个人,无情。”

“可是再冷的心,也能被捂热,我不怕。”

看她眼中满满的期待,微生泽炎知道不好再劝,便垂眼继续看他的书,碰到小葵不明白的问题,小公子便化身为小导师,仔细地分析讲解。

也多亏小葵和绣锦有那个悟性,听微生泽炎细细讲解才没被绕进去。

百里娆还是喜欢看着珏玺,只是静悄悄地看着,躲在车帘后面掩饰自己的爱意。

珏玺哪会感觉不到,他只是懒得开口,说实话,他是烦,很烦该被抛下的人又黏上来。

他不想谈感情,觉得欲望得到满足便好,可在摄政王手底下,他受伤到恢复的这段时间里,出去的次数寥寥无几。上次是得了闲,今后若是有事,恐怕也就只能和朔凛切磋来分散其他注意,哪还再有精力去管这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