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忐忑地走近了楚依然几分，低声道：“娘娘，那真的是……”
楚依然看了她一眼：“你怕什么？”
宫女一急：“娘娘……”
楚依然神情骤然一冷，宫女脸色瞬间大变，立刻深深地把头埋了下去，再不敢多说一个字了。
楚依然有些恼恨，根据楚卫传来的消息，素影在墨城出现过，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见，吩咐她去办的事也没有丝毫动静。
素影一直是她身边最得力的大宫女，如今素影不在，她身边这群废物竟连一个能顶事的都没有！
她朝着公乘野和楚六打斗的方向看过去。
那女子的身份如何她怎么会知道，但她打心底里不信这人会是那个人，毕竟昔日那位燃烧神魂，可是她亲眼所见！
要不是……！
楚依然摸了摸脸上伪装人皮面具下的伤痕，心里恨得吐血！
是不是都不要紧，重要的是，公乘野认为是就行了！
公乘野和楚六你来我往，短短片刻间已交手无数次，但这里毕竟是皇宫，两人都有顾忌，没有放手施为，一时难分高下。
“都给朕住手！”盛千淮不得不插手。
楚六也就算了，回皇城的这一路他发现她行事狂悖，极其随心所欲，且阴晴不定喜恶难测，与从前判若两人，如果不是在她身上察觉到了熟悉的空间之灵的气息，他根本不敢相信这个人会是从前的天命神女楚溪沅！
更何况她还失忆了！
盛千淮不止一次怀疑过，失忆真的会让一个人性情大变么？
但好在楚六虽然脾气古怪，但关键时刻却是依然给力，比如这一次为他抢来神丹灵魄！
昔日楚溪沅不惜燃烧神魂，召唤天命神火妄图与他同归于尽，虽然未能如愿，却依然害得他经脉受损，好在有这神丹灵魄在，只要炼化，他不仅能修复经脉，还能修为大涨，思及此，盛千淮忍不住有些迫不及待起来。
只是眼下这状况却是令他头疼。
盛千淮看向公乘野：“国师，您莫不是有些不够稳重了！”
公乘野与楚六停手，公乘野淡道：“陛下，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个女子？”
楚六倒是没生气，笑眯眯地上前两步：“国师？看来也是旧相识了？你不认识我了么？听说我不是天命神女吗？”
此言一出，无异平地惊雷，闻者无不色变！
楚依然下意识上前：“不可能！”
楚六悠悠打量着她：“你是谁？”
楚依然定了定神，对盛千淮行了礼，然后看着楚六道：“你不是自称天命神女吗？怎么会不认识我是谁？”
盛千淮道：“沅儿，她是依然，是你姐姐，也是你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姐姐？”楚六咯咯笑了起来，绕着楚依然走了一圈，摇了摇头，点评道：“你没我漂亮。”
楚依然：“……”
就这性子，你说她是楚溪沅？！
蒙谁呢？
公乘野缓缓吐出两个字：“妖女！”
楚六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是神女！”
公乘野看向盛千淮，盛千淮温和道：“国师，这的确是神女，也是朕未来的皇后，不可冒犯。”
又是一枚重磅惊雷砸下！
公乘野因为老病而孱弱的身体蓦然挺直了几分，一双老眼中射出精光，几乎要将楚六洞穿！
楚六皱了皱眉，又快发作，公乘野却转向了盛千淮，留下一声轻哼：“但愿陛下不会自食恶果！”
盛千淮脸色一沉：“国师……”
公乘野却转身走了。
整个天盛皇朝，也就只有公乘野敢在天下之主面前这样随心所欲了。
楚依然不可置信地看向盛千淮，一时连尊称都忘了：“你说什么？！”
盛千淮手中还握着湿哒哒的神丹，哪里有功夫应付楚依然，他摆摆手，连一句安抚都欠奉，示意宫女：“送贵妃娘娘回宫。”
“陛下！”楚依然声音又尖又利，“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说了什么？！”
盛千淮不悦地看着她，这几年独宠，楚依然是越来越放肆了。
他不欲多言：“还愣着干什么？听不见吗？送贵妃回宫！”
“是！陛下！”
几名宫女连忙上前来拽着楚依然走了，楚依然大叫：“她分明不是！她不是……”
楚六好奇地看向盛千淮：“我不是什么？我姐姐也不认识我吗？”
盛千淮眼神微闪，片刻后，冲楚六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没事，朕知道你是就可以了，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朕都会做到，”他深情款款，抓住楚六的手，“沅儿，这一次，朕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楚六把手抽了出来，往弑神台的方向走去：“你先把口水擦擦吧，挂恶心的。”
盛千淮：“……”过不去了是不是！
越过千层阶梯，直入云霄，便是弑神台！
偌大的高台被一层结界笼罩，台面上布满了阵法符文，里面金光流转，四周按特定方位见或耸立着一根根高大的梁柱，上面镌刻着密密麻麻的梵文，数根冰链缠绕在这些梁柱之上，隐约间似乎有血腥味从中逸散而出。
楚六踏入其中，深深地吸了口气，对灵虚说了入皇城后的第一句话：“是个好地方，你没有骗我。”
灵虚端坐在黑暗空间之内，它的全身被黑暗笼罩，已经几乎完全被吞噬淹没，两只眼睛尤其明显，缠绕地是密密麻麻的黑气。
它毫无情绪，机械般的回应：“是的，主人。”
楚六飞到空中，盛千淮本来想对她说些什么，一转头人已经没影了。
他蹙了蹙眉，但看着手中的神丹灵魄，他有多少心思这会儿也顾不上了，找了个不错的位置，按照楚六说的方法，开始炼化！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
……
丹海秘境。
这里没有日月盈仄，辰宿列张。
时间的流逝在这里变得虚无起来，楚溪沅不知道自己枯坐了多久，她仿佛睡着了，又仿佛没有。
比之外界浓郁无数倍的灵力自发的穿过她的皮肤，深入经脉，渗入细胞之中。
功法不用运行便自发流转，楚溪沅左侧是一纸残页，右侧则是仙云宗的宗主令，或者说，御兽决！
楚溪沅尝试过多次，无论她用什么办法，哪怕是用残页中的功法作为过渡，也没有用，御神诀一碰到她的御神诀就会将她的神识弹出去，无一例外！
理论上来说，她所修习的御神诀加上这残页再加上御兽决才是完整的御神诀，这三本功法本是一体，同一部功法怎么会自己排斥自己呢？
楚溪沅百思不得其解。
又是不知道多长时间过去，小天貂几个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已经不知道如此这般多少次循环了，楚溪沅依然没有挪动过半分。
她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过这种无论怎么思索都总有一层迷雾笼罩在脑子里的感觉了，楚溪沅试图溯源，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学会御神诀的上半部功法的，仿佛她生来就会，也生来就知道这部功法超脱世外，世人未曾闻名。
可这本来就是不合理的。
既然无人知道御神诀，那御兽决又是怎么传出去的？
莫非要去那兽宗才能有答案？
可心底的直觉提醒着楚溪沅不是这么回事。
从那日神丹灵魄说出“天道”二字之后，楚溪沅就生出了一种自己被困在冰面下的错觉，一方面她感觉自己恍惚能透过薄冰隐约窥见透明之外的世界，一方面却又因为冰面的阻隔根本看不真切。
那层薄冰好似一触即溃，却又好似千钧难破。
楚溪沅像陷入迷途的困兽，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身上的疑点竟比自己想象的还多！
蓦地，楚溪沅突然感觉身体变得轻巧起来，紧接着她居然“看见”自己飘了起来！
不，确切地说，是她的神识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