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二去，福贵和牢头混得差点称兄道弟了。这次，福贵不光使了银子，还顺捎了油赞子给牢头狱吏吃。
亥时末刻，狱吏吃了酒菜，睡得正酣。福贵在牢外把风。
\\\"爹！\\\"禾丹小心地招手，禾彤也睡意正浓，没听见。
\\\"爹！\\\"禾丹小心用粉拳捶打牢格，并加大了呼唤声。
禾彤一个激灵，瞬间坐了起来。口中喊道，\\\"笑笑！″他左右张望，也只看到了丈余的灯光。
禾丹再喊，\\\"爹！我在这儿呢！″
禾彤这次瞧清了朦胧灯光下的女儿。他腾地站起来，两三步便跨到了木格边，体格健壮得如一个小伙子。这也得益于牢头开恩，没给禾大夫上铁链。
\\\"笑笑！真是你。我正在做梦呢！″禾彤笑了，露出了整洁的牙齿。″你娘还好吧？\\\"
\\\"我们在惠山寺住着，好着呢！有吃有喝带睡的。放心吧爹！″禾丹和他爹隔得很近，两人互握左右手。两人从各自的神情中，得到了温暖。这温暖又令各自安心。
\\\"笑笑，别忘了锤炼医术。别忘了行医初心。″禾彤叮嘱女儿，他自认为很紧要的话。
\\\"嗯。爹！放心。万人签已上交州府了。″禾丹的说话声更小，带着浓浓舌发音，只有禾彤听得见。
\\\"太好了！老天有眼的。你和你娘都要当心身体，还有福贵和福伯也是。″禾彤的话音轻缓。
禾丹和她爹握着的手，彼此都不想分开。还是禾彤催促女儿，\\\"笑笑，快走。我好好的。″禾彤趁转身给女儿看的机会，轻松地放开了女儿的小手。
禾彤转圈给女儿看，禾丹真看到了她爹有一个好身体。她心安了。笑了。
禾彤趁势催促，\\\"走吧！走吧。″禾丹当真很听话地转了身。但她的头一直后看她爹。禾彤挥手，缓缓地。
禾丹慢慢消失在昏黄的黑暗中，一张如花的笑脸也隐入了黑幕中。
\\\"娘！我爹好着呢！精气神倍足，爹把坐牢当疗养院了。\\\"惠山寺的女客房中，禾丹对她娘程茹报喜。
\\\"阿弥陀佛！观音菩萨真的显灵了。\\\"程茹又盘腿坐正，口中默默祈祷，说一些感谢观音菩萨，出来以后还愿的话。
禾丹也不反对，由她娘程茹自己乐意就成。只是爹老不出来，福贵也跑了这些日子，成效还是有，但都没直接放出来令人放心。
禾丹出了客房，来到大殿外的一棵千年香樟树下。她看着阳光斑斓地落在地面上，金光闪闪，如一平静的湖面泛起的波光。
\\\"笑笑，″福伯叫着，在离禾丹不远处坐下了。福伯的圆脸因无肉显得更小，一双眼睛反而显得更大，只是有些空洞，无神。
禾丹仍然女扮男装，不施胭脂水粉。这让她的脸看起来更干净，更纯洁。她的双眉紧皱，拉着的柳叶像欲飞的倒八字。
福伯看她一脸愁相，也知她挂念她爹的安危。\\\"笑笑，我北上去找少爷吧。也许只有少爷才能帮上忙。″
\\\"可是，京城好远呀！您年岁已高，经不赶旅途奔波的。″禾丹也想去找哥哥，爹在牢中，娘在寺中，她又放不下他们。
\\\"没事，我这把老骨头，又不挑不抬的，只是坐车赶船，不碍事的。笑笑，和夫人说说，就让我去吧。″禾彤待福伯如亲人，福伯的心中，早就把禾彤当成了弟弟一般疼爱。
当日下午，福贵赶着马车，送他爹去锡山码头赶船。
\\\"爹，这是包袱，里面有干粮。饿了也得吃上饭。老爷出来了，还得靠爹管家呢！″福贵连日来劳累奔波，晒得和黑炭似的。
福伯心疼地望了儿子，他挥了挥手，走了。\\\"穷人家的孩子，能得到东家的怜爱，就不错了。只要活着，没饿着，在大灾之年，已经很幸运了。\\\"福伯想着，没入了上船的人流之中。
此时，永宁和他父王，正在徐州的码头上岸。愉亲王担心宁儿只顾赶路，饿坏了身子，故带强迫式的命宁儿上岸吃东西。
\\\"父王，我没口味。随便吃点啥吧。\\\"宁儿焉耷耷的，没有食欲。
\\\"不行，父王带你下馆子喝汤去！\\\"愉亲王牵着宁儿，在徐州街面上，找寻心仪的馆子。
\\\"营养粥品，″这个描金大字，卧藏在黑底面上，既有稳重感，又不失奢华。愉亲王从店名便知，这家定有宁儿想吃的。
父子俩踏进店里，各种粥品每份都令人想吃。小米粥，南瓜粥，薏米山药粥，桂圆红枣山药粥，香茹山药鸡肉粥。太多了，足有二十多个品种。
\\\"父王，我吃桂圆山药红枣粥。这款粥我以前最爱吃了。甜而不腻，健脾养胃。\\\"宁儿选了自己的。
\\\"我吃不惯营养粥，伙计，给我来一碗清粥，两个大白馒头。″愉亲王吃过山珍海味，始终忘不了家乡的味道。
宁儿吃着粥，满脑子都是妹妹七，八岁的时候，调皮的影子。她会把每个人碗里的大枣，都舀去她的碗里，说女孩儿要补血才漂亮。
娘则说，\\\"傻妞！桂圆多贵，大枣便宜呢！″
爹则说，″不要小看每一种食物，相辅相成才有作用！就如一个小的螺丝钉，少了它机器就运转不了。″
妹妹则说，″哦！那我把桂圆舀回来。″
于是，每个人碗中，都剩白白的山药和大米，妹妹还边吃边炫耀，\\\"好吃！甜甜的！″她的脸腮红彤彤的，脸颊白嫩嫩的，她边吃边笑，眼睛像一弯月牙儿，荡漾在宁儿的心中。
并且，他自己也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得很入神，完全忘了还有他父王在。
\\\"宁儿，想媳妇啦？″愉亲王更问得直接，管她那家姑娘，只要宁儿喜欢就成。
\\\"父王，看您瞎说的。我就不能笑了吗？″宁儿眼白一翻，回敬愉亲王。
\\\"当然可以笑，只是你的笑很邪魅哟！要是我是一个女娃儿，早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了。″愉亲王一半是逗宁儿高兴，一半是实话实说，况且宁儿现在是进士呢！
愉亲王不点则已，一点就如打开了宁儿的潘多拉盒子。他现在特想妹妹，碗中的桂圆就像妹妹的眼睛，在忽闪忽闪地说话。一嚼着红枣，就像听见了妹妹软糯软糯的声音。
宁儿吃粥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他舍不得这么快吃完。弄得愉亲王唠叨，\\\"你吃饭怎么又像个女人似的，磨磨缜缜的。你不是要急着赶路吗？快点！″
\\\"赶路\\\"二字惊得宁儿，瞬间抬了头。一个\\\"哦\\\"字之后，半碗粥瞬间又没了影儿。\\\"小心呛着！″愉亲王又急忙叮嘱。
\\\"走！父王。″宁儿起身催促他父王。
\\\"忙啥，还没结帐呢！″愉亲王结帐之时，宁儿已径直走向了外面。
夏天的早晨很凉爽，天空很蓝，蓝得像是染过似的。阳光斜面而来，照在宁儿的浓眉大眼上，挺直鼻梁上，均匀的厚唇上，肉厚的两腮上，金色的光晕，更加深了他脸上自发的笑意。
还有几天就见到妹妹了，他归心似箭，心中暖暖的。他想像妹妹见到他时的惊喜，妹妹拿到礼物时的惊喜。不知妹妹还会不会如往给我一个拥抱，要是那样就好了。
情窦初开的少年，他的脸上，身上，每一处都散发出甜蜜的气息。令他父王不禁侧目，\\\"这小子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