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翠兰哭到一半，硬生生被女儿截断。
她总觉得女儿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只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狐疑道：“那是许寒星啊，住咱们对门，你不记得了？”
住对门？
这回轮到许寒星咬舌头了。
怪不得对方这么熟稔的样子，原来是对门的关系。
奇了怪，她怎么对这号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妮儿啊，”蒋翠兰把手贴在她脑门上，一脸担忧，“你是不是冲着什么了，怎么那么不对劲呢？”
赵离没有拂开她的手，对于母亲，她的印象还是很好的，毕竟从小到大，在这个家中，也只有母亲是对自己真心的好。
虽然她在一些方面，也是愚昧无知的，盲目听从丈夫，没有主见，以至于到最后，把自己的命也赔了上去。
这辈子赵离发誓，一定不会再让母亲离开自己。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你爸篡改了你的志愿，可是……那毕竟是你爸啊，”蒋翠兰又开始念叨上了，每次赵离和赵汉德吵架，蒋翠兰总有这句话来堵她。
那毕竟是你爸。
所以你什么事都要听他的。
不管他做了什么，都是为你好。
哪怕他在家当个甩手掌柜，酱油瓶子倒了也不会扶，家里家外都是蒋翠兰操持赚钱，他也要当家里在的说一不二的人。
赵汉德其实最初还行，从她们住的这栋家属楼就能看出来。赵离还没出生那会赵汉德还是县城里的老师呢，那年头计划生育，在职工只允许有一个孩子，生了赵离后，蒋翠兰就被计生委的人强行拉去上了环。
赵汉德不甘心自己这辈子没儿子，偷偷带着蒋翠兰把环取了，然后怀了个二胎，结果做检查的时候发现是个女娃，又打了。
这事本来也是偷摸进行的，但赵汉德那阵子挺得意，在学校得罪了不少人，不知道被谁举报了，一举报上去，这回好了，儿子和工作一起没了。
好在学校念点旧情，一直没让他们从家属楼里面搬出去。
从那以后，赵汉德就肆无忌惮了，反正他现在儿子工作都没了，蒋翠兰身子也垮了，这辈子他可能也不能再有儿子，还奋斗什么，反正闺女以后是嫁人的，收个彩礼能保证不赔本就行。
所以这么多年，家里开支一直靠的都是蒋翠兰女工挣的那几十块的工资。
赵离早就看不习惯他爹的做派了，不过幡然醒悟是好久以后，在这个年纪的赵离，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知道一昧的顺从，就像蒋翠兰说的，哪怕有一瞬间知道赵汉德这是是不对的，也会用那一句话来拷问自己。
那毕竟是你爸啊。
赵离冷笑一声，她知道一时半会是改变不了她妈的想法，只能循循善诱，也不多费口舌。现在她倒是更好奇关于许寒星的事。
“住咱对门，他也是和我一个学校的吗？”
蒋翠兰叹了口气：“比你小一届，那孩子一直不爱说话，跟我们也不亲近。他又有个那样的妈……说起来也是可怜。”
那样的妈。
这回赵离有点印象了。
因为以前赵汉德在家里发脾气的时候，晚上她就能听见隔壁房子传来乒铃乓啷的动静。声音比赵汉德的还大，是个女人，从没听过那么高亢的尖叫，骂出的话比赵汉德的还要难听。
不是让人去死，就是说生了你有什么用。
赵离知道隔壁住的那个也是老师，身体不太好，后来好像是得了什么病，再后来赵离就不知道了，只记得某一天对门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再打听一下，原来那女人带着儿子一起搬走了。
当时关于对门的说法还挺多，有人讲是那女人死了，半夜被救护车拉走，再没有回来过。也有人讲是被豪车接走的，那架势，老气派了，就连那女人的儿子，听说都是港台某位大老板的儿子。
众说纷纭，谁都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不过再听见对门的消息，是某天吃饭赵汉德在饭桌上提了一句：“对门那儿子好像死了。”
他整天不上班，就知道在外面溜达，听到的小道消息比一个妇人还多。
赵离当时还奇怪，死了就死了呗，天底下去世的人那么，哪能个个都记得。
不过现在，她倒是对男生有些怜悯了。
不管怎样，他人还不错。
既然她都有改变的机会，为什么许寒星不行。
如果可以，赵离也想改变他的命运。
就当是……对手上的面包和牛奶的报答了。
这些还得从长计议，天上下起了毛毛雨，赵离最终还是被蒋翠兰拉回了家。
赵汉德坐在沙发上翘着腿看电视，听见动静鼻子哼了一声，也不说话，估计是等着赵离低头道歉。
赵离冷笑一声，她脸上现在还火辣辣的疼呢，直接回了房，门哐当一声用力关上，沙发上的赵汉德被惊的跳了起来。
“反了她了，反了她了！”他嘴里骂着，抓起鸡毛掸子似乎就想过去教训她。
蒋翠兰一把拦住他，眼里蓄着泪：“孩子心情不好，你就多担待点吧，咱们也就这一个女儿啊。”
“老子缺她一个女儿，”赵汉德虽是骂着，但好歹没继续动手了，他声音拔高几分，“要不是她，老子能没有儿子吗？反正以后也是要嫁出去的，惹恼了老子，老子把所有东西都留给赵佑。”
蒋翠兰吓的去捂他的嘴：“别说了……别说了。”
赵离在房间里照镜子，听见外面的动静忍不住皱眉。
赵汉德还做他的春秋大梦呢，以为没有儿子，还能靠到侄子。
赵佑是他弟弟的小孩，和赵离是同岁，因为是家里唯一的儿子，所以从小就被宠坏了。
唯独嘴甜，哄的赵汉德心甘情愿从裤兜里掏钱。
上辈子赵佑犯了事，需要钱来摆平，所有的亲戚都看透了他的虚伪，只有赵汉德相信了他的鬼话连篇，被哄的眼泪汪汪，一边拉着亲侄子的手说“还是侄子靠得住啊”，一边拿了房本借给他去抵押。
结局很明了，最后就是人财两空。
赵佑拿着钱跑了，赵汉德口袋光光被赶出去，房子被抵押也没得住，打电话永远是忙音，最后还得靠赵离拿钱给他在外面租了个别的房子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