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推开，沈盈夏便瞧见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缩在床头，左手搭在杨夫人的腕上，右手则拿着刀笔快速记录着。
听见门口响动，他头也没回，只闭上眼睛，感受着指尖的细微跳动：“徒儿啊，快过来，这便是气虚之相。这脉象在宫里可难得着呢！赶紧过来多感受一下这缥缈无力地跳动！
“哎呀，你刚入门便入了宫。宫里条件差啊！贵人们吃得好，睡得香，都不怎么生病，脉象也大多稳健有力。还是外头好，老百姓得什么病的都有……”
他等这半天都不见钱阿妹过去，这才回头：“啊，沈娘子也在啊，老头子我年纪大了，说话糊涂，您莫往心里去……哈哈哈……”
刚才那番话在太医院说，没什么。李医官德高望重，如今太医院中的主力大多都受过他的指点，自会维护他。
但外头的人若有心拿这话作筏子，也是够李医官喝一壶的。
“我师父，他就是个医痴……”钱阿妹有些无奈地说。
“嗯嗯，我明白的。”沈盈夏转头对李医官说，“大人为国为民，否则也不会在南方水患疟疾频发之时，还以身探险。盈夏对李大人，向来是崇敬的。您尽可放心。”
李医官捻了捻胡须：“你这女娘，倒是有点意思。也罢，外头晒着的地黄该翻了。这是九蒸九晒的最后一趟，小童笨手笨脚，可别叫他毁了我的药材，我得亲自去盯着！”
“哎，师傅，您慢着点儿！”阿妹小心嘱咐。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果真如此。”沈盈夏倒是很欣赏李医官这类沉浸于自己所爱之事中的人。
这种人活得纯粹而热烈，多好！
杨夫人挣扎着起身，想向沈盈夏行礼，想来是误会了沈盈夏的身份。
沈盈夏赶忙解释：“杨夫人，我只是皇后娘娘请来宫中作客的。您身上还有伤，便安心养着。您的孩子，同皇后娘娘有缘，皇后娘娘实在喜欢，亲照料着呢！真是个有大造化的！”
“什么？您说皇后娘娘将我欢儿带走了？”她像是遭雷劈了一般的惊愕。
“是啊！您这一身伤，如何照顾得了那么小的孩子？孩子名叫欢儿，是吗？欢儿真是聪明可爱，偏认皇后娘娘一人，旁的女官来抱，都大吵大闹，唯独在皇后娘娘身边，才安分呢！”
沈盈夏刻意将皇后的主动性淡化。她这不是在维护皇后，而是为了杨夫人着想。
杨夫人一身伤，眼圈儿乌黑，唇上一丝血色都无。就连沈盈夏这样的普通人都能看出她的虚弱，实在是不能再刺激她了。
“难怪那人说，让我抱着襁褓里的孩子，还说这样显得可怜些，能让我夫君的案情早日大白……”
杨夫人的话戛然而止。她显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
沈盈夏也装作没听到：
“娘娘那儿有许多小殿下用过的东西。那都是寻常人家求都求不来的。娘娘也有小殿下，所以才会这么心疼同为母亲的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