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天突急忙说道：“这真是瞎说！我什么时候遇到过危险了……”
王建军瞪了他一眼，显然反感他为了自证清白，干扰赵百超的真实表达。
赵百超对戴天突如此敬重，戴天突说的话无疑会影响赵百超的叙述倾向，走到歧路上去。
王建军问道：“你们就这么这么信任这位五哥的话？可见你们交情不浅，你是应该认识他的，不可能不认识。”
赵百超连连摇头，说道：“我已经说过了，我不知道这位五哥是谁。戴立秋之所以信了他的话，是因为他让戴立秋看了他手机上的一段视频，视频上天突哥躺在一张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床边围着一大群医务人员，焦急地走来走去，像在抢救的样子。”
王建军问道：“你看到视频了吗？”
赵百超有点不耐烦起来，说道：“我已经跟你说了，我没有见过五哥，视频内容是戴立秋告诉我的。”
王建军十分懊丧，戴立秋的自杀，虽属于抓捕过程中的意外，但自己也有责任，保护不力铸成大错。赵百超的交代现在成了“戴立秋说”，要是戴立秋现在还活着，所有问题都不成问题。
王建军说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赵百超说道：“就在我们杀死傻子校的前一天晚上，我们当晚就赶到了九灵山的戴村，找到傻子校，记得当时傻子校还是清醒的，听我们说天突哥遇到了危险，需要他的脊髓液去救命，他老人家当时就答应下来。我记得老人家当时就说，他活了七十多年，又傻又残，还常受别人欺负，一无是处，活着就是所有人的累赘，已经活够了，本来就想找机会了结自己，现在他的脊髓液能救天突一命，太好了。每年的腊月三十，傻子校都会如期收到天突母亲给他一碗肉，一瓶酒，还有一百块零用钱，傻子校感激涕零，早就想回报，只是碍于能力有限。他为天突母子的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何妨只是抽一点脊髓液呢？这些骨髓液现在是天突哥的救命液。”
王建军转过头问戴天突道：“有送肉送钱这事吗？”
戴天突点点头，说道：“这是我母亲立下的规矩，村里的老人当年照顾过我们母子，她老人家说过，要用下半辈子去报答他们。可现在看来这不是做好事，反而害了傻子校的性命。”
王建军继续问道：“你们告诉过傻子校提取脊髓液的后果吗？”
赵百超说道：“戴立秋警告他，抽取他的脊髓液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可傻子校一点不在乎，说他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只提了一个要求，希望死前能痛痛快快犒赏他一顿吃的，山珍海味不需要，有鱼有肉即可，鱼最好是红烧秋刀鱼，肉多刺少味香，还非常便宜，吃饱喝足黄泉路上好赶路。一切都说得挺好的，本来我们当场就可提取傻子校的脊髓液，可是来时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没向五哥要采血的针筒。于是和傻子校约好，等拿到针筒，马上在他身上提取救命液。天突哥命悬一线，救命如救火，耽搁不得，戴立秋马上给五哥打电话，希望五哥马上送针筒过来。可不知怎么的，就是打不通，后来好容易打通了，五哥却说他不想参与这件事了，怕闹出人命来，不管我们怎么解释，他就是不愿意送工具过来。后来还是戴立秋再三哀求，五哥才答应给他针筒，不过必须要戴立秋亲自去城里取，我们两人束手无策，只好连夜往城里赶。我们没有交通工具，村里人又不肯借电瓶车给我们，生怕我们赌输了，把车给卖了抵赌债，我们只能步行，希望半路能拦到一辆出租车。这时已经半夜了，一路上见不到车子，后来到了山外面，才遇到一辆回程的出租车。车里已经塞满了人，勉强还能坐一人，戴立秋只好把我丢在半路上，他一个人单独行动。”
王建军打断赵百超的话，问道：“你还记得那辆出租车的车牌号码吗？”
赵百超点点头，说道：“我想想，是浙d开头，好像最后是686。本来我是记得的八位字母和数字的，因为我发现车上坐着的人都不太正经，像是去什么地方赌博回来的，我怕戴立秋出意外，找不到对家，所以特别用心把车牌特别记下来。可后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我的脑子已经变成一团浆糊，只能记得这些。”
王建军点点头，说道：“没事！这已经够了，我们一定会找到这辆车的。”
王建军走到门外，和外面的狱警交代几句后，又倒了一杯水给赵百超。
赵百超喝完水，继续他的交代，说道：“我坐在路边，一直等到天亮，还没见戴立秋，直到早上八点光景的时候，才见戴立秋驾驶着一辆破车进山来，他连忙招呼我上车。原来戴立秋进城后，除了找五哥要到工具箱，还去菜场跑了一趟，卖了十多条冰冻的秋刀鱼，准备要犒赏傻子校的，这才耽搁了一些时间。”
王建军马上问道：“你还记得戴立秋驾驶的这辆车的车牌号码吗？”
赵百超摇摇头，说道：“我没留意。当时心急，哪里会去留心车子的拍照呢？我们马不停蹄赶到戴村戴大椎家，自从戴大椎死后，他的孙子被好心人接走，戴大椎的家没人了，成了傻子校的睡觉的地方，可傻子校没在家，附近的山上都去找了，就是不见他的踪影。把我们急的，可又不能向村里人去打听，生怕暴露我们的秘密。最后还是戴大椎家隔壁的聋子阿婆见我们一直在戴大椎家附近转悠，才告诉我们，说傻子校一大早就出门了，临走前告诉聋子阿婆，如果有人找他，就说他傻子校出门给人看病去了，如果有人来找，就请他们在村口的凉亭里等着，他早晚会到。聋子阿婆是跟傻子校级别相当的人物，神智时清时不清，她的话能信吗？可我们只能信呀！除了祈求老天让聋子阿婆说真话意外，我们已经走投无路。就这样，我们从中午等起，一直等到晚上，路上连个鬼影都没有了，才终于见到果然有人把傻子校送到凉亭里来，而且人家是驾驶着豪车把傻子校送来的，真是见鬼了，傻子校难道成了国宝不成？他的身体里有救命液能救天突哥的命，现在还有豪车接送他。”
王建军故意问道：“那位驾驶豪车的人你们认识吗？”
赵百超摇摇头，说道：“我不认识，但是戴立秋好像认识他，和他打了招呼。那人还拔出香烟请我们抽，挺要朋友的一个人。”
王建军问道：“还记得戴立秋当时是怎么称呼他的吗？”
赵百超摇摇头，说道：“不记得了。”
王建军进一步问道：“他可能是你嘴里挂着的五哥吗？”
赵百超摇摇头，说道：“不太可能。我虽然不记得戴立秋称呼她什么，但一定不是‘五哥’，这我是可以肯定的。”
王建军皱紧眉头，脸上略显失望。
王建军说道：“希望你能静下心来努力回忆一下。”
赵百超白了他一眼说道：“我赵百超落到这般地步，还可能静下心来想问题吗？我这回是死定了，就算你们警察能放我一马，我自己也不想活了，我把自己的亲舅舅给做了。我只想快点走，能追上我的表哥戴立秋，两表兄弟，活着是伴，死后还是伴，只要兄弟在一起，就啥都不需要了。”
王建军急忙安慰道：“只要你好好交代罪行，说不定还是有争取宽大的机会，希望你能抓住机会。”
赵百超冷笑起来，说道：“我这人本来脑子就不太好使，现在更不行了。读书时被老师骂是猪脑壳，混社会后，又被老板怀疑是不是患过脑膜炎，现在希望王队长别把我当脑痴呆对待，再不要玩弄我，我已经厌恶被人玩了。”
赵百超又回头对戴天突苦笑道：“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你天突哥，没帮上你的忙，还给你惹上许多麻烦，真的是罪该万死。你是唯一把我和戴立秋两人当人看的人，大恩大德永生难忘，如果还有下辈子，我一定做牛做马相报。”
戴天突已经不敢朝赵百超的眼睛看，闭上眼睛生怕掉泪，而心里早已经五内俱焚。
赵百超之言属于“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表达出来的真情不掺丝毫杂质，都是从内心深处流淌出来的，就算石头人听了也会长出眼睛来流泪。
现在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藏在幕后的五哥是何等人物，有什么目的，这些都一无所知，只有一点是完全可以肯定的，戴立秋和赵百超是为了救他戴天突才铤而走险、落到眼前这般地步的。
不管他们想救的是真实的戴天突，还是虚拟的戴天突，他戴天突都难辞其咎。
难道这就是自己平时照顾他们得到的报应吗？
戴天突想到这里时，心里渐渐也涌起一股怒意，他责备道：“你们是真的糊涂呀！我戴天突好好的，哪里需要你们去救？轮得着你们去救吗？真正该救的是你们两个糊涂蛋，算我看走了眼。”
赵百超盯着戴天突，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诧之光，不过迅速恢复了正常。
一切都被一旁冷眼旁观的王建军看在眼里，神探可不是浪得虚名，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不过见到眼前两位表兄弟之间微妙的情感交流，这位神探的脸上渐渐愁容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