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亮着灯，老人一字一句的看着林长风带来的十几页打印纸。
他看得很慢，很仔细，时而还用红笔在上面做着记号，就像在批改学生的作业。
林长风和叶染染像两个乖宝宝，规规矩矩的坐在凳子上，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
终于，老人放下了笔：“你们的要求我同意了。”
林长风站起身，认真道：“谢谢您，今天给我上了宝贵的一堂课。”
他的心里没有逆境翻盘的惊喜，只有对老人的尊重，还有惭愧。
见惯了商场的尔虞我诈，利益至上，理所当然的以为所有人都跟自己一样。
自己一开始想要踏入教育这个领域时，一切考虑都从利益出发，只想着尽快挣到第一桶金。
却从没想过，这个行业有它特殊的使命、特殊的意义。
自己的行为，和自己曾经所不耻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林长风看向老人一字一句批改过的企划书，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他费尽心思写出来的长篇大论，总结下来其实只有一个字：钱！钱！钱！
大篇幅大篇幅的文字都在描述怎么赚钱，怎么快速赚钱，未来如何赚到更多的钱。
老人没有说话，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向讲台桌。
他费力的想从讲台桌储物格里拿出什么东西。
林长风连忙上前帮忙，从里面拿出一沓沓纸张。
纸张上布满了手写的字迹。
老人叹了口气：“我老喽，以后要靠你们年轻人了。这是我这些年来总结的一点心得，希望对你们有帮助。”
老人不等林长风说些什么，继续说道：“这个地方，如果你们有需要的话就拿去用吧。”
林长风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不管说些什么，都不合时宜。
说谢谢吗？
老人的所做所为并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那些孩子们。
老人慢慢的打量着教室，目光在每张课桌前都停了一下，仿佛看到了曾经端坐在那张桌子后的孩子。
“林爷爷，要不你来给我们当校长吧。”叶染染突然道。
“我？”老人一愣，突然有些扭捏：“你们看看学校现在的样子，还敢让我当吗？”
林长风眼睛也是一亮，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是老人吗？
这明明是活神仙啊！
多少钱都请不来的活神仙啊！
呃...功利了功利了。
林长风按住内心的羞耻感，卖惨道：“是啊，林校长。我们都没什么经验，要是做不好，我们自己拍拍屁股走人，孩子们可怎么办。”
叶染染闻言，不知想到什么，嗔怪的瞥了林长风一眼。
你要拍就拍自己的屁股，别来拍.......
一提起孩子，就戳中了老人的命脉：“好好好，我这老骨头还算硬朗，还能帮你们看几年。不过我只管孩子的学习，其他的就都靠你们啦。”
林长风眼睛又亮了：正合我意！
罪过罪过，又功利了。
没办法，刻在骨子里的基因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变的。
临走前，林长风提出了改造学校的想法。
老人笑呵呵的摆了摆手：“这些你们决定就好了，我不掺合。”
最后，在师资方面起了小小的争执
老人想要发挥自己的余热，再召唤一批徒子徒孙。
林长风当场否决了这个提议。
老人的学生都是什么级别的啊！
人家都是重点大学的天之骄子，很多还是硕士、博士。
自己这座小庙哪养得起那么多大神啊。
何况只是辅导中小学功课而已，请那么多大神也是在浪费社会资源。
关于师资的问题林长风有自己想法。
他打算招收少部分的应届毕业生，其余的全部招兼职。
资历浅没关系，招进来了再加以培训。
林长风不打算采纳公立学校按部就班的教学方案。
他打算“借鉴”一下鑫东方，并加以调整改良。
该离开了。
林长风这回学乖了，没有谈及薪酬或者股份。
他知道老人不在乎这些。
老人在乎的东西，自己一定会帮他实现的。
自行车再次启动。
叶染染没怎么说话，只是把小脸贴在林长风后背。
一路无言。
.......
叶染染家里的灯亮着。
她提前一段路下了车。
“林长风。”
“嗯？”
这样的开头在之前已经重复了无数次。
“今天谢谢你。”
“谢我什么？”
“我今天很开心。”
“我也是。”林长风笑了笑，笑容很温柔。
“你站过来一点嘛，我不喜欢隔着那么远说话。”
林长风往前走了两步。
“再过来点。”
林长风又走了几步，堪堪要撞到叶染染才停下。
“你就这样站着不要动哦。”
林长风正要点头。
脸庞却被叶染染温润的双唇啄了一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定格。
叶染染扎着一个高马尾，身上穿着第一次见面的那套白色碎花连衣裙，脚上穿着长筒白袜和低帮小皮鞋。
她垫起脚尖，双手贴在后腰，手指还捏着那顶几块钱买来的草帽，晶莹的嘴唇贴在林长风的脸上，眼眸微闭。
林长风穿着白衬衫牛仔裤运动鞋，他的身体挺得很直，一脸的错愕，眼睛睁得老大。
一触即分。
林长风回过神时，女孩已经跑远了。
叶染染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大声道：“林长风。”
“嗯！”林长风也大声回应。
“谢谢你陪我过了一整天生日。”
林长风一愣，今天是她的生日啊，自己什么都没有替她做。
“谢谢你的生日礼物。”叶染染扬了扬手中的草帽。
林长风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这该死的水渍是怎么一回事！
“也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们大学再见！”
女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林长风的视野中。
回去的路上，林长风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叶染染怎么知道我要读哪个大学？”
“一定是王嘉栋这大嘴巴，难怪那时候见他俩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
这一夜，林长风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