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竹竹现在这副面孔，说好听点，是翻身农奴把歌唱。
要难听点，那就是小人得志。
不过季宴礼不这么觉得。
赵竹竹的洋洋得意，竟看得季宴礼无比心酸。
“她在逞强。”
季宴礼觉得。
清清变了很多，季宴礼都快觉得自己不了解她了。
明明在从前，他随便说一句重话，清清都会掉眼泪。
可现在，季宴礼明明做好了被她哭着责骂的准备，她反而戴上了伪装，不哭不闹，还装得若无其事。
赵竹竹表面上看起来越云淡风轻，男人心中就越不是滋味。
“嗯。”季宴礼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语气平稳，“你说。”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但我并不是很想见到你。”
赵竹竹食指圈起，指节随着话语，一下下敲击桌面。
很有节奏。
“我个人希望，今天是你我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今晚过后，如果不是不可抗力，我不希望再看到你。”
季宴礼在听，没说话。
他知道自己曾经给赵竹竹带来的伤害有多深，也理解赵竹竹的反应。
所以，季宴礼压下了打断她，想要告诉她自己为何而来的理由，也尽力使自己的表情和语气平静。
一点落寞与不甘都没外露。
“好，我明白，就算我想告诉你理由，你现在也不会想听。”
他不想激怒赵竹竹，试着提出解决办法。
“或许我们可以想一个折中的办法，有没有什么条件，或者需要我做一些什么事，可以打动你，让你能够愿意再见到我，听我说几句话呢？”
赵竹竹惊讶，杏眼略瞪大了些。
还以为两人要拉扯好一番，才能谈到这一步，没想到他的情绪这么平稳。
不愧是季总。
脑残小说设定虽然夸张，但他毕竟是曾经的金融巨头，谈生意并非全仰仗身后家业。
个人能力不容置疑。
他这是在拿谈生意的状态应对赵竹竹，察言观色，对症下药。
在这一瞬间，赵竹竹觉得季宴礼仿佛看透了她在打什么小算盘。
而且，赵竹竹在刚刚吃饭时，脑内提前模拟过接下来和季宴礼的对话内容。
季宴礼有很大几率在听完她刚刚的那番话后，会觉得自己的尊严受损，为了维护尊严，可能会先用恶毒的话语伤害赵竹竹。
然后赵竹竹再做出衣服泫然欲泣的可怜样，拒绝交谈。
两个人，一个边恶言相向，边劝她不要不识抬举，自己是来求她原谅的。
一个捂住耳朵，按照琼瑶小说里的女主去演，大喊：“我不听我不听。”
来回闹个几分钟后，她在瞪着通红的双眼，跟季宴礼说：“让我相信你是真心的也行，你先赚够十个亿再来跟我谈话，让我看到你的决心和毅力。”
……
谁知道对话进行的这么顺利。
跳过两人发疯的过程，直接问她解决办法。
“呃……”
赵竹竹一时把握不准自己该用什么情绪去说下面那句话。
“我看你身无分文，那等你赚够十亿的时候再来见我吧。给我十亿，既能证明你的能力，又能证明你的决心。”
“怎么样？”
她说的毫无气势，说完还有些心虚。
赵竹竹假装垂眸，实则视线若有若无地往桌对面季宴礼脸上瞟。
男人似乎在想些什么，睫毛垂下，橙黄色的路灯斜着打在上面，阴影盖住他的眼眸，让人瞧不清里面的情绪。
几秒过后，他抬头，和偷瞄自己的赵竹竹对视。
“好，十亿，你我都不准食言。”
*
江清浔离开的第三年。
季宴礼还是没能走出失眠魔咒。
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可季宴礼第二次跌得比第一次还重。
安眠药对他的作用越来越弱。
在连续失眠的第三天深夜，季宴礼觉得自己要疯了。
睁着眼就会想起她，他好想睡，却怎么也闭不上眼睛。
明明身体疲惫到了极点，大脑却兴奋异常，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像是要冲破皮肤，整个脑袋都要爆炸了。
季宴礼拿过床头的安眠药，暴躁地拿药瓶往手上拍，倒了十几颗出来，一口闷下。
他不在乎什么安全剂量。
只要能入睡，就算现在从门外闯进来个法外之徒，给他一枪也行。
困意终于来了，他闭上眼，满足地叹了口气。
“如果能做梦就好了。”
哪怕在梦中能见一见她也好，季宴礼愿意付出一切的代价。
这是季宴礼每次入睡前都会许的愿望，心诚所致，这一次终于灵验了。
他感觉自己好像刚闭上双眼，下一秒，就站在一所学校的大门口。
“博喻第一中学？”
季宴礼对这所高中有印象。
江清浔曾经跟他说过，自己上的高中名叫博喻一中。
当时他早就调查过江清浔的档案了，说的和档案里的内容完全不同，所以那时候，季宴礼将江清浔当做是个满嘴谎言的骗子。
而现在，他在梦中见到这所高中，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入睡前的祈祷生效了？
这所学校没见过，但在梦中出现什么都不奇怪。
有没有可能，过一会儿，穿着校服的江清浔就会从里面走出来？
这个猜测让季宴礼兴奋起来。
三年了，江清浔一次都没回来看过他。
所以季宴礼每次做梦，不管梦境内容多么的光怪陆离，他都舍不得醒，一直在梦里四处看，期待能看到江清浔。
怕错过她，入梦时站在哪里，他就会一动不动待到苏醒。
这次也一样。
季宴礼就站一中校门口，动也不动，一直站到晚自习下课，人渐渐变得多了起来。
他四处观望着每一个人，可是没有一个人像江清浔，哪怕是眉眼。
直到他感觉背后有一股奇异的感觉从背后升起，季宴礼突然觉得，江清浔要出来了，江清浔就在他的身后。
江清浔在看他！
季宴礼迅速地转身，企图捕捉那道熟悉的视线。
目光相交。
是十八岁的江清浔。
是他的清清。
终于，再次相遇。
*
季宴礼在三年内曾无数次地排练，如果在梦中见到江清浔，应该和她说什么好。
是先说“我爱你”？
不，她肯定不信。
那应该先说“对不起”，向她解释，道歉，说自己辜负了她，任她责罚。
但季宴礼又担心江清浔不愿意见他，会躲着他，让他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当他看到穿着高中校服的江清浔站在学校门口看他，季宴礼第一次想要感谢上天。
“太好了，高中的她还没和我相遇。”
“这时候的她没有被欺骗。”
那她就不会恨自己。
这梦好美。
季宴礼脚步匆匆赶到面前，本来打算只是打个招呼认识一下，却在看到她脸上的惊恐神色时，瞬间明了。
她居然有记忆？
季宴礼的情绪陷入了短暂的低沉中，但随即安慰自己，能在梦中见一面也好。
和赵竹竹散步时，他的每一步都放得尽量轻，生怕动作一大，梦就醒了。
可无论是钻进鼻腔的花香，还是走在前方的少女偶尔扫过他脸上的发丝。
触感、嗅觉，一切都太过真实。
季宴礼没忍住，掐了自己一把。
有痛觉！
这意味着什么？！
季宴礼不傻，他的第一次穿越，比赵竹竹适应的快，在没有系统的引导下，他很快就判断出自己的处境。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是从一本书到了另一本。
而是在短暂的思考后得出结论，自己来到了平行世界。
虽然在这个平行世界中，他身无分文，甚至算是黑户。
他无权无势，再也没有只手遮天的季氏为他做后盾。
但这个世界有清清，那就够了。
其他的事，季宴礼不在乎。
*
季宴礼不知道为什么平行世界里的江清浔有那段记忆，可这对他来说是好事。
如果只是梦境，那确实不带憎恨的情绪，两人静静待一会儿就好。
可如果是实打实的穿越，她记得自己，记得过往，虽然一开始会抗拒他，恨他，但至少他有弥补的机会。
他不希望和一个完全没有记忆的江清浔重新培养感情，他爱得是那个爱过自己也恨过自己的江清浔，少了任何一种记忆，她都不是完全的那个她。
季宴礼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没想到事情比想象中的顺利。
江清浔的要求竟然只是让他赚十亿。
他像是得了恩赐。
*
季宴礼赚钱的办法有很多，十亿，对他来说轻轻松松。
白手起家只是稍微延长一下他完成目标的时间线罢了。
而且，不用赵竹竹说。
在季宴礼穿越后，看到她绑马尾用的朴实黑头绳，杂牌运动鞋，以及请自己吃的是八块钱一碗小馄饨的路边摊。
那时候他就已经暗下决心，即便在这个世界，也要努力赚钱。
他会用尽一切手段，一定要让他的清清过上好日子。
所以，在赵竹竹说了要十亿时，季宴礼垂眸思考的不是要不要答应。
而是已经在计划怎么积累原始财富了。
他需要赚取第一桶金。
而在自己答应后，对面的少女杏眸微微瞪大，像是有些惊讶，但又随即一笑。
表情像是在说：确实，自负如你，这个要求你肯定会答应。
那笑容很好看，和初见一般动人。
但短暂，昙花一现。
季宴礼怔住，还没来得及回味，就见赵竹竹已经敛去笑意。
“那时间也不早了，今天就先聊到这里吧。”
她神色如常，语气淡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希望下次见面时，你已经成了十亿富豪。”
赵竹竹离开的匆忙。
从谈话起，她就一直觉得浑身不舒服。
汗毛直立，感觉阴森森的。
像是有人在监视自己一样，可朝四周环视过几次，没看到几个人朝这边看。
一般看过来的，视线也都停留在季宴礼身上，她不该有这样的感觉。
勉强坚持到谈话结束，赵竹竹一秒都不想多待下去。
她知道季宴礼此时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如果自己不帮他，那他别说去赚取十亿了，今晚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但赵竹竹并不想帮他解决困境，一毛钱都不想赞助给他。
毕竟要是季宴礼以后真翻身有了好日子过，那岂不就意味着她没好日子过了？
生怕多等一秒钟就会被他借钱。
可她都快走到自家小区了，瞟见一旁电线杆子上贴的小广告，犹豫再三，又转身回头将小广告撕下来，快步赶回了馄饨铺。
季宴礼还没走，看着面前的空碗一脸严肃。
不用猜，赵竹竹也知道他正在脑海中演练怎么赚钱。
“啪——”的一声，将季宴礼吓了一跳。
他睁开眼，发现少女不知道何时又回来了，指指刚才拍到桌面上的纸张，朝他努努嘴。
“喏，你要不先靠这个积攒个启动资金？”
季宴礼循着看去，A4大小的纸张，加粗的字体，内容简单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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