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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钊一目十行看完,吊着的心就落地一半儿。

在天人感应一说中,蝗灾生于恨君主失德的亡者之怨,比其他灾厄更动摇一个帝王“名正”和“民心”的根基。

一旦孙钊彻底失去“名正”和“民心”,为保国祚可续,不给多处下注的各大世家光明正大倒向别国或者自立的借口,皇室和宗室会首先逼迫他退位!

如果自己真的为天不容,孙钊不怕退位,他甚至不怕退位后的惨淡下场。

可如今他退了,谁能顶上?六个兄弟年长的养废了,年少的资质不明,怕是只在广固的这些宗室和世家争夺起“胁天子”之利,都能杀得大吴分崩离析!

桓楚和南晋两国太卜说什么“以七为尊”的谶语,为的就是让心思不纯的投机者们起效仿曹操的恶念。

届时,大吴就会像这片土地的上一任主人那样,成为一块肥肉被虎视眈眈的桓楚、南晋瓜分!

孙钊绝不能让大吴两百余年的国祚断在他手上!

如今天幸给大吴留了一线出路:

蝗灾生于大吴当然是大吴的顶层德行有亏,先丞相自知德行不足,退位让贤!

然后怎么着了?

蝗灾去你们桓楚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蝗神觉得大吴已改其错!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换了贤相后大吴定然风调雨顺、蒸蒸日上!

说明你桓楚的皇帝或者丞相也是德不配位!你们不知自省,反而恬不知耻来我大吴呱噪!

两国的灾厄都是一样的!

列位来使为什么只咬着我大吴陛下的谣言和蝗灾说事儿?怎么不敢提之前司、并二州绵延四年的旱灾?去年的涝灾?

“吾皇潜蟠时,见贤思齐,背恶向善且俭以养德,贤名远波四国!陛下践祚后,握瑜怀碧、节嗜制欲且惠泽五州,仁德彰信兆民!

至贵使污言秽语玷污陛下清名之前,无一字失德之处传于天下!天下人盲乎?非也!

昔年祢衡正平击鼓骂曹,皆是有的放矢,而今贵使皆是奸语秽词、信口开河!尔言尔行,贱门泼妇尚不屑为!乃祖乃先但有一灵,怕是羞也羞煞!”

因为大吴和桓楚拿到了一副同样灾情的牌面儿,八月初十的小朝会,孙钊也就“顺便”召两国使臣觐见。

三国双方果然唇枪舌剑,当着孙钊的面儿吵吵这场蝗灾到底是大吴、桓楚两国哪国陛下德行有失造成的。

作为主场的吴国,所有自认有唇枪舌剑之能的臣子都报名参会。两国使臣更是连重伤在脸的南晋副使也作为受害者上场了。

结果竟然是出身太子府宾客、接了丁兆的班儿、时任鸿胪寺大行丞、从来对人都是温雅有礼的石弥以一己之力,不仅质问得桓楚使臣不敢妄言,更是指着那个南晋副使包得只漏两眼的脑袋骂!

其实整个大吴议事厅里,也只有完全出身太子署臣一脉的全塘和石祢能拿准孙钊的底线,骂出他的想法。

只是全塘毕竟是上卿,跟两国来的这些最高才是下九卿的官员对骂。就太跌大吴的份儿了。

孙钊坐在丹陛上,咬牙强忍着没亲自下场,心里无限惋惜:僧庆(石祢的字)虽然骂出了朕的心声,言辞却太文气,若是司符在此,定然能骂得他们狗血淋头!

而被孙钊心心念念的司符,大名文管,被全塘一脚从都城踢到并州西河郡离石县。这地方偏远得很,天气好时站在城墙上西望,能看见黄河对岸的吴堡。

从吴堡再往西就是羌胡的地盘。

而脸上全是蝗虫刮出来的细小口子的文司符,眼下就带着城门校尉和几个门丁坐在城门楼里,烤蝗虫吃呢。

门丁脚边都是县里村里送上来的蝗虫袋子,他们熟练的把老的只留大腿、青的掐头去翅,放到架在火上的盾牌上烤。

文司符爱吃焦香的老蝗大腿,拿着两支尾羽秃了的箭矢当筷子,一口一只腿,吃得满头大汗。

城门校尉没他口味重,忍着恶心不得不陪着。有跟校尉关系比较亲近的门丁笑嘻嘻的上前来,替他把那些比肉还香嫩的熟青蝗消灭掉。

一个处理蝗虫的门丁见顶头上司不吃,趁着两位上官往西看的时候,对那几个吃着的门丁挤眉弄眼,偷偷做了个喝酒的动作。

这几个瞬间明白这么吃没有酒配的确有点浪费,就一边吃一边往怀里揣,想留着晚上值夜时下酒。想想就美滴很!

不时西望的文司符看的不是远处模模糊糊的吴堡,而是离石县城边上的三川河两岸正在掘土清蝗卵的徭役们。

“要不是城守慧眼如炬,我等还当那些螟蝗都是鱼卵所化呢。”城门校尉也不能干坐着,趁机拍起了文司符的马屁。

这倒不是他瞎说,就文司符自己没亲手去抓蝗虫、发现了大量蝗虫从河堤泥土里爬出来之前,所有人都以为蝗虫是小鱼小虾鱼卵变成的,而后会飞入大海变回鱼虾。

也得亏他发现了之后,不顾身份在河堤观察了两天,然后赶快令人掘土烧卵,不然他们这儿就得成为蝗灾再发的源头!

他已将这个重大发现具折以奏,算算日子,最起码已经从郡里往州牧那发了。

文司符一哂:“本县的两眼只是没瞎而已。这么明显的事情,怎么就能传出蝗鱼互化的笑话,还传了这么多年。哼哼……可见那些写史书的也是胡编乱造。”

叫他这话一噎,城门校尉更没胃口,加上脑袋上太阳晒,身前火堆烤,便尿遁了。

离了都城那个泥潭,嘴上更没把门儿了的文城守乐得清静。可他的近侍真怕他中暑,拼命的给他扇风,“郎君,回吧。下面自有衙役看着。”

文司符也不怕烫,迅速把盾牌上的蝗腿都吃了,然后将秃箭递给满头大汗的近侍:“你吃吧,晚上别做饭了。”

自他被全塘老贼踢出广固,家族里的供养就断断续续的。这糟了好几年、各种各样灾的破县衙,库房和常仓老鼠都不稀得多看一眼,还不知道今年的夏俸怎么发呢。

省点是点吧。

西河郡的郡治在介休县,收到文司符的蝗生于河岸的奏疏也不敢怠慢,直接往州治递。

并州州牧最近为州中郡县夏俸愁的茶饭不思,根本没工夫看这些“小事儿”。

没办法,要是看账本儿,并州其实还有不少存续呢。可是,账本儿跟实物脱节难道不是做官的“应有之义”么?

被头一波蝗虫肆虐的邬县几乎就在凌远眼皮子底下,邬县县长都敢往上报什么县库被蝗虫冲破,吃光库存平账呢。

感情他们那的蝗虫比野猪还有劲儿!

如今正值两国使臣在都城搅风搅雨,凌远一时又不敢上书求陛下开国库或者挪其他四州存粮应急,生怕漏了并州已经是个空壳子的风声。

这倒是凌远想浅了。

桓楚既然对东吴漏出了贪相,自然是早就派探子把猎物那里是实诚肌肉,那里是毛多显得虚胖都摸清楚了。

不像南晋使团那样底气不足,因着蝗灾好像真的转道去了桓楚,就漏出了首鼠两端的态度。

桓楚使团正副使无论是被东吴群臣群起而攻,还是被石弥指着鼻子问桓楚什么时候换下尸位素餐的丞相,都维持了一国使臣的气度。

只是他们话里话外却强不讲理,甚至直接点名东吴新太卜,问他是不是做法遮蔽天目,让“无辜”的桓楚代东吴受天怒。

太卜阴恻恻的回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众位使臣觉得某有此能,有转蝗灾的功夫,某真不如转贵国的国祚续我大吴来的划算。”

话赶话说到这儿,就是三国双方都是大臣名士在场,也是相骂无好言。孙钊更是当场驱逐两国使团出东吴。

使团还没走出东吴国境,并、兖、徐三州大营的都督已经陆续向孙钊上报桓楚的司、豫两处军营、南晋的扬州军均有异动。

打着“代天伐无道”的名头,桓楚向东吴发出最后通牒:

要求孙钊将皇位还给七皇子,处死将蝗灾转嫁给桓楚的东吴太卜,并赔偿“无辜受蝗灾”的桓楚百万金!

已经在名义上洗清“天厌”污名,至少在大义上站稳了的孙瑾和孙钊都明白,此战避无可避。

而一步一步走到历史舞台边缘的萦芯,等了十五年,终于近距离的感受到战鼓隆隆巨响震撼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