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无事，依旧翘课。
叶平安其实一开始打算没打算翘课的，她先去卫生院看望杨姨，屁股上又扎了一针。
很疼。叶平安揉了揉屁股。
临出门的时候，杨雪瑶淡淡地问了句：“你身边那只猫呢？今天没陪你玩？”
“今天天气真好。她在晒太阳。”
“小雪说想养只猫，就喜欢那只白猫，要不你把猫送给她玩几天？”
“阿姨，小雪不喜欢小动物的。我上次送给她一只青蛙，她吓得把书包都扔了。”
出了卫生院的大门，叶平安走到了一个僻静处，翻上了一个围墙。
“我总觉得你动不动就翻围墙，好像是在准备做坏事。”
白猫也跳上了围墙。
“我只是好奇，有问题吗？”
“你就不怕摔着。”
“有你在，我怎么可能摔着啊。你会保护我的。”
“有时候我也很忙，比如说要补充能量的时候。”
叶平安在围墙上慢慢行走，阳光投射在他身上，投射出孤独的人影。
上午的时候，大家都在忙着工作，墙里墙外都很安静。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小县城的几条街都快走遍了，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直到看见一个小理发店。理发店在街道上凸出一块与旁边的门面很不协调。
理发店的门楣上胡乱地贴着一张纸：胡比特理发店。
叶平安跳下围墙，走到理发店门口，挑开门帘走了进去。
理发店就一间屋子，角落里有个洗脸池，门边上有几个塑料方凳，屋子中间一个老旧的理发椅，理发椅扶手边还坠着一个磨得发亮的荡刀布。
叶平安坐到了理发椅上。对面的镜子里，印着叶平安稚嫩的小脸蛋。
叶平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确实有点儿漂亮。
“你要理发吗？”理发店的老板躲在阴暗之处盯了他好一会儿，出声问道。
叶平安这才注意到角落里面坐着的老板，吓了一跳：“啊，不，我就是进来看看。”
那是个邋遢男人，络腮胡子，头发乱蓬蓬的，一点儿不像理发店老板，倒像是个劫匪。
“不理发你进来干什么？算了，难得开张一次，免费。”
叶平安张口还没说话，就被一双强有力的手摁住了肩膀。
老板把叶平安扯过来按在理发椅上，给他系上围布。叶平安看看围布，挺干净的，也就随他了。
“学生伢子吧，理个短发？人长得挺漂亮的，十二岁了吧，开始发育了吧，青春期啊，啧啧。搞个好看的发型吧，电视上那种，挺招小女生喜欢的。当然了，如果你对自己的脸型不满意，我也可以替你修正一下。不过我建议你保留现在的脸，这张小脸蛋我们熟悉。”
套近乎吗？
叶平安忽然笑了。他知道自己找到了那个人，或者说，那条大鱼。
“剃光吧。给我的童年留个纪念。”
“嗯？”怎么这孩子特立独行的。
“马上要照毕业照了，我想亮一点。”
“行。只不过，就怕你到时候后悔。跟你父亲一样。”
“我父亲后悔啥了？”
“他没跟你说过吗？”
“没有。在他眼里，我就是个调皮捣蛋的小破孩，不值一提。也就是我踢球打坏了学校玻璃的时候，训我两句。”
胡比特明显松了口气。
“那没事了。不过呢，你都十二岁了，马上要读中学了，什么都不懂也不好。”
老板动作很快，嚓嚓嚓剃完头，拖着他去洗了头，一脚踹了出去：“去好好读书！不要一天到晚的翘课，我都看不过去了。滚蛋！”
叶平安趔趄地往前冲了几步才站稳。
他稳住了脚步，转身向后看去。眼前忽然一片模糊，那个理发店在水纹中慢慢挤压着，消失了，露出空荡荡的街角。
叶平安嗤笑了一下，就知道这个是假象！他把奖状塞到左腋下夹着，右手摸了摸头顶。
头发真的没了。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白猫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了过去，嗤笑一声说：“你是得好好读书了。你看，暗中监视的人都忍不住跳出来训斥你了。”
叶平安仔细想了想，最近这一年自己好像没干什么怨天尤人的事情，却再也享受不到快乐了。
得，还是乖乖回家吧，躺着等饭吃也行。
叶大年最近去外地出差了，今天回来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他的眼睛不停地看向儿子铮亮的头皮。
“爸，有话就说吧。我不就是剃了个头吗？看得不顺眼？要不，您揍我一顿？”叶平安满怀期待地看着父亲，他还从来没挨过父母的打骂，有时候看着叶金宝挨揍还挺羡慕的。
叶大年心头火气，又忍住了。罢了，这孩子进青春叛逆期了。
李英兰给儿子碗里舀了一勺汤，说：“头发剃了就剃了呗，这么热的天，凉快凉快也好。”
叶大年问：“我听说你最近经常翘课？病不是好了吗？”
叶平安低头：“我觉得烦。那些课程我都懂，老师又不让理我，我上课除了发呆能干什么。就这样，老师还不满意，说我影响其他人，我要求坐到最后一排去，他们又担心我坐后面会影响听课效果跟不上学习进度。”
叶大年冷笑一声，说：“老师那是照顾你，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叶平安越说说来气，猛地一拍桌子：“我又不是那群白痴！”
杯盘碗碟全都蹦了起来。
一家人手忙脚乱地收拾残局。
这顿晚饭是没法继续吃了。
叶平安有些愧疚，说：“我出去走走。”
等他出了门，李英兰无奈地说：“这孩子越来越傲气了。”
叶大年对妻子呵呵笑了说：“没事，青春期叛逆呗。”心里却有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李英兰试探地问：“我心里很不安，总觉得这孩子渐渐长大了会惹出一些事情。我觉得他一直在压制自己的力量，很难受的。老虎毕竟不能当猫养啊，虽然他长得像猫。要不，去问问？”
叶大年摸索着下巴上的胡茬，想了想说：“她一直在休眠啊，我也找不到。而且，基地里一直派人在盯着我，我没办法出远门。”
叶平安漫无目的地闲逛。
夏天的白天很长，吃过晚饭了，太阳已下山许久天边依然有着亮光。
身边有小孩嬉闹着跑过，路过他的时候停下来看看他的光头，又跑远了。叶平安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淡漠的神色。
信步走到了破旧的大礼堂那里，他找了个台阶坐下来，看着远处发呆。
白猫走过来，蹲在他身边一起看夕阳。
“你其实并不孤独啊，你可以去找小雪啊。”
“姐，她是个女孩子啊，爱面子。她最近不理我了。”
“真正爱面子的是你吧。你是打不过她，怕丢脸。”
“你不觉得她妈妈很奇怪吗？我去了她家里老犯迷糊，很困。她妈妈看我的眼神也很奇怪，似乎想把我打晕了再给我屁股上来一针。”
“她是想把你切片研究。”白猫在吓唬他。
“你得想办法证明自己就是个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