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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文盲萦芯以为这个王凝之就是这个没有晋朝的时代的王羲之,吹捧道:“原我只觉得家兄的字已经是出类拔萃,不想竟是坐井观天了。师父可能把这名帖借我,我以后就照着这个练字吧。”

“你拜师后,为师也没送你入门礼。便就将此帖送你吧。”全塘也不是小气人,而且他有一盒子呢,逸少翁四子凝、操、徽、涣之的拜帖,他都集齐了!

“啊!当是徒儿先送拜师礼的!可惜徒儿如今还在孝期不能操办拜师之事。”

时人真正拜师入门墙可不是光提着腊肉等几样礼品就行,还得有见证人、行盥洗礼、拜祖师。萦芯毕竟身负两重重孝,怎么也得过了小祥(孝期头十二个月)才能简单置办这些礼。

虽然全塘入了道教,可他教萦芯的也不是道教经文,提起拜师礼萦芯都不知道到时候是拜孔子还是拜老子呢。

“咱们这派也不讲那些虚礼,徒儿随心即可。”

“那徒儿先送师父一幅画像吧。师父喜欢哪种画风?写神的?写实的?”

“唔……”全塘考虑了下,“就画徒儿拿手的吧。”

于是,萦芯仔仔细细的观察了全塘三天,第四天带着画具来了全府,给全塘画了一副写意的“恩师上全下伯瞿(ju全塘的字)邀天图”

画上,是全塘站在一处山顶,举杯邀天同饮。

画中全塘身穿飘逸的道袍,神色恬淡,背后一株满开的杏花。酒杯托起时有风从身后吹过,一时长寿眉、长须、衣袂与飞花同飞,端的是一派仙风道骨。

萦芯多年画设计图,手稳得很,全塘本人在她身后捋须细看,不住点头。

中午饭都没吃,萦芯一直画到夜幕低垂才算画完七成,另有三成细节还待细细描绘。

“师父看此画可满意?”萦芯脖子僵硬,腰和手腕都很酸痛,只能慢慢移动。

全塘高兴的道:“满意!徒儿做画时笔无凝滞,墨彩自生,端的是动中取静、形神俱全。既徒儿有此资质,当潜心自修。为师看来,徒儿真有开宗立派之能!”

“啊……”萦芯不好意思的道:“开宗立派什么的还是慢慢来吧,徒儿画画就是怡情而已。”

说是怡情,其实最主要还是给她手下的工匠画效果图。

全塘对萦芯的画起了兴趣,又让她带以前的画作来鉴赏。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八月过完就是九月。只要不往远处看,眼下一切都能岁月静好。

可是,很多人因为“大义”、“野心”……不想这样平顺的过完一生。

九月初一的大朝会上,七位出身吴地的侍御史集体弹劾包括已故赵郡郡守在内,冀州安平郡、巨鹿郡、中山郡、清河郡、常山郡、赵郡、魏郡的七位五州出身的郡守监守自盗!

彻底掀开了冀州一州都在盗卖常仓存粮的盖子!

由此,吴地和五州两派彻底撕破脸皮,互相攻讦时说出的话语好似兵刃相接。

这些侍御史也许真是心中一片公义,可他们身后的大佬却都打着从此事撕开吴地官员不能做郡县级地方官的口子的主意!

可五州官员州级往上的上升通道已经非常狭小了,如何也不能再让吴地派的抢占有数的地方官官位。

权柄旁落的孙瑾根本无法弹压两派的争斗,当朝被气到鼻血喷到御陛之下!

吵嚷不休的大殿瞬间为之一静,太子孙钊几步奔上丹陛,口中大呼:“传太医令!快传太医令!”

太医令广白被大长秋拽着,用人生最快的速度奔到勤政殿。都不用把脉,只一看陛下通红的脸色就知道,陛下是肝风内动、风阳亢进!得亏这血是从鼻子里出来了,若是淤在头颅里……

广白不敢深想,强行平息奔跑的急喘,给陛下把脉。

时隔四五天,陛下有恙,不得不再令太子监国。

萦芯也因为全塘又住到了太子府而放了大假。

朝堂里的争端,半月间蔓延到了五州各县,青州和徐州还罢了,同样挪用常仓存粮的兖州诸县为防自己的罪行暴露,开始疯狂的在本地收购粮食往常仓里装。

于是,兖州的粮价也开始打着滚的往上涨。

当然,有惧怕陛下严惩,愿意把不法所得吐出去的,自然也有抱着侥幸心理,想歪门邪道的。

九月十九这晚,兖州东郡燕县的常仓失火,烧毁了所有的“存粮”。

无独有偶,九月廿一,燕县左近,陈留郡酸枣县的常仓也被“惊雷劈中”,生了天火。

这可不是两个县长商量好的,真的只是想到一处去了。

都城里,接到两个县的常仓令的上报,仓曹尚书脑袋翁的一声,心想兖州也坏事儿了!

他虽然是吴地派,可他正管各地常仓之事。如今冀、兖两州接连常仓出事,陛下真判他失职,把他砍了脑袋,其他吴地的官员肯定是不会伸手搭救的!

怎么办?

这奏疏能压下来么?

仓曹尚书为了自保,也开始想歪招儿。

仓曹的奏疏因着按制先到了仓曹尚书的手里,还能等个两三天上报,并州的军递却是一路喊着“踏死勿论”直接送到了陛下面前。

之前,陛下已经让四州开仓送粮去并州赈济,因着冀州要分兵回防,四支拿到足额粮草的部队便早早的到了并州的太原郡、新兴郡、上党郡和雁门郡。

因着知道陛下最近正在严查,孙钟隔三差五就派军递给驻防这四郡的小将领们发个提醒:

陛下正在火头上,千万别学那些县长眼皮子浅,为了一点子钱财就动赈济粮。

分驻四郡的小将领在老上司的地盘上,听差不多日日都能看到新上司的耳提面命,都很乖很自律。

根本没动赈济粮不说,还把分量给的足足的。

并州其他三郡虽然有陆陆续续来的其他三州的赈济粮,可这一路层层扒皮后,只剩一半儿能到目的地了。

下锅的粮食不够怎么办?拿水凑啊!

于是,三郡许多知道其他四郡能吃到立筷不倒的赈济粮后,看着能照出自己瘦到脱相的脸的米汤,生出了只能用血来消解的怨恨!

因为没有筹集到足够的赈济粮导致并州建兴郡、西河郡和乐平郡迟迟没有冀州军驻防。

与绵延不绝、渗透灵魂的饥饿相比,死亡越发像是一种解脱。连死都不怕,他们也不怕各县官府若有似无的封锁。随便振臂一呼就能集结起成千上百的人,一起往能吃饱的四郡走去。

三郡彻底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