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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庚回到马场时,正赶上掾佐与刚挑出来的二十五个移民谈话。

阿善悄悄出来,将自己今早做的事情和昨夜做的大概计划跟他简单一说,松了许多担忧的长庚再也忍不住晕车的呕意,转身抱着一处细弱的树干吐了个昏天暗地。

生怕他得了病,阿善赶紧派人去找脱木。

脱木并没有来,他把自己跟那些被“挑拣”出来的移民一起隔离了。

来的是脱木特意留在外面的王大夫。

他先去看了看长庚的呕吐物,才进屋摸了摸长庚的脉,道:“呕物量多,脉盛,并无大碍。少些思虑多歇息两日便能大好。”

说完药也不开,直接走了。

知道长庚是觉得自己不能担当三万多人生死的大任,才这么着急就回来,阿善戏谑的看着面色蜡黄的长庚道:“送你回去怕也放不下,你就在马场歇着吧,”

长庚自知白费了心思,拥着被子翻身背对他道:“我睡了,你去忙吧。”

阿善回到掾佐门外,发现被他临时招揽的移民管理人员都已经走了,只剩那个自主教学的文士。

“这位便是马场的管事,阿善。”掾佐与他相谈甚欢,主动给两人介绍,“这位乃是顺阳名士范泰,范伯伦。”

阿善主动上前一步恭敬一礼:“见过范先生。”

范泰做足了文士范儿,起身对着阿善回礼道:“范某一家得活,全赖贵主援手,当不得先生二字。”

“诶——”掾佐抬手招呼二人坐下,劝慰范泰道:“先生患难之际,尚能以心制境,我等敬佩不已。何况我得先生协助管理,可使这数万移民更加井井有条,还能大大减轻马场损失。”

他给范泰戴高帽,范泰就给他起高调:“全赖吴主行救灾、恤民之道,使得世家大族争相效仿,使善政广行,某才适逢其会。”

“哈哈哈哈!是极、是极!”听范泰这么一说,掾佐眼神一亮,心里有了又能给县衙请功又能给陛下歌功颂德的奏疏灵感,便以不敢耽误范泰教学的借口把二人都请走,自己关上房门,大书特书起来。

阿善亲自送范泰回去,路上两人依旧作才认识的样子,生疏攀谈。及至快回到范泰居住的院子时,阿善才找到个没人的空隙,将自己写了一夜的计划书交给范泰。

“先生回来了!”四娘单手拎着一桶压得实实的冰雪回来,见范泰望着另外一个方向发呆,便上前搭话。

“嗯……”范泰收回视线,转身往里走。

“先生看到他了么?跟他说话了么?”

感受着袖子里厚厚的一卷纸,范泰一笑,“嗯。”

三郎迎了出来,“先生回来了。”他两手去接四娘手里的木桶,不想差点被桶砸了脚。

“你怎么这么废物啊!”三娘迅速踢了木桶一脚,再伸手一勾,既解救了三郎的脚趾又没让雪洒出来。

“我……我就是没吃饱,要不肯定能拎起来!”

这倒也不是三郎强词夺理,虽然县衙给他们按人头发粮食、咸菜,可也只能勉强果腹。

至于咸肉、干姜什么的县衙只当天在南门外做了那一次秀,范泰几人在马场里根本没赶上。

不管吃到没吃到,终于在这寒冬里有了片瓦遮头的移民们,哪怕出身其实并不贫贱,有进马场之前的日子对比着,眼下的有吃有住的艰苦倒是一种幸福了。

虽然脱木那边总有不治的被抬出去,九成九的人都暂时安定了下来。

至于不想安定下来的极小部分:

如总想拖着病体逃离隔离区最后被脱木药翻的女装大佬大安;

如依旧不死心想在移民里挑起事端,最后被衙丁踢去收拾秽物的水狗;

如许许多多希望能多吃多占,结果或被编入进城扫雪队伍、或被编入取水队伍的其他移民……

也很快消停了下来。

及至太阳高照的午时,马场里又多了几处院落传出声音稚嫩的朗朗书声。

好睡一上午的长庚故意耷拉着个后爹脸巡视一圈,特意看了看那个被阿善救了的范泰,然后回去找阿善:“要是物资不断,这么下去过了冬也不错。”

“当时你也在场,陛下不是说要开凿佛窟么,你说让移民们去做个苦力如何?”阿善也想过这个问题,三万多移民总不可能只靠陛下的赈济和富人的布施,一直活在半饥半饱的水平线上。

长庚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你可真是白叫了这名字!这可是寒冬腊月!”

别说陛下想不想打仗的同时开山凿石窟了,就是年年翻耕的熟地都冻得梆梆硬,移民里拢共没有几个壮劳力,亏得阿善说得出口让老人、女人、孩子去干壮劳力都头疼的苦力活!

“要不……让范家二郎君和长生问问那些囤积了许多丝麻的商人,要不要廉价人工制成成品?”阿善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转眼又提了一个建议。

“这倒是可行!本来成布价就翻了几翻,眼下又是寒冬,正是高价出售的好时机,他们肯定会答应!”

长庚是个想到就要做到的急脾气,说着就站起身往外走:“我这就回去问问他们!”

昨夜冻成奇形怪状的雪泥,吸收了正午的阳光化成了脏兮兮的冰沙。

坐着比一早稳当百倍的牛车回了广固的长庚,挑开车帘,看着直道上拿着细竹做成的大扫把,刷刷扫着冰沙的移民们,不自觉露出个笑脸。

他回李府的时候,作息彻底混乱了的萦芯正在午睡。

心急似火的长庚实在等不得,便直接接上长生,直奔范二郎的寓所,正见他笑呵呵的送几驾牛车缓缓驶离。

“呦!这是巧了,我正要去李府拜访呢!”满面红光的范二郎一见下车的是长生,赶紧拉着他的手往里领。

长生跟他熟悉得很,调笑道:“哈哈,二郎君这样喜气,是发了大财吧。长庚还没下车呢。”

“哈哈哈哈,怪我怪我!”尽得范生真传的范二郎朗笑着,又伸手去拉长庚。

长庚虽然跟着范二郎学了许多市井见闻,可依旧受不了商人这种过于亲热的态度。

等到三人分宾主落座,互相把话说明白,俱都两两对视,摇头失笑。

长庚希望范二郎去找的,正是他刚刚送走的布商。

从来商人的眼里都只有运用一切手段赚钱。

如果不是朝中为了等二帝争出个大小王,为了维护城中治安,坚决不许任何一个移民进城,这些发现今年冷于往年的布商们早就要去城外雇佣移民做工织布了!

如今太上皇退一步,陛下进一步,移民也能进城扫雪,他们便纷纷来跟囤积了许多丝麻线的范二郎来求合作。

适才布商们先是跟范二郎算好如何比例出资,如何分红,然后才开口求他问问同样囤积了不少柿布的定侯夫人何时脱手。

他们不敢争先,只想“错峰”销售,以免布匹大量上市掉价。

听了长庚来意的范二郎笑道:“长庚是没问过夫人就来了吧。”

以李小娘子的料事如神,肯定早就知道:这些闻到一丁点荤腥就要舞动的巨贾,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既能挣钱,又能巴结实权陛下师妹的机会!

之所以权和利总是不分彼此,就是因为只要你站得高、站得稳,就会有无数需要你投下的身影荫蔽的商贾,用各种方式、以比大风刮来更快的速度,把你的钱库填满。

如今士农工商四民里商人地位最低,没法直接巴上孙钊,自然会抓住一切机会去试试巴上萦芯。

这也是这两日萦芯彻底散黄了的原因之一。

没了脱木在耳边叨叨叨,她但凡觉得困了就睡,两天以来有四顿饭都是躺在榻上让阿甜喂的!

如今睡得脑子更加浑浑噩噩,正两眼发直的看着案几上三摞半人高的请帖发呆。

“这一摞是四邻的,夫人不好不回,还是看看吧。”

顺着阿蜜的手指,萦芯呆呆的看向最矮的那摞,阿甜主动伸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封,打开给她看。

“好讨厌哦……怎么非得用小篆。”萦芯盯着上面好似在变幻形态的字,嘟嘟囔囔的抱怨。

阿甜便翻了翻,给她换了个清爽许多的隶书请柬。

汉人的拜帖、请柬,如果没有显示学问以求贵人举荐的意思,基本就两三行。

可这位明显是有这个意思的,骈四俪六的写了一堆。

萦芯大字型往席上一躺,阿甜便只得一字一顿的给她念了。

请柬的大概意思就是:

自定侯夫人搬家到此,因为恪守孝道、妇道,一直未曾与周围邻里交际。作为这条街家世最久远的世家,他得知了定侯夫人的高洁和才华,便以萦芯为准则要求家中女眷。

如今再有夫人凭一己之力便收入数万移民的仁德,他再也不能抑制对定侯夫人人品的崇拜,希望能拜访,或者定侯夫人给他和四邻们一个宴请的机会。

这人只说收容移民都是萦芯一人的功劳,没提马场是顾氏出钱出地建的,并不是知道所有内情。

他只是觉得顾侯近两年以来既没孝名传出,也没得太上皇和陛下的一点恩赏,连先定侯的一双儿女都留不住,只能任萦芯霸占在膝下,以后怕是整个顾氏都得仰这个陛下师妹的鼻息过活,所以才根本不在乎她孝期还有半年多,并且在请柬里彻底淡化了顾氏的存在。

再说,谁知道她除服后还嫁不嫁呢?

定侯夫人但凡能不打磕巴的数到二,肯定不会嫁爵位在都乡侯以下的人!

“啊……我不想去……”懒癌扩散全身的萦芯头一歪,做个装死吐舌的怪样子。

阿蜜还要劝,叫阿甜瞪了一眼,便不在深说,只道:“中间这一摞是一些广固小世家的,另外这一摞是有爵位或者官位的。”

“小世家的都拒了。”萦芯说完,奋力驱动脑髓想了想,问道:“官爵有琅琊郡出身的么?”

阿蜜迅速翻出五本,“有五家。”

“给他们送点咱家特产,然后都约在我除服吧。”这是萦芯有意亲近家乡人,不过暂时也把见面的事情一杆子支到半年后了。

“那剩下的呢?”阿蜜追问道。

萦芯抻了个大懒腰,“嗯——日子近的请帖给我报个病,如果爵位比咱家高的再随份儿合适的礼。其他的等我慢慢看吧。”

阿蜜将案上的有了明确处理办法的请帖找出来,通知阿牧去回。

看她还是没有拿走周围邻里那摞,阿甜知道她还是想劝小娘子走动走动,想着性子孤僻的小娘子万一能结交个手帕交,便也没执意让她都拿走。

长庚和长生回来的时候,门房里阿牧正在咬着笔头措辞,见状赶紧喊:“长庚回来的正好!快来帮我写几封!”

长生认识字却不怎么会写,溜溜达达进来翻看了几封,“这是都拒了的?”

“是啊!”阿牧点点头,“长庚看看这个措辞如何?”

得了范二郎点拨的长庚背着手,摇头晃脑的念了一遍,笑道:“挺好,都按照这个只改个名头就行。”

“啊?那怎么行!”阿牧还道他不知道这样会得罪人,其实是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

自家在广固除了太上皇、陛下和亲戚,已经不需小心翼翼的看别家脸色了。

萦芯毕竟还是个孀居的寡妇,广固中高层自持身份的世家和官员女眷,并不会如这两天就开始给萦芯下帖子的小门小户这样上赶着,是以她拒就拒了。

倒是日日不是伴驾,就是在尚书台接待来访高官的全塘,真是一刻也不得闲。

好容易能抽出时间替暂时没了御史大夫的御史台看看各地御史上报的奏疏,费习又拿着一封奏疏来请示。

全塘打开大略看了几眼,是费习举小徒弟的姻亲华氏宗子华崮入朝作太史中郎的荐书。

太史中郎别看秩只六百石,那可是日日在皇帝身边做起居注的近臣!

可实质上,全塘这一系已经彻底把控尚书台,很快也能掌控御史台,他跟陛下的关系也很亲密,又不想做权臣,实在不需要再安排一个人到陛下身边,时刻注意陛下与其他大臣的谈话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