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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音进来后,小行一礼,依着萦芯在家中一贯直来直去的性子,道:“小娘子,今日可要去顾府请见顾氏主母?各家应该都知道今日乃是原定的吉日。”

“不是没发请帖么?他们怎么知道?”萦芯还在看图纸,注意力并没有分出太多。

德音暗想,小娘子对人情、人性和人心的揣摩多有心得,但是一些官面上的潜规则知道的太少了,以后得多跟小娘子讲解一些。

于是,德音便细细的说了。

顾李两家原定五月十九亲迎的事情,别人不知道,陛下是肯定知道的。不然顾禺一地驻军之首的大将军,如何能擅离职守呢?

他得提前跟陛下请假。

陛下知道之前,替陛下分辨奏疏重要性的几个臣子肯定更先知道。

所以,哪怕顾氏不发请帖,够级别的其实早就知道了。

顾丁氏那什么“顾禺十五未回无法发帖给各家”的借口,连他儿子顾毗都诓不过去,何况是宦海沉浮许多年的高官呢?

自离十九越来越近,顾丁氏对外不提顾禺婚事只字片语的时候,真正在中枢的几家就开始淡化与她的往来了。

他们的态度影响了一些亲近的世家,不然以顾丁氏喜欢日日参宴的性子,顾毗回来的那天,她还真就未必在家。

不过,日子还短,顾丁氏还没发现她正在被广固顶流社会所排挤。虽然她的陪嫁提醒她过几次对李家做做样子,不过她也没太在乎。

理论上,她与萦芯一样,都是从小世家嫡女到大将军的继室。虽然萦芯四舍五入有个亡国在逃公主的出身,她还是国都出身的“皇亲”世家女娘呢!

可惜,顾丁氏没有萦芯的眼界和心性,无论如何,对她来说,这一步迈的太大了!

而且婚后前十年,顾荣几乎一直在军营,她也没个君舅君姑辖制,进门就独掌侯府;顾荣病退的这十年,她也没受到任何管束,反而嘴甜心苦的一步一步蚕食了顾荣身边的人。

再加上娘家向她描绘的“未来”,一生顺遂的顾丁氏已经提前把自己当成了“新帝的母族”,一切用度都在跟出了皇后和太子妃的朱氏女娘看齐。

如今,李家送嫁队伍到广固两天了,两家互相连个拜帖都不递,萦芯什么也不做,根本就是把她架起来了!

换成别个,哪怕真的与姻亲闹掰了,总也得掰出来个是对方某处无礼在先的理由,自家不得不如此行事的样子出来,好维护夫家的颜面不说,还想办法化解对自己名声不利的处境才对。

具体实施也简单,她是长辈,哭哭啼啼的来李府门口演一演,就跟她去接阿石那日一样就行。

无论如何,作为小辈的萦芯得“孝顺”她!

可是,顾丁氏没有。

两辈子只是“看”过宅斗的萦芯乐得对手段位太低,于是笑道:

“不去。”

顾丁氏现在脑袋抬的有多高,等丁氏破败了,她摔的就有多狠。

她自己就能把自己玩儿死,萦芯真懒得搭理她。

赶紧建好原料生产基地,然后开新店赚大钱不香么?

德音也明白现在看似是顾丁氏在欺负小娘子,但是实际上丢的都是顾氏的人,便劝道:“小娘子毕竟要嫁到顾氏去,总得为顾氏考虑。无论丁氏最后如何,律法上不会牵连出嫁女。

她既占着长辈的位置,等以后顾宗子回了大营,总也能给小娘子不痛快的。”

放下图纸,萦芯想了想,德音说的也对。万一丁氏破败了,但是顾丁氏脸皮够厚,不去死也不知道收敛呢?

毕竟她有个姓顾的帅哥儿子,到时候怕打了老鼠伤了玉瓶,就束手束脚了。

回忆着顾毗的帅气相貌,萦芯又发散的想起顾老侯爷虽然病骨支离,但是骨相完美的脸,不由歪笑了一下。

那什么,阿耶说顾禺也是帅哥的说……

就是不睡,看看也好嘛,斯哈斯哈!

阿糖见小娘子的样子,不由上前给她换了盏刚呈上的茶。

萦芯这才收回发散的心思,盯着德音一会儿,问到:“德音,我能信任你么?”

德音一笑,“小娘子,德音快六十了,福享过,苦也吃过。也没几年好活了,如今妻子都在身边,还有什么能买德音叛离小娘子呢?”

的确。

背叛的前提,都是足够的筹码。

以德音的能为,倘若年轻个二十岁,萦芯还真不太敢买下。

如今,除非能给他家平反,否则还真没什么能打动他了。

可,能给德音的家族平反的人,便是德音不叛过去,萦芯自己还得想办法搭上线呢!

何况德音几次为萦芯办事,都主动预先殿后、查缺补漏,已经足可以得到萦芯的信任。

“阿糖,把我跟顾禺的信给他看看。”萦芯便道。

“是。”阿糖按照时间先后,把信给德音看。

德音果然比李藿等人有见识的多,当初让李藿越看越高兴的第一封信,他看到最后,眉毛都立起来了!

萦芯的第一封回信是没留底的,但是有顾禺第二封信的意思反推,他也能大略猜到。

第三封就是当初阿糖抄的萦芯第二封回信原件。德音老眼昏花,看萦芯那笔放飞自我的字得仔细斟酌。

萦芯见状,“老脸”一红,心想,哎呦,我在德音心中高大的形象可能有点崩塌了!

阿糖见状,抿嘴一笑,却不解围。

每有小娘子的字让她窘迫的时候,小娘子都能按下性子“偷偷”练个两天。

希望这次能久一点。

“这……”

德音看完,一手顾禺的求亲信,一手小娘子的“婚后计划书”,瞠目结舌。

吹吹新茶,萦芯给了他足够的时间思考。毕竟这年代好像还真没见过白纸黑字写出来的“契约婚姻”的例子。

虽然世家的婚姻,本就是一场两家“和则两利”的合约。

“小娘子!这如何能使得!女娘嫁人就是一生!怎能作为交易!”德音骨子里还是很多儒家的方正,当真接受不了萦芯与顾禺的玩儿的这一套。

萦芯两手一摊,“当时顾氏应该是不知道陛下早已对丁氏有足够的防范,怕真被丁氏拉入帝位之争。而我大小正好添他的空缺,所以才想骗我添坑。

后面你也看了,我又不傻。

德音,你是男人,你受的教育和你的性别,天然无法理解我不想嫁人生子。

无论你如何想,如何定义,我是不会改变初衷的!

这是我性命之前,最后的底线。

虽然我本心并不想这么说,但,我是主,你是仆。

你得记住我的底线,然后依此为我筹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