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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儿抱着阮响,轻轻拍打着阮响的后背,像是还在家里时哄弟弟妹妹那样。

她们俩身上都没肉,就算抱在一起也是骨头硌着骨头,一层薄薄的皮挨在一起,连热量都很有限。

天亮后她们就要继续赶路,麦儿有严重的夜盲症,天黑后什么都看不清楚,无论月光再亮,她们都不能在半夜赶路。

路上麦儿的生意并不算好,也不是次次都能收到粮食,多数时候,阮响都会和麦儿一起挖草根,割树皮,随着逃荒的人越来越多,不仅看不到什么野物,能吃的草根都不剩多少。

麦儿做生意的时候,阮响躲在附近的树上或者草丛后,如果男人给了粮食,或者顺利跑掉,她就在男人离开后再靠近麦儿。

如果男人起了歹心,那躲在暗处的阮响就能偷袭男人,跟麦儿联手杀了对方。

她们没有失过手,一旦动手就是生死之争,她们输不起。

阮响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孱弱过了,她这具身体瘦弱到仅剩一把骨头和一个大脑袋,现在还掉了两颗牙,她吃不饱肚子,人饥饿过度的时候,整天脑子里都有吃饭这一个念头。

“呸,就这么点东西。”麦儿提起破损得能露出大腿的裤子,一边把男人扔在地上的芋头捡起来,一边骂道,“这么抠,以后生儿子没屁眼!”

阮响从树上跳下来,她的头皮刚刚结了痂,不知道痂掉了以后那块头皮还能不能长出头发。

麦儿冲阮响招招手:“咱们待会儿看看有没有那种拖家带口的,找他们借个火,这芋头可不能生啃。”

阮响:“我们没什么可换的东西。”

麦儿笑道:“这不是还有我吗?”

“如今我月信都不来了,也不怕怀上孩子。”麦儿庆幸地说。

要是怀了孩儿,恐怕她真就不能活着到南方了。

麦儿并不为卖身羞耻,她没接受过教育,并不觉得贞洁是个多重要的东西——至少和命比起来不重要,忠贞这个词麦儿都不知道,守身如玉她更没学过。

乡下人连字都不认识,一个村找不出一个读书人,干旱时节和邻村抢水都能发动全村的男女老少混战,他们活得野蛮,但也正因为野蛮,逃荒路上这些乡下人反而最坚挺。

她们不敢走大路,只敢走树林的小路,阮响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偷袭还有机会,正面对抗她连一成的胜率都没有,哪怕是个瘦弱的男人,都能以压倒性的体力优势完全压制住她。

即便她有机械臂,但本身没有力量,机械臂也难以驱动。

可能一拳头下来她就得像条死鱼一样躺在地上。

体力不足的时候,任何技巧都是没用的花招。

——

一行人走在泥路上,男人穿着一件短打,拉着一辆两轮木车,木车上盖着一层破布,让人看不清木车里载着什么,瘦弱的女人怀里抱着孩子,跟在车后,时不时上手推一把车。

旁边还有个半大小子,随时预备着从男人手里接过拉车的绳子。

麦儿让阮响像往常一样躲起来,自己从草丛里扑上去,她没有像做生意时敞开衣衫,而是直接跪在这三人面前,看不出年纪的脸上满是泥痕,她也不说话,而是直接磕头。

即便是土路,她依旧磕破了自己的额头,任由血水混杂着沙土从额头流向脸颊,然后才抬起头看向拉车的男人,哭着求道:“大哥,嫂子,求求你们施舍我点吃的吧!”

“我给你们磕头了!”

喊完话后麦儿便继续磕头,好像她的头是铁打的,怎么磕都不会觉得疼。

男人骂道:“我们也没吃的,快滚!”

麦儿膝行上前抱住了男人的腿:“大哥,随便什么都行,就一点,给一点我就走。”

男人用脚踹开麦儿,他从木车里抽出一根木棍,作势要打:“滚!”

麦儿被吓得跌坐在地上,但还是仰头看着男人:“给点火成吗?我不要粮食了,您给个火引,我这就走。”

半大小子小声说:“哥,要不给她火吧。”

只要不是粮食,那就还有的商量,何必跟对方纠缠?

男人这才点头:“你去找捧火绒,我给你燃上。”

麦儿松开男人的腿,又磕了几个头后才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火绒,男人拿出火石袋,引火点燃火绒后就拖着木车继续前行。

麦儿则是招呼着阮响去捡枯枝,等这火燃起来了,再找东西存放火种。

但这里没有竹筒,也没有足够大的野生菌能让火在菌内闷烧——小的野生菌也没有,麦儿环顾四周,这时候才傻愣愣地问:“这火燃起来了,我们带不走怎么办?”

阮响蹲在火堆旁:“再烧一会儿,我们带点木炭走,以后就能生火了。”

她知道钻木取火,可钻木取火在体力充沛的时候都是难事,更别提她和麦儿现在都没什么力气。

打火石也找不到,即便找到了,没有几个小时的敲击很难让火星落在火绒上,哪怕落上了,也无法保证火星能顺利燃起来,她跟麦儿的体力都不可能支撑她们敲击到火星落下。

“木炭还能生火?”麦儿笑起来,“这可是个新鲜事。”

她们从火堆中检出一根树枝,等它彻底燃烧殆尽后,阮响用石块砸下一小块木炭。

没有多余的布料用来当包袱,也没有时间停下来编藤框,阮响只能把这截木炭塞到自己衣服里,虽然木炭摩擦皮肤的感觉很难受,但总比夜晚总是没有火堆好。

阮响没有鞋——曾经有,但早就已经磨损的不成样子,赤脚走山路对于脚下没有茧的人来说是无法逃避的折磨,一颗尖锐的石子就能划破她脚底的皮肤。

野外的细菌和寄生虫很可能让她伤口感染,继而送命。

“今晚有火堆了,我给你编双草鞋。”麦儿走在前面,她有些得意地说,“编草鞋可是门手艺,我在村里的时候,编五双草鞋能换一个铜板!”

“我爹娘都夸我有本事,将来准能嫁进一个好人家。”

她们缓慢的走着,随着阳光逐渐炙热,额头的汗越来越多,脚步也越来越重。阮响能感觉到自己的脚步开始虚浮,干裂的嘴唇稍微动一动都让人觉得疼。

“响!你瞅瞅!前面是不是个村子?!”麦儿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拽住了阮响的手腕,把阮响拉到自己身前后才指着前方不远的山脚处问,“那是村子吧?”

“我看着田了!”

麦儿的眼神不好,她只能看到大片耕种过的土地。

但阮响却能看见那些土地都已经荒废了,没有长满杂草,却因为干旱而龟裂。

“有井呢!”麦儿朝前跑了几步,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她张开嘴,既哭又笑:“响!有井呢!”

阮响走过去,她俯身把麦儿扶起来,看着麦儿的脸,终于还是说:“这村子没人了,地也荒了,水井里不会有水。”

倘若水井还能出水,村子里的人又何必背井离乡?

人离乡贱,农人除了种地什么都不懂,离了土地便是无根浮萍。

但凡有一点活路,他们都不会走。

麦儿茫然地左右看看,阮响就站在麦儿身旁,她也不催促。

“走吧。”麦儿不再看那个村子,她再次牵起了阮响的手,也不知道是在对阮响说,还是在对她自己说,“活人哪有被尿憋死的,这儿不行,咱们就继续走,总能找到有水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