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姝越说声音越大，甚至她自己都要信了。
只是从一开始她就说了谎。
她并不是担心高家人才追上去的，她完全只是看血玉珂不顺眼迫不及待想抓她的小辫子才跟上去的，不然她可以先将此事告知长老再商议下一步动作。
青遇都快被自己这个徒弟气出脑溢血了。
他怒道：“逆徒，还敢反驳！我问你，这错你到底是认还是不认！”
火曼看得心里着急，生怕这师徒俩因为这点事闹得不和：“师兄！孩子们年轻气盛，一时想不开说气话也是常有的事，你怎么和自己的徒弟置气？”
她又对杜青姝使眼色：“不管当时情况如何，但是现在你们的行为已经对玄门产生了不好的影响，此时叫你认错又有什么不对？你就低个头与你师父认个错又能怎样！”
杜青姝直直地看着青遇，从他的眼里完全看不见一丝对弟子的疼爱。
她不由得回想起进入玄门的种种。
一开始青遇把她带回玄门，逢人便吹嘘自己是他最喜爱的徒弟。
刚开始，她的确很聪明，学什么都快。但是后来涉及到了修为后，她的资质很平庸，连一般弟子都比不上。
从那以后，青遇对她就变了。从逐渐冷淡的表情，再到嫌弃厌烦，仿佛自己这个弟子给他带来了极大的耻辱般。
可不管她怎么努力，怎么追赶，却也比不上一同进入师门的弟子。
也就是几个月前，裴渊送给了她一块灵骨，她的天赋到达了前所未有的水平，修为也飞速提升之后，师父的脸上才重新露出对她的和蔼笑容。
之前她还觉得很高兴，觉得师父又重新重视她了。
可从上一次快递公司主管之死遭到的斥责，到这次的怒骂，在这一刻她才看清了，师父喜爱重视的从来都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天赋。
谁的天赋高，谁能让师父脸上有光，师父就喜欢谁。
杜青姝突然自嘲地笑了起来。
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裴渊也皱着眉拉她：“青姝，别闹了！”
杜青姝一把甩开他的手。
她笔挺挺地站在屋子中央，直直地看着青遇：“师父，是弟子的错，都怪弟子不争气才让师父失了颜面。”
青遇刚刚有些缓和地脸色又变得铁青：“你说什么！”
杜青姝丝毫不怕他的呵斥，脸上带着一丝决绝：“弟子自知天资愚钝，配不上师父这么多年的教诲。既如此，弟子便在今日自请退出师门，不再在师父面前惹您厌烦，也不再给师父丢脸！”
说着，她拿出一直十分珍惜的玄门令牌，毫无不舍地丢在了地上。
“你、你……”
青遇被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其余几个长老也皱起了眉，满脸的不赞同。
然而杜青姝却没有管他们，而是看向了裴渊。
裴渊完全不知道她这是在干什么，但是心里却有种不安的感觉：“青姝，你别闹了，长老们也都是为了师门考虑才会如此。毕竟这件事对玄门的影响太大了，他们身为长老总得对弟子们和对大众有个交代。”
“我知道你所做的都是为了玄门，为了救人，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判断失误，实力不济，才导致事情得发展不受控制。”
“青姝，我会保护你。你别害怕，更别意气用事，好吗？”
他蹲下身将令牌拾起想要还给杜青姝。
只是再一抬头，却看见面前的女生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小巧的水果刀猛地划开了肚子，伸手进去活生生扯出一块血淋淋的灵骨递到他面前。
“青姝！”
“杜青姝！”
裴渊和长老们都震惊地喊出声来。
杜青姝却拒绝他们任何人的靠近。
她感觉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比将灵骨植入体内时还要痛上百倍。
但她强撑着把灵骨塞到裴渊的手里：“裴渊，我欠你的，日后必定奉还！从今以后，你我再无瓜葛！”
不甘、委屈、愤怒、仇恨、失望，多种情绪在她的心底纠缠，让她无法冷静地思考，也让她无法再相信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她觉得每个人都很虚伪，说的话也都是在针对她。
哪怕是面前这个她喜欢了很久的师兄，在此刻的她看来现在也是那么的伪善。
裴渊不敢置信地看着手中血淋淋的灵骨，一向冷静漠然的表情瞬间崩裂。
他所说的都是真心实意。
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小师妹，从她刚进玄门时他就一直关注她了。
他欣赏她的上进，欣赏她不服输的精神，喜欢她追不上同门进度时那被气成包子时的样子。
他陪着她看着她长大，护着她一次又一次，心也一点一点在沦陷。
所以他才会回到家族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被父亲鞭打了三天三夜，足足打折了五条鞭子，才求到了家族里秘密保存着的一根灵骨。
那根灵骨是家族为防止没落而准备的，他拿到的代价就是日后要用自己的全部天赋和修为炼制一根灵骨交还回去。
但他不在乎，他想看见她意气风发的笑，想让她恢复十岁时刚进入门派的自信与开朗。
可就在刚刚，她说，裴渊，我欠你的，日后必定奉还。
她说，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裴渊一点一点捏紧手中的灵骨，所有的表情都一点一点消失不见，眼中的光芒也随之被黑暗吞噬。
“好。”
他没有多说，只说了一个字。
几位长老都不敢置信地看着裴渊手里的灵骨。
裴渊居然从裴家拿到了灵骨，还把灵骨给了杜青姝？
不管其他人作何感想，杜青姝决绝地转身，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血滴了一路，杜青姝头晕目眩地走在街上，只觉得自己无处可去。
她本就是孤儿，离开了玄门，她就再次恢复了孤儿的身份了。
身体终于支撑不住，杜青姝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
再次醒来，杜青姝有些迷茫。
周围一切都是白色，白色的屋顶，墙壁，和白色的被单。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死了。但肚子上的痛感传来后，她才发现自己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