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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这老头可能是误会了,萦芯依旧问:“你现在叫什么?”

“下仆德音。”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不愧是前谏议大夫的管事,名字都取自《小雅》。”难得有萦芯知道出处的名字,她高兴的道:“名字还不错,就别改了吧。”

“是。”德音恭敬的道。

“我家什么情况,这一天半天的,估计你俩都打听的差不多了,我就不说了。

德音,以后你就是二管事,我带来的人你负责尽快教他们明白广固的规矩。”萦芯支着下巴,笑眯眯的说。

“是。”德音立刻深行一礼。

“至于长生,你是做了许多年掮客的。我想在广固城外买块地,你去帮我看看吧。”

长生面色有点为难,他一辈子都在广固城里晃悠,城外很少去,只卖过宅子没卖过庄子。可新主头一个吩咐,他也不敢违抗,只能呐呐的道:“是。”

“你放心,四郎跟你一起去看,他知道我要什么样的。”萦芯发现,还是甩手掌柜做起来舒服。

看看天色,离晚饭还有一会儿,萦芯便道:“请范二郎来,再把一郎和阿糖叫来。”

司鹿和阿甜便分别去前后院儿叫人。

不一时,几人都到了,萦芯便道:“都坐。”

范二郎进得二厅,在主客位坐下,其他男奴跪坐在门口,阿蜜、阿饧都给他们上了茶。

“今日在座的,包括阿糖你们几个,就都是我在广固得用的人手了。所以,我希望你们之间不要有罅隙。”

阿饧和阿蜜对视一眼,不太明白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长生偷眼看了看呼吸开始急促的德音。

“长生和德音才来,不必紧张。很多龃龉都生于沟通不畅,一开始就把话说清楚能少很多麻烦。”

萦芯喝了一口茶,继续道:“德音和长生的身价大概都是十金,千百倍的高于一郎你们。有我懒得争价的原因,也有我特别中意他俩的原因。不过还是说清楚的好,那谁不是说了不患寡患不均么。

长生,你知道我看中你什么么?”

长生喉咙发干,不太有自信的说:“可是下仆……熟知广固地价?”

萦芯摇摇头:“我顶多再买一片农庄,这方面需要你的并不多。”

见长生张口结舌,萦芯微笑道:“别紧张啊,说错又不打你。我是看中你卖宅子的时候,动过脑筋,知道如何迅速抓住买家的心。

你带我看宅子,从次到好,就是为了让我最后买更贵的宅子吧。尤其是头一套,赫赫的凶名,怕就是你传出去的吧?”

新主家是外地刚来的,不可能插足地产买卖,再叫小娘子点出关窍,长生便讪笑着把内情都抖落了:“小娘子容禀,那凶宅就是旧主家十七年前收的,早年仆传那宅子不吉,为的是每有外地人来看房,都拿它开个低价做衬托,显着仆实诚。这样便是后面再看的寻常宅子,开高价买主也不觉得仆宰客了。”

范二郎闻言,眼睛都瞪大了,先次后好的介绍货物他也干过,但是他可是头一次知道还能有“专门留个次品抬价”这样的骚操作!

十多年下来,能多卖多少钱啊!

卖了这样能生财的仆人,难道长生的旧主是傻的?

萦芯也问:“你旧主不知详情?”

“先旧主三年前急病而去,后继心不在家业上,大概是不知道的。”长生低声道。

“那后面兄弟争产那两套,你也是故意让他二人同时陪我们看房吧?”萦芯又问。“你是知道卖家详情的,为了成交,扬长避短才是常情。可你看我孤身一人来广固,知道我可能怕麻烦,所以才这样做,对么?”

“是。”

“这三套便宜宅子看完,你认为已经打消了我买便宜宅子的想法,然后才带我去看三套特别好的,到时你开什么价,我都会觉得这价实了,对么?”

“嘿嘿嘿……”长生不好意思的笑道:“下仆小小心思,都叫小娘子看出来了。”

“其实,你要是只有这点心思,我也不能十金买你。回来谈价时,我先说要买你,然后再让你跟范二郎谈价,就是想知道,你的为人。”

萦芯放下茶盏:“你一直跟着我们看房,大概也能看出我家对下仆不苛刻,对比你自己的旧主家恐怕要强很多。

便是如此,我开口要买你,你也咬死了高价不退,没有卖旧主的好给我。

聪明的人不少,但是聪明又有底线的人不多,这才是我认为你值十金的原因。

长生,有这些年你苦心为旧主家挣钱,再有这十金的赎身钱,你先旧主的恩你也算还完了。

以后你实心在我家过活吧。”

萦芯话落,长生红着眼睛“咚”的一声磕在地板上:“是!”

放下茶盏,萦芯转眸看向呼吸越来越急促的德音:“德音,我这收买人心的手段如何?”

“小娘子年不过二十,手段却十分老辣。”德音牙冠轻颤。

萦芯不太喜欢老字,不过她也没表现出来,“那么,这样的手段可能折服你?”

“还差一步。”德音话落,包括长生在内其他人都瞪向他。

德音坐直脊背,只两眼依旧知礼的看着地板,“不如德音先说德音的好处,然后小娘子再看要不要继续在德音身上抛费吧。”

萦芯也坐正,素手一让,“请。”

“自老主归乡,德音守此宅已过两年,期间有六次买主看房,长生带来了四家,可以佐证,德音除了见礼,未置一词。”德音深吸一口气,从头说起。

长生闻言,颔首道:“是。”

“昨日小娘子来看宅子,从下车时,德音就知小娘子是容人且重情义的。”

“详细说说。”萦芯回忆了下,不觉得自己能有这么大的“破绽”。

德音微微一笑:“小娘子自带的大幂笠遮蔽全身,两位侍女带的幂笠却只到肩。小娘子三人行止如常,可见幂笠的罩纱贵重。不过,愿意拿贵重饰品给下仆穿戴显示身贵的,广固也常见。可愿意让侍女自己选不同竹笠和衣袍暗绣花样的,德音还是头一次见。

当时,一个侍女穿的是粉,暗绣忍冬纹,幂笠上环编的也是忍冬纹,可见是一套。另外一个侍女穿的虽然也是粉,可却暗绣飞花,头上幂笠也是编了一枝垂花!

小娘子行止间,漏出衣袍却只素淡青色,可见小娘子是不喜过多纹饰的。

倘是郎君,侍婢多争艳,但是女娘的婢女却需避讳。

能容近侍自选花纹,小娘子的气度和情义,已初窥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