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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更半夜,唯有夏家村灯火通明,数十个役吏举着火把,几乎将整个夏家村围了起来,役吏局的局长背着枪,带人冲进了族长家中,不发一言地将家中老少全捆了起来。

村民们围在屋外,仍有许多不明所以的村民惊恐地缩在人群中,甚至有人想去与役吏搏斗逃往山上。

局长吩咐身边的下属:“把他们看好,还有村民,别叫他们找着机会躲山上去。”

躲去深山后就难抓了。

族长被捆上了双手,他那张从来不动如山,充满慈悲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别样的表情来,他颤颤巍巍地站着,还得役吏搀扶,才能勉强站稳。

“大人……这是做什么?”族长抖着声问,“老汉可一直是规矩做人,规矩做事,从未有不法之心!”

局长只看了他一眼,肃穆道:“是非曲直自有公论,你有话,到公堂上说去吧!搜!”

族长还要做最后一搏,他拼命朝外喊:“乡亲们!官府害人啊!要栽赃啊!要冤枉我们啊!害死人了!”

局长却走出屋门,在役吏们搜查的时候站在台阶上,对被聚集起来的村民们喊道:“我局接到村民的举报,夏家村村长夏成材勾结土匪,祸害村民,逼良家子从贼,委身盗匪,作恶多端,杀人越货,此等大奸大恶之人人人得而诛之!”

“要为夏成材说理的,大可拿着证据站出来!”

“官府有官府的规矩,倘若有证可查,也能证明夏成材的清白。”

人群中忽然有人喊道:“没什么可说理的!他清白?呸!世上就没清白的人了!”

“修路的工钱都被他贪了!”

“还有姑娘该分的地!都被他分给亲近的族人家了!”

夏成材的亲戚吓得不敢言语,更不敢冒头,在役吏们的围困下缩着脖子,甚至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局长喊道:“村镇道路不畅,又自有宗族规矩,官府念在各地村民生计,本是要徐徐图之,不叫村民百姓生活动荡——却偏偏有人阳奉阴违,私下勾连,这种蛀虫不抓不足以平民愤!”

“乡亲们!”局长的嗓子都要喊破了,她深吸一口气,又吼道,“官府从没有一句假话,无论什么村,无论族内族外,女人男人,孤寡老弱,官府一视同仁!”

“谁不让你们过好日子,谁就是官府的仇敌!”

村民们,尤其是外姓村民们立刻应道:“局长说得是!这些年受这个老不死的欺压,叫咱们有苦说不出!倘若敢和他别苗头,自家的地就完了,发的苗都要被他叫人踩烂扒光,咱不敢说啊!”

“青天大老爷为民做主啊!!”

“青天为民做主啊!!”

终于有役吏小跑着送来喇叭,局长这才松了口气,她举着喇叭喊:“一应有关人家都要被带走,清白的自然会放回来,留在村里的也别急,会有役吏来找你们问话,只要你问心无愧,必无损失,我赵青松拿我项上人头担保!”

赵青松说完这一段后将喇叭交给身旁的人,她带着人搜查夏成材家的地窖,与夏成材亲近的几家也逃不开,地窖都要被直接撬开,甚至他们的田地,都要被搜索,看有没有地方被挖掘过,不长粮食。

役吏们几乎忙活了一整夜,其中还要分出人手照顾聚集在一块的村民,给他们送去薄被草席,还要支起锅给他们烧水。

好在如今天气早已转暖,即便夜里也不算凉。

赵青松走下地窖,火把冒出的烟让她忍不住咳了两声,却还是细细检视所有角落,以防地窖里还有暗道。

她是新官上任,也知道这事是自己立威的最好机会,青州这边的役吏几乎都是本地提拔的,而她是从钱阳调来的,强龙不压地头蛇,要想立威,就得拿出雷霆手段。

拿出了雷霆手段,就必须有成效。

“局长,地窖里没有。”役吏凑过来说,“也没发现暗道。”

赵青松点点头:“走,去地里。”

她走上台阶,又带着人前往夏成材家的田地。

夏乔忙跟上去,她这次鼓足了胆子,是她带着役吏局的人进的村,也是她指点的方位,村里的外姓人虽然敢于壮声势,但还是不敢真正和夏姓人真刀真枪的干,还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

夏乔的后路则是进城,她就没那么多顾虑。

“夏成材他们家靠山还有一块地,平时都种麻织布。”夏乔,“那块地不好,也不在上山的路附近,没啥人去!”

赵青松对下属说:“你们去夏成材地里,你们几个,跟我去靠山那边。”

几人在夏乔的带领下到了山脚下的那块地旁。

果然种着苎麻。

赵青松也是在山间长大的农女,她折了根树枝当长棍,打开苎麻,终于找到了被苎麻包围的一块寸草不生的地。

“挖开。”赵青松指着那块地。

跟着的几个役吏扛着锄头立刻开挖。

没挖几下就挖开了上层的薄土,露出木板来。

“果然是狡兔三窟。”赵青松冷笑道,“有这个脑子,却不干正事,这种人比蠢人更令人不齿。”

役吏们掀开木板,果见通往地库的台阶,赵青松举着火把先一步走下地库——

夏乔站在地库外,伸长了脑袋想看看族长究竟藏了些什么好东西,能让族长冒着被砍头的风险,也要将东西留下来,想来必然不是便宜货。

然而哪怕做好了准备,夏乔依旧被搬出来的东西惊得说不出话来。

金银珠宝,对夏乔这样的农女而言,只是一个词,她根本没见过什么首饰,哪怕听到这个词,脑子里也无法想象出那样的画面。

可这些搬上来的木箱外还染着干涸的血迹,从敞开的缝隙中,她窥见了金器玉饰,有些已然破碎,或是被拆解,但她仍然移不开目光。

乖乖……族长到底从中捞了多少?

这是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吧?

怪不得敢和新官府别苗头,这些钱能催生出多少亡命之徒?

连赵青松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城中的大户人家几代的积累,都未必有这样多。

这么多金银珠宝,底下究竟埋藏着多少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