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江珩曜的小姨。”
桌子对面穿着红裙子的女士，待顾陈年落座后，先一步开口主动自我介绍。
顾陈年点点头：“您好！”
这句话很熟悉。
昨天晚上一串陌生号码的电话打过来，顾陈年虽然有些疑惑，还是选择了接通。当时，她尚未来得及说完‘你好’，对面传来的便是这句话。
“很守约，没有带阿曜一起来。”
江珩曜小姨左明芸女士看了看顾陈年的身后，又看了看餐厅的门口，确定自己的外甥的确没有和顾陈年一起来。
“他不知道，我没有跟他说。像您昨天电话里嘱咐过的那样。”顾陈年神色淡淡地说。
左女士听了顾陈年的话，又看了看她，点点头。
“希望，今天我们的谈话，后面你也能不要告诉阿曜。”左女士又提了要求。
是自己太好说话了吗？为什么最近左一个右一个都跟自己提这样那样的要求呢？
“我有分寸。”顾陈年浅浅地笑了。
果然是宴无好宴，自己的预感真是没有错。
可自己从秦家那边结束后急急忙忙赶过来这里，不是听对自己有着莫名其妙敌意的‘长辈’，面带轻视居高临下地提各种要求的。
不让阿曜知道她约自己，也不能让阿曜知道她和自己谈了什么。既然那么怕阿曜知道，又何必还要找自己说？要说的东西就那么不能示人吗？
考虑她毕竟是江珩曜的长辈，自己来了。但无论是谁，只要太得寸进尺，哪怕是父母，要求太过的话，自己都可能不会答应的。
到底要怎样做，顾陈年觉得，自己有自己的判断。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何事，无论何人，她不愿意时，都行不通，她心甘情愿时，怎样都可以。
顾陈年心想，这个只是一周前见过短短几分钟的江珩曜小姨，实在是很不了解自己。当然，看情形，如果自己的感觉没错的话，想来江珩曜的小姨应该也没有兴趣想要了解自己。
虽然，顾陈年不知道，江珩曜小姨为什么要找自己，但她现在已经可以确定，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没有会错意。昨天晚上简短的电话结束后，她心里预判的关系和情形也是准确的。
必然不是善意。
如果是一个长辈想和外甥的女朋友约饭，没道理要避着外甥的。毕竟，算是很正式的第一次。
“喝吧，不知道你的口味，想着你们年轻的女孩子应该都喜欢甜的，我就点了最贵的。”
“谢谢。”顾陈年看了一眼面前的果饮，没有动，但道了谢。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左明芸也不绕弯子。
“您请说。”
“顾陈年，阿曜假期在家跟我们说，等你毕业后，你们俩就结婚。这个事情，你知道吧？”左明芸一边说，一边盯着顾陈年的眼睛看。
“我后来听说了一部分。”顾陈年回答。
她的确是后来在江珩曜回江城那天才听他说的，而且，江珩曜只说跟自己的爸妈打了招呼，请他们帮忙准备房子什么的，没有说他小姨也知道这件事情。
“听说？不是你跟阿曜提出来的吗？”左明芸笑着看向顾陈年。
“如果您也觉得有点太早了，能帮我一起劝劝阿曜吗？”顾陈年笑笑，反过来请求江珩曜小姨的帮忙。
“噢，看来，你也觉得太早了。”左明芸收起了笑意，淡淡地说。
顾陈年没有说话。
“一个男孩子，读的临床医学，本科阶段都没结束就要结婚，可不是太早了吗。就算是读完硕士，或者读完博士，也不过，二十五六，三十不到。在江城，三十岁的黄金单身汉比比皆是，关于结婚，男孩子根本没什么好着急的。”
“特别是像我们阿曜这样，身高长相学业什么都好，家境也非常好的。”
顾陈年点点头，表示同意江珩曜小姨说的。
左明芸微微斜着头，眼睛也微微向下，打量着顾陈年的神色变化。她有点诧异，顾陈年居然点了头，她这是认可自己说的？而且，她甚至脸上还有浅浅的笑意，露出了隐隐的酒窝。
很聪明，很沉得住气，也很漂亮。难怪会迷得阿曜晕头转向，不知东南西北。
但正因为如此，她才更不合适。
穷人家养大的小孩，心机太重，心眼太多。为了改变自身处境，实现阶层跨越，什么心计都使得，什么手段都用得，什么姿态都摆得。
阿曜还是应该找心思单纯乖巧可爱的女孩子，做女朋友做老婆最好。如果她的家庭，对阿曜的事业还能有助力的话，就更好了。
“当然，阿曜如果想早点结婚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前提是，要看结婚的对象是谁。”左明芸继续说道。
顾陈年做出洗耳恭听状。
“顾陈年，你对门当户对怎么看。”
江珩曜小姨突然抛出了问题给自己，顾陈年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她想了想，诚实地回答：“我觉得门当户对挺好的。听说，结婚除了是年轻人之间情投意合，也是两个年轻人背后两个家庭的融合。如果能门当户对，当然最好还是门当户对。”
顾陈年能猜到，这个答案，应该也是江珩曜小姨想听到的。自己这么说，想来她应该很满意。
果然，桌子对面的那位女士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顾陈年，你觉得，你的家庭，和阿曜的家庭匹配吗？你们俩，门当户对吗？”
“我不知道。”顾陈年摇摇头，“我没有去过阿曜家里，我不知道他的家里到底怎样。”
左明芸被顾陈年的回答弄得愣了一下。
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从阿曜的吃穿用度，从他的举手投足，从他的言谈举止，哪里会看不出来？没想到，这姑娘挺会装啊。
果然，自己想的一点都没错，这个顾陈年果然是有些道行的，居然在这儿明着玩装糊涂、扮无辜。
可惜，你再会装，只不过是个小狐狸。在我这种老江湖面前玩这一套，你还嫩了点，真是不自量力！
既然如此，那我还跟你兜什么圈子，客气什么呢。
“我们了解过了，顾陈年，你家上下几代人都是农民，贫下赤农那种。但我们阿曜，妈妈是县里最好医院的专家主任，爸爸是县局局长，祖家和外祖家，还有很多亲戚，多多少少都是县里各系统这个那个的级别，都有这样那样的社会资源。顾陈年，听完这些，你现在觉得呢？门当户对吗？”
“您说的那些，我没有概念，”顾陈年笑了一下，“那个圈子离我太远，我想象不出来具体是什么样的。”
“怎样的枝枝蔓蔓，怎样的盘根错节，怎样的互相支持，怎样的利益兑换，怎样的巨大能量。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视野和阅历的有限，也让我对那些毫无概念。很抱歉。”
左明芸听到这里，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她冷冷地盯着顾陈年。
“但，如果按照您刚才说的，我家和阿曜的家里，两下的差距太明显，那的确不是门当户对。甚至，完全不能相提并论。这个结论还是很显而易见的。”
顾陈年浅浅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