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叶浪，林海翻腾。
晨起轻雾为巨蝎山脉笼上了一层薄纱，高昂的蝎子头和蝎子摆尾都显得失了几分锐气，任何人远眺这样的景色，心境都难免平和几分。
两道身影此时正站在蝎子头的位置，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沧澜城。
柳笑儿其实并不讨厌楚溪沅，相反，山中之时，那块发热的石头至今仍旧在她心底留有余温。
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容忍挟恩相报。
“我记得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柳笑儿负手而立，神色冷肃。
虽然用的是别人的身体，但看得出来她已经完全适应了。
楚溪沅不以为意，微微笑了笑：“一个交易结束了，还可以有下一个，不是吗？”
听出楚溪沅完全没有挟恩亦或是威胁的意思，柳笑儿神色松了松，但脸色仍旧沉重。
“我虽然用云鹤的身体混进了仙云宗，但我毕竟不是真的二长老，兽宗秘法不会让我拥有云鹤的记忆，如果不是最近仙云宗被你搅得一团乱，我也很难完全隐藏身份，不管你想和我交易什么，我恐怕都很难如你所愿。”
“我知道，”楚溪沅仍旧微微笑着，“所以我真正想要交易的对象，其实不是你，而是……”楚溪沅看着柳笑儿，缓缓吐出三个字，“风素衣。”
柳笑儿眼睛微微睁大，面上露出明显的诧异之色，虽然她并不清楚风素衣和楚溪沅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但是风素衣对楚溪沅的敌意显而易见，几次三番都想置她于死地，而楚溪沅竟然还想和风素衣合作？
柳笑儿微微眯了眯眼，眼波微微一转：“你想利用我？”
不等楚溪沅开口，柳笑儿接着道：“不行，我不答应。”
换做别人，话说到这个份上，基本上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但看在那块石头的份上，柳笑儿还是给出了解释：“仙云宗如今内乱，风素衣急需支持，兽宗的人也想趁机上位，但凡有别的人选，我都可以考虑，但我别无选择。”
“你这么做很危险。”楚溪沅看着柳笑儿。
“危险与收益从来都是成正比的，不是吗？”柳笑儿反问。
柳笑儿想做什么其实并不难猜，至于风险和收益，这却不在楚溪沅的考虑范围之内。
她不再绕弯子，直言道：“我想和风素衣交易，并不是想利用你对她做什么，相反，我是想帮她成为仙云宗的宗主，这也是你的目标，不是吗？”
但凡说这句话的人不是楚溪沅，柳笑儿一定会奉送对方一个冷笑然后扬长而去，但是她是楚溪沅！
柳笑儿感觉自己心脏的位置微微收缩，心跳都变得剧烈了几分。
别人说这样的话她不可能信，但这话出自楚溪沅口中……
她强自按捺，努力克制自己不因为对楚溪沅的偏向和好感而做出错误的判断，冷静道：“你如果有这样的筹码，在仙云宗被追杀的时候为什么不拿出来？我没记错的话，好几次你藏得好好的，都是被风素衣逼出来的吧……”
楚溪沅苦笑一声，不愧是青丘狐族，洞察的确敏锐。
她坦诚道：“我确实拿出来了，但风素衣不信我。”
柳笑儿再度眯眼。
楚溪沅坦然地看着她：“所以我需要你帮我，她不信我，但她未必不信你，同样的，我也相信你！”
柳笑儿猝不及防，蓦然被赋予重任，脑子一时竟有些转不过弯来。
不是，她和楚溪沅，好像还没有熟到可以论交情的份上吧？
但听着楚溪沅这么说，莫名有些顺耳。
柳笑儿耳朵动了动，故作冷淡道：“你想让我怎么帮你？我可没有把握能让她听我的话。”
楚溪沅盯着柳笑儿看了几秒，虽然后者顶着云鹤的脸，但楚溪沅总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两只狐狸耳朵在微微摆动。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正常情况下，你不是应该先问我能给你什么，看看值不值得你这么做吗？”
柳笑儿面色一僵。
楚溪沅怕真把人逗急了，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咳，你知道兽宗可以驭兽的秘诀是什么吗？”
提及兽宗，柳笑儿神色霎时变得泠然了几分。
“知道，驭兽决！”
楚溪沅点点头：“不错，我这里……可能也有一部分。”
话音落下，楚溪沅手中多了一张残页。
虽然残破，却很珍贵，但此时楚溪沅依然毫不在意地递到了柳笑儿面前：“你看看。”
那薄薄的一纸残页，比巴掌大不了多少，从楚溪沅拿出来的那一刻柳笑儿的目光就死死地黏在了它上面！
她虽然从未见过驭兽决，然而那纸残页上却残留着独特的气息，从它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让她充满了厌恶！
晨雾散去，蝎子尾露出锋芒！
柳笑儿没有接残页，却猛地看向楚溪沅：“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你和兽宗……”
面对柳笑儿逼视的目光，楚溪沅不闪不避，问心无愧：“关于驭兽决，我没有练过，事实上我也从未见过驭兽决，只是，我猜测我修炼的功法可能和驭兽决有些联系，所以我想看看完整的驭兽决到底是什么样的，至于这纸残页……是我在外院的时候从藏书阁里拿出来的，我也是修炼了之后才发现它好像也和驭兽决有些联系。”
柳笑儿死死地盯着她：“你修炼的功法……是什么？”
楚溪沅摇摇头：“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但我可以保证，我和兽宗绝无干系，相反，我和你一样厌恶这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宗门，如果有机会，我也决不会眼睁睁看着它们日益壮大、卷土重来！”
顿了顿，楚溪沅沉声道：“风素衣如果能上位，就是一个契机！”
柳笑儿反问：“你不恨她吗？”
楚溪沅摇摇头：“不喜欢，做不成朋友，如果有机会，我还是会杀她，但是不代表不可以合作。”
柳笑儿皱了皱眉，显然对于这个解释并不满意。
楚溪沅叹口气：“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我的人如今正陷在仙云山上，我想要借帮风素衣上位换她出来。”
如果说前面那个理由柳笑儿并不能认可，那么这个理由倒是有了几分说服力。
但——
“她和你是什么关系？”
楚溪沅想了想：“合作吧。”
“不是主仆？”
楚溪沅摇摇头：“不是，事实上，在不久之前，她还是我最大的敌人的手下。”
柳笑儿：“……”
楚溪沅又叹了口气：“说来话长，你想听的话，我也不是不能慢慢和你说。”
柳笑儿眼珠一转：“不必了，我相信你了，等我消息吧。”
柳笑儿来得快去得更快，转眼间就不见了人影。
“人都走了，你还不去追？”楚溪沅没走，而是看着不远处的一簇草丛淡淡道。
片刻后，草丛中传来些微动静，很快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