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蓝蓝,水蓝蓝,娶个姑娘把家还。金窝窝,银窝窝,不如咱家的狗窝窝。”
小青山上,传来清脆的童歌声,飞眼一看,原来是几个赶着牛羊的牧童。
黄昏,红灿灿的夕阳从天际坠落,在崇山之巅照耀出美丽的晚霞;湖光倒映着山色,平静的湖面上,偶有小鱼啄着泡泡,打着小跟斗,好不欢快的样子。
秋风徐来,吹动着湖边的芦苇荡,雪白的芦苇絮好似蒲公英的种子,有些飘落在湖中,有些掉进岸边的泥土里,还有些随着风儿不知被吹到了哪里。
叮叮当当。
牛羊下了弯弯曲曲的山道,沿着湖边的青石小路朝前方的一个村寨奔去,后面则紧紧的跟着六个牧童。
村寨里升起袅袅炊烟,给人间带来了温暖的烟火气。
这个村寨名叫羊谷村,此村共有五十户人家,在小溪镇来说是个大村庄。
羊谷村依山傍水,它南靠苍莽群山,北望东岳山脉,东西两侧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
秋收时节,放眼望去,平原上硕果累累,金灿灿的稻穗在风中摇曳着。
“呿,大黄牛走快些,饿死俺三娃子啦,俺还赶着回家吃晚饭哩!”青石小路上,一名约莫十二岁的小男孩拍着牛屁股喊道。
这个小男孩生的骨瘦如柴,皮肤暗黄,他长的浓眉大眼,个子也不高。
乍一看,就像是个缺乏营养的病孩子。
男孩名叫谭龙山,是羊谷村的孤儿,他自幼吃百家饭长大,打小就吃了不少苦。
“嘿嘿,三娃子,我差点忘啦,早上俺娘跟我说了,今晚让你来我家吃饭,俺娘做了稻花鱼哩。”
这时,一个扎着羊角辫、身穿浅红色小花裙的小姑娘甜甜笑道。
三娃子喜滋滋的叫道:
“真嘎!太好了,秀秀,梅婶做的稻花鱼可好吃了,等我把牛羊关好了,再和冯先生知呼一声,就来你家吃饭。”
“嗯......”
“稻花鱼!秀秀,有没有我的份?”一名牧童起哄。
“去去去,没有没有,就几条稻花鱼呢,啾,老牛儿快点跑起来。”
不一会,滕秀秀等人赶着牛羊进了村子。
小溪镇羊谷村原本是山坞国东部的一个村寨,但在三十年前,山坞国被西蛮国灭亡了。
因此,现在的羊谷村正处在西蛮国的铁血统治之下。
牧童回村后不久,羊谷村来了一群不速之客,约有一百人,这些人全是身穿青衣、铁甲护身和腰挎佩刀的官兵。
这群官兵大部分长的牛高马大,碧眼黄发,和羊谷村黑眼睛黑头发的村民相比迥然不同。
他们是西蛮国官府的地方衙役,专门干着抓捕武奴的勾当。少部分人的相貌特征和羊谷村的百姓差不多,这些人原本是山坞人,可如今却成了西蛮人的走狗。
这些走狗无恶不作,他们已经被西蛮人彻底奴化,成为了西蛮官府迫害山坞百姓的爪牙和刽子手。
在山坞大地,百姓私下里叫这种人为二狗子。
所谓武奴,它是西蛮国奴隶的一种。
西蛮官府每隔几年就会到山邬大地各处抓捕孩童,送往当地的县镇武馆习武,等成年后,这些奴隶就会被充配为矿奴、军奴和家奴等等。
之所以让这些奴隶先习武,是因为采矿不仅需要强壮的身体,而且对于一些特殊的矿物来说,必须身怀内力才能开采。
对于西蛮人来说,培养武奴最重要的用途就是给他们打仗,也就是所谓的军奴。
咣当,咣当。
一阵阵破锣声在村寨四周响起,几名二狗子提着铜锣走邻串巷的吆喝道:
“都给我听好咯,家里有十到十五岁的小崽子,主动送出来给大人过目,哪家胆敢藏匿或者瞒报的,杀灭九族!”
一时间,村子里鸡飞狗跳,羊谷村的百姓被二狗子和西蛮官兵赶鸭子般撵了出来,陆陆续续的汇集到村口的古井大院中。
村民们心里忐忑不安,对西蛮官兵十分惧怕的样子,一个个村民埋着脑袋,不敢直视官兵。
“他娘的,都给老子跪下,一个个斜眉歪眼的想造反啊?”一名坐在马背上的西蛮人大喝道。
此人名叫黄缰,是小溪武馆的一名百人长小将。
黄缰话音刚落,便将手中的一根皮鞭使劲甩出,鞭影闪过,重重的抽打在一位村民的左肩上。
“嘶。”
被打的村民发出吃痛声,他不敢躲闪,只好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
“娘的,都没听见吗?全部跪下!”
黄缰再次恶狠狠地甩动皮鞭,接连抽打着百姓。
立时间,院中惨叫连连,幼儿受到惊吓而发出啼哭,妇孺低泣着紧紧的护住孩子,深怕孩子被皮鞭抽到,老人则挡在最前面,青壮们敢怒不敢言,一种浓浓的恐惧氛围弥漫开来。
这些老实的农家人,哪经的起西蛮人的淫威?
扑腾扑腾,百姓们跪了一地,却唯独有个少年还在傻乎乎的站着。
“三娃子,你不要命了,快跪下。”
这时,一位老先生一把扯住少年的衣角,然后猛的往下一拉,少年被劲力带翻,他刚刚跪在地上,却倔强的拽开了老先生的手并站了起来。
“吆喝,小崽子,还特么的有血性!可惜贱骨头再硬,也硬不过老子的皮鞭。”
黄缰握鞭一甩,尘土飞扬,皮鞭如同狂舞的毒蛇狠狠地抽在少年头上。
少年闷哼一声,他顿感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小小的身子骨趔趄了几步,险些栽倒在地。
然后,让众人诧异的事情发生了,少年重新站稳身形后,他如同野兽般发出一声嘶吼,并咬牙切齿的瞪着黄缰,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
“三娃子,我求你了,快跪下吧。”老先生再次开口,其语气近乎乞求,乞求中又带着些许责怪,这位老人正是冯先生。
“小杂毛,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瞪着老子,我抽死你。”
黄缰抡起皮鞭,就要再次抽打少年。
“慢着!”
一名西蛮人头领纵马而出并大声喝道,此人名叫胡戾,是小溪武馆的一名招讨使,专门负责抓捕武奴的事项。
胡戾年过四十,他方正的脸庞绷的紧紧的,两道浓眉之下的眼睛闪烁着寒光,一身不怒自威的样子。
“是,招讨使大人。”
黄缰慌忙撤回皮鞭,并恭敬的拉马让到一旁。
胡戾驰马走向前来,然后森然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嘴唇紧闭,目不斜视的盯着胡戾,他脸上显现出仇恨之色,不知少年是真的勇气惊人不怕死呢,还是天生愚昧。
“不说?王捕头,把他身边的老家伙给我杀了。”
“不许伤害冯先生。”
少年急忙一闪,将冯先生挡在背后。
“小崽子,你好大的胆儿。”
旁边的一名二狗子头目从腰间拔出一把明晃晃的朴刀,贼笑着向前走来,途中,几名村民被他接连踢开。
“大人饶命啊,他叫谭龙山,是羊谷村的孤儿。”
这时,一名中年男子焦急的挤了出来,挡在了王捕头面前,并低声下气的向他告饶。
中年男子是羊谷村的里长,名叫滕长工。滕长工为人乐善好施,在村里颇有威望。
“放肆,你敢阻挡本捕头办差?找死!”
王捕头挥刀一砍,滕长工人头落地,血溅三尺,一颗无头尸体倒在血泊中,吓的众人尖叫。
“滕大叔!”
“孩子她爹!”
“爹爹。”
梅婶和滕秀秀扑倒在地,母女两抱着滕长工的尸体失声痛哭,而羊谷村的百姓却胆怯的看着,竟然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反抗。
不是世态炎凉,也不是人情冷漠,而是多年来,山坞人的反抗遭遇了一次次的血腥镇压,残酷现实已经让他们胆怯至极,不得不低下卑贱的头颅。
“我和你拼了。”
谭龙山如同一头癫狂的公牛,顶着脑袋向王捕头冲来。
“呵呵,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想和我拼命?”
王捕头冷笑连连,只见他身躯一动不动,左手往前一撑,轻易便掐住了谭龙山的脖子并提了起来,然后往地上一摔。
砰的一声,谭龙山被摔晕当场。
王捕头恭敬的询问道:“招讨使大人,这小子昏死过去了......”
“丢上囚车,押回小溪武馆,老夫留有重用。”
“是,大人。”
接着,胡戾向黄缰使了个眼色,黄缰心领神会,他立刻下令所有官兵翻身下马,冲进人群内捉拿小孩,一名名十岁左右的孩童被抓进囚车。
“娘!”
“不要啊,我的孩子。”
梅婶紧紧的抓住滕秀秀的小手,大哭着不肯松开。
“贱妇,去死吧。”一名西蛮官兵恶目圆瞪,一刀捅进了梅婶的小腹,梅婶吐血身亡,死不瞑目。
“娘,娘。”
滕秀秀挣扎着对这名西蛮官兵又抓又咬,却被这名恼羞成怒的官兵一耳光扇晕过去,然后丢死狗一样丢进了一辆囚车内。
中庭地白树栖鸭,冷露无声湿桂花。
夜色笼罩着羊谷村,西蛮人扬长而去,他们抓走了四十个孩子,这次血灾对于羊谷村的百姓来说,无疑又是一次惨痛的经历。
人难安,夜无眠,羊谷村陷入了悲凉的黑暗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