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说笑了，宫中御厨手艺超群，民间那些厨子能有半分便该偷笑了。”慕容君谦神情淡淡，“儿臣只是在外游历多年，吃惯了那些登不上台面的东西，还请父皇恕罪。”
话音一落，慕容君谦便神色凝重的跪在建安帝面前。
建安帝垂眸望着地上的儿子，恍惚间看到当年的自己，心中一阵感慨。
“想当年，朕同你这般年纪的时候，也喜欢到处游离。本以为会做一辈子闲散王爷，谁承想竟然坐上了这个位置，一辈子被困在了这四方天地当中。老十四，你可知一路踩着兄长的血，登上这个位置，朕心中是何感想？”
终于步入正题了吗？
慕容君谦心跳快了一下，收敛心神，诚恳说道：“父皇乃天降紫微星，继承大统本就是天命所归。”
“什么天命所归？不过是一个骗局罢了。”
建安帝失笑摇头。
身在皇家，即便不想卷入那些纷争之中，也难逃命运作祟。
钦天监一句话，抵得上文武百官千言万语。
他了望着正殿之中那张代表身份，代表权利的椅子，淡淡道：“全天下只有一把这样的椅子，谁不想尝尝坐在上面是什么滋味？老十四，曾几何时你可否想过试一试？”
慕容君谦眉梢一跳，面露惶恐之色，“儿臣不曾想过。”
“如此说来，你对这个位置半点贪念都没有？”
话音一落，偌大的御书房陷入寂静当中。
慕容君谦匍匐在地上，却依然能感受头顶有个锐利的目光。
与生俱来的帝王之气压迫着他。
半晌后，他才颤颤巍巍开口。
“回父皇的话，儿子非嫡非长非贤，从不敢动此念头。”
“年前封笔之日，不少大臣上奏，提及皇储一事，朕本属意你，如今看来还得再思量思量。”
慕容君谦闻声赫然抬头，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但很快便降压了下去。
“儿子不才，难以堪当大任。更何况，父皇正值壮年，立储一事为之过早。”
尽管他这般小心谨慎，建安帝依然有所察觉。
建安帝轻笑出声，摇头喟叹：“罢了，起来吧。朕不过是说笑而已。陪朕去一趟昭阳殿，听说你母妃前两日寻得一些好东西，咱们去看看。苏齐……”
慕容君谦闻声，眼底划过一抹异色。
父皇在暗示什么？
门外，苏齐闻声推门而入，看见跪在地上的慕容君谦心中一怔，但很快移开眼睛。
之前不小心露了马脚，也不知皇上是否察觉。
若是坏了王爷的大事，他万死难辞其咎。
“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苏齐弓着腰站在建安帝旁边。
“摆驾昭阳殿。”
“是！”苏齐应声，立即吩咐下去准备轿辇。
不多时，慕容君谦随着建安帝来到昭阳殿，早早收到消息的明妃此刻已经站在庭院中等候，见建安帝进来，立即福身见礼。
“臣妾参见皇上。”
建安帝一脸柔情，上前将扶了起来，“起来吧。”
慕容君谦随即给明妃见礼，“儿子见过母妃。”
“你这孩子，可算是记得进宫看母妃了。”
明妃潸然一笑，心里有许多话要对他说，却碍于建安帝在这里，只得将话埋在心里。
几人前后走进正殿，洛雪立即带着宫女奉茶。
建安帝望着坐在旁边的明妃，笑道：“听闻爱妃宫里的小厨房有个做点心十分好吃的师傅，朕今日特慕名而来，不知有没有口福尝尝？”
明妃一愣，抬头看了眼慕容君谦。
皇上怎么知道她宫中点心好吃？
“皇上说笑了，臣妾宫中的厨子，怎比得上御膳房。不过是臣妾让洛雪出宫的时候从宫外带回来的，您若想吃，改天让苏公公出宫一趟便是，臣妾这儿可没有。”
明妃说话声音轻轻柔柔的，如小溪潺潺。
“洛雪，那点心铺子叫什么，快些告诉苏公公，莫让皇上一直惦记。”
一旁伺候的洛雪笑了笑，正欲开口，建安帝却已然抬手制止。
他如何不知明妃是故意调侃自己。
至于点心的出处，他亦心中明了，既然母子俩都不愿意说实话，那便算了。
有朝一日，他们总会明白。
“不必了，朕可不是一个贪图享受之人。”
明妃望着建安帝，眼波流转脉脉含情。
建安帝在昭阳殿小坐片刻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后宫。
一石激起千层浪，宁静了许久的后宫终于有了动静。
毕竟，皇上已经有十来天没有踏入后宫半步，跟不曾传召妃嫔侍寝，如今入了后宫，第一个见得竟然是人老珠黄的明妃。
这让那些心中早已经按捺不住的人，如何忍受得了。
嘉妃一路气急败坏来到皇后宫中，却被拦在了寝宫之外。
“明霞，本宫要见皇后，你赶紧去通传一声。”
皇上进了后宫，第一个见得就是明妃那个老贱人，若不给她一点教训，日后岂不是尾巴翘上天，不将她们放在眼里。
话音一落，嘉妃便想往里走，一刻也等不下去。
明霞见状急忙伸手将她拦下，恭敬道：“嘉妃娘娘，皇后娘娘身子不适，今日暂不见客，还请您莫要为难奴婢。”
“身子不适？”嘉妃拧眉。
皇上前脚进后宫见明妃，皇后后脚就不舒服，未免太巧了。
嘉妃望着紧闭的宫门，心中冷笑连连。
闭门谢客，皇后是打算不管这事？她就不怕有一天明妃将她从这个位子上拽下来？
“罢了，既然皇后身体不适，本宫不打扰便是。”嘉妃讪讪的扯了个假笑，叮嘱明霞，“近日夜晚寒凉，姑姑可要好生照顾皇后，莫要让皇后再被寒风吹了头染上风寒。”
“奴婢知晓，谢娘娘关怀。”
明霞亦是假意附和。
嘉妃带着人匆匆来，匆匆去。
等人走了，明霞才转身回了寝宫。
偏殿的临窗软塌之上，没有半点病态的皇后听见脚步声，缓缓睁开眼睛，眸光清冷的看着明霞，嘴角噙着讥笑。
不过就是在昭阳殿小坐片刻，就让她如此急不可耐。
如此，怎能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