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娴婉的脚跛的程度很严重，只是她大多数时间站着不动，动也只是为了给客人端饭。
怕饭菜晃出来，她走的时候会很小心，慢慢端到客人手上。
所以大家不容易注意到。
赵竹竹细心，和任娴婉聊天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腿脚的问题。
起初，肖蕴还当做是巧合，没细想，只是诧异她怎么会出来吃饭，这个点儿……按照谢志颖天天在他耳边念叨的情报总结，她不该在忘返等顾源吗？
‘算了。’
肖蕴还有事要忙，他懒得费神思考她的事。
可没过一会儿，他听到赵竹竹的声音，她又要来一碗馄饨。
肖蕴：“……？”
胃口这么好？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肖蕴记得，赵竹竹吃的好像很少，午饭都不去食堂，经常一个面包就对付了。
那些人还因此嘲讽过她：“没钱就别学别人追富少，吃这么少是不是吃不起饭，钱都攒着给顾源买水了？”
“笑死，给顾源买一瓶8块钱的矿泉水，自己吃一块钱一个的面包。”
四周的其他客人也开始议论了。
“那小姑娘不都吃了两碗了吗？怎么又让老板娘煮新的。”
“胃口好吧，我饿的时候也能吃三碗。”
“啊……还加了一份猪蹄汤？你能吃三份馄饨加一碗猪蹄汤吗？是还约了别人吧？”
“估计是男朋友吧，不过我看她穿的校服，一中的不都是高中生吗，管的还严，这都能顶风作案找到男朋友吗？”
他们对赵竹竹的关注度这么高，并非只是因为她点的多。
事实上，因为任娴婉手艺好，定价亲民，不少人都愿意来，工地上的工友们还会相约走几条街，就为了来她家吃饭。
饭量大的人有许多。
只是这么大饭量，配上赵竹竹巴掌大的小脸，很难不引起大家注意。
“咔嚓——咔嚓——”
肖蕴闻声望去，有人在举着手机偷拍赵竹竹。
他眉眼冷了几分，悄无声息地走到对方身侧，看到对方在手机里打下一排字：
【救！这是不是哪个明星素颜吃路边摊！！或者主播？！还特地穿了校服伪装？好可爱好可爱！！！！！】
看着那一排省略号，肖蕴眼内的冷雾才散去。
他无语地转身离开，回头就瞧见了赵竹竹，她还站在小摊旁，等着即将出炉的饭菜。
夏季夜晚，偶尔有几许凉风时，才能让人喘口气，其他时间，户外就像是个大蒸炉，蒸得人喘不过气。
尤其是锅炉边。
任娴婉估摸着时间要好了，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皮肤细腻白嫩，她让赵竹竹回去等：“等饭好了，我会给你端过去的，小姑娘回去坐着吧，锅边热。”
“没事阿姨，不热，我站会儿，消消食！”赵竹竹笑着拒绝，“您忙您的，不用管我。”
锅盖掀开，水雾四起。
香味勾的在场的食客心痒。
赵竹竹点的多，红油抄手和红油猪蹄汤，连食物带汤带蘸料，总共要两个大碗两个小碗另加一个蘸料碟。
任娴婉还想送她两小盘青菜，分开装了下，拿托盘装也要分三次拿。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喊儿子过来帮忙，就看到面前的小姑娘端起托盘就走了，飞快地放到座位上后，又小碎步跑回来端起第二个托盘离开，然后是第三个，灵活的很。
任娴婉没懂赵竹竹的意思，只觉得小姑娘真年轻，有活力，来回跑了几趟都不嫌累。
肖蕴看懂了，她这是不想让他妈帮她端饭。
赵竹竹瞥了好几次任娴婉的脚，肖蕴看到了。
还……挺善良的。
也挺细心的。
是个好姑娘，只是可惜了，看上了个人渣。
*
肖蕴想不通赵竹竹对顾源迷恋的地方，本打算第二天睡醒，再去老师办公室看看那男的考试成绩有没有进步。
可等睡了一觉起床，第二天早上，他失笑地摇摇头。
到底管他什么事啊，本来就是不相干的人，就因为她展露了点善心，就又情不自禁地在意对方了？
肖蕴洗了把脸，清醒了许多，到班级后，还是如往常一样该干嘛干嘛，没往窗边看过。
可一旁的谢志颖肯定不会让他错过任何八卦，几乎是每个课间，他都要在肖蕴耳边感慨一句：“诶，赵竹竹怎么还在学习，她不去国际班找顾源吗？”
“做课间操这么认真？视线都不往顾源那边看？”
“哇，是不是闹别扭了，肖蕴你知道吗，顾源打了一中午篮球，赵竹竹都没去看，也没送水，你说这意味着什么啊！”
被迫知道全过程的肖蕴无奈地看向谢志颖：“……”
“咋了？”谢志颖一脸懵逼。
“没事。”
肖蕴无话可说，他本来是想问谢志颖，到底暗恋顾源的是赵竹竹还是谢志颖本人？
为什么谢志颖看上去比赵竹竹还了解顾源，对顾源的动态简直是了若指掌。
谢志颖感慨了一天，疑问了一天，他到处打听，打听来的结果都是“不知道”，大家也挺好奇的，毕竟赵竹竹从前对顾源的舔狗行径是每天雷打不动，风雪无法阻挡的，他们甚至觉得赵竹竹哪天被车撞断了一条腿，都得一瘸一拐地爬着过来给顾源送上一杯奶茶。
终于在晚自习结束，回去的路上，得到了解答。
顾源把赵竹竹堵在了角落，从他大放厥词内可以分析出，原来是顾源在追赵竹竹，赵竹竹不想搭理他了，却还要被抱怨。
肖蕴不懂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态，总之心底有股无名的火，在往外蹭蹭冒。
晦气！
这男的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股怒火不止对顾源，还对赵竹竹也有，他想知道赵竹竹为什么被这么一个人渣耽误了两年，是因为那软弱的性子吗，不敢反抗？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难道这个赵竹竹脾性还不如一个兔子？
他正想着呢，紧接着就看到被顾源堵在角落的赵竹竹突然很暴躁地原地蹦了一下，然后什么难听的话都从她嘴里骂出来了。
……
谢志颖纯吃瓜路人，听着赵竹竹怼顾源，妙语连珠，笑得他肚子疼，差点当场躺下在地上打滚了。
肖蕴也出神了片刻。
这样的赵竹竹，他……没见过，也没想过，原来她这样的性子，还会生气啊。
明明被撞到的是她，第一个道歉的也是她。
‘看来兔子急了是真的会咬人。’
肖蕴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不少，如果谢志颖抬头看他，还会发现肖蕴的嘴角有弧度，似乎在笑。
赵竹竹说的每句话，都是话糙理不糙，句句在理。
可对面的顾源好似听不懂人话，她已经说的那么清楚了，他还在答非所问，她说天他回地，乱发癫。
从前肖蕴从没觉得考试成绩可以定义一个人的智商，他知道有许多人很聪明，只是不把脑子往学习上用罢了。
可顾源这个人，在听完两人的对话后，肖蕴可以保证，他的学习成绩不好纯粹是因为脑子不好使。
顾源脑袋里好像缺点什么。
赵竹竹也失去了耐心，她要走，但顾源不让，像抓小鸡似的拎着她。
肖蕴瞳孔猛地一沉，据他之后回忆，这一刻的肖蕴大脑是空白的，伸腿跨过矮木丛是本能反应，他什么都没想，身体做出了反应——
想冲过去给顾源一拳，把赵竹竹拉到身后护着。
他的动作太迅速，谢志颖都没反应过来，差点没拦住，幸好对面的赵竹竹不是真的小白兔，只见她一个过肩摔把顾源摔倒了地上，还对着他“呸”了一声，然后快步跑了。
肖蕴这才停止了动作，然后被谢志颖拉住，苦口婆心地教育他：“你怎么回事，对面的是顾源，这你也敢出头啊？”
正义感使然？
有可能吧，父亲是警察，作为儿子，路见不平出手相助也是很正常的。
*
赵竹竹这几天的改变很多，肖蕴很难不去注意她了。
尤其是昨天晚上的精彩过肩摔，他记忆深刻，甚至在上课时第一次走神盯着赵竹竹的背影看了几分钟。
‘她的身子很瘦弱，不像是有肌肉的样子，也不像平时在锻炼。’
怎么能那么干净利落地把顾源摔飞的？
想了几分钟，肖蕴得出结论。
‘顾源太虚。’
得出结论后的肖蕴没有第一时间转开视线，他的注意力又被牵引到了别处。
这几分钟里，赵竹竹一直在看的是同一道题，丝毫没有提笔书写的动作。
肖蕴坐直看了眼，是最后一道大题，难住了不少人，他刚给谢志颖讲过。
按从前的成绩来说，赵竹竹不该解不出这道题，就是平时分心太多，总把心思放在无用事上，耽误了学习。
不过肖蕴还是很欣慰的，她现在好像除了去厕所，其他时间都埋头苦读，这样下去，把水平提升回去并不难。
肖蕴爱才，他自然愿意帮赵竹竹一把，不为别的，纯欣赏。
他将答案和解题思路步骤一一写清楚在纸条上，本打算直接递给赵竹竹的，可想了想，她似乎很受瞩目，班里的人都很讨厌她，一举一动都受人监视。
肖蕴不知道一个举动会让大家作何感想，所以避免给对方找事儿，他等到大家都不在的课间，才将步骤塞到了她的位置上。
没留名。
毕竟重要的是做题步骤，谁给的都一样。
*
赵竹竹很喜欢吃任娴婉做的饭，肖蕴发现了，她来的次数很多。
所以在路过赵竹竹的时候听到她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响声时，肖蕴就猜到了，她今晚还会来。
在赵竹竹去之前，他就跟任娴婉说了：“妈，煮着的猪脚留一个。”
“是有朋友要来吗？”任娴婉诧异，她还从来没听自家儿子让她留过猪脚，也没见他带朋友来吃过东西。
所以她很兴奋，这一定是他的好朋友，不然肖蕴怎么会特地提醒她留一个猪脚。
“……不算。”肖蕴思索了几秒，还是否认了，“是个同学，她……”
话没说完，任娴婉已经打断了：“没事没事，同学就是朋友，朋友就是同学，一样的，留一个猪脚就行了吗？哎，阿蕴真细心，猪脚确实是煮的越烂越好吃。”
肖蕴没说什么，无所谓，等任娴婉看到来的是女生，就不会激动了。
他以为这样任娴婉就能明白，赵竹竹只是个同学，而不是他的朋友了。
不过，今天的赵竹竹很反常。
明明她和肖蕴是前后脚出的教室，可等肖蕴帮任娴婉支起摊子，煮上猪脚，连馄饨都包好了200个，还没见到赵竹竹身影。
倒是有不少食客在讨论刚刚一中门口发生的一幕。
“那个男的长的好帅啊，要不是年纪大了点，我都想跟他要手机号了。”
“姐姐，你一个女孩子，矜持点好吗？！而且我看他不是有女朋友吗，抱那么紧，那个女孩好像还挺眼熟的。”
“不会是女朋友吧，应该是兄妹？年龄差挺大的。”
……
肖蕴没兴趣，可那两个女生坐的位置离锅炉很近，他想不听都难。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的肖蕴头疼。
但又不能带耳机，毕竟他还要听食客点单。
“诶，小声点小声点，先别说了，他们俩过来了。”
“嘶——还真是，别说了，是他俩。”
肖蕴没抬头，那两个人是谁他都不关心。
可接下来，他听到了赵竹竹的声音。
“是呀老板！都是您手艺太好啦，那天吃完……”
他眉眼闪动了一下。
任娴婉很喜欢赵竹竹，肖蕴知道，她第一天见完赵竹竹，回家就说个不停，一会儿夸人家长得好看，一会儿又教育肖蕴：“你看人家女娃，一个人都能吃三碗馄饨，一个猪脚，你呢，你得多吃点啊。”
所以看到赵竹竹过来，任娴婉很高兴，和她一人一句聊的火热。
赵竹竹又要红油蹄花汤。
任娴婉答应了，可掀开锅盖一看，卖的只剩下最后一只了，她有点为难地回头看肖蕴。
“阿蕴，你同学什么时候来呀，要不……先给她？我现在再给你同学煮一只？”任娴婉问的小心翼翼。
她不好选择，一个是很喜欢的小姑娘，一个是儿子第一次带回来的同学。
而且肖蕴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很不好，他在看刚刚那个小姑娘坐的位置，盯着看了十几秒，然后摇摇头，语气生硬地说。
“不用了，她不来了。”
“啊？你同学吗？”任娴婉愣了下，“是真的不来了吗，你别骗妈妈，是真不来了还是你生气了？”
天大地大儿子最大，她是喜欢那个小姑娘，可也犯不着为了这个让孩子生气。
肖蕴摇头：“没生气，是真的不来了。”
任娴婉没再继续说了，她知道肖蕴这肯定是生气了，但想继续这个话题也没办法了，因为肖蕴忽然站了起来，走向了小姑娘那一桌。
不明白儿子要去干嘛。
看上去，他是去赵竹竹那桌附近收脏盘子的，可哪儿有那么多盘子要收？
任娴婉就在摊位后面，看着自家儿子端着几个盘子以小姑娘那一桌为圆心，转悠来转悠去。
不知道是听到了什么，她看到那个小姑娘和桌对面穿的很贵气的男人说了几句话，自家儿子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差。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眉宇间都是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