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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八这天晚上,海伦城四门落锁,再有两天就过年了,城里已经有了年味。

富裕人家的孩子禁不住鞭炮的诱惑,偷偷的拆掉几颗小鞭儿躲在院子里燃放,砰啪的炸响此起彼伏,更有勤快人家已经早早就竖起了灯杆,顶端捆扎着各种树枝,树枝上面挂满五颜六色的彩纸,下面吊着蜡烛照明的大红灯笼,处处洋溢着节日的气氛。

就连生活条件一般的家庭,过年也会奢侈一把,通常在这几天提前备好蜡烛煤油,炒点花生瓜子之类的小食品,东西两院的邻居朋友们坐在一起喝水闲聊,谈古论今,从关里家说到塞外,又从塞外说到外国,一年里只有这过年几天短暂的闲暇,每个人都尽情的释放心情,即便是平日有点小隔阂的对头,这一段时间里互相看着都顺眼了不少。

城里安详平静,就连城头岗楼上负责值守的士兵也格外放松,海伦城不算大,却也绝不小,又有驻军驻防,平日里都没有胡子匪人敢来这里闹事,更何况马上就过年了,想必胡子们也是不可能在这档口来找不自在。

一更时分,也就是大约七八点左右,一阵密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躲在岗亭里背风的士兵立刻一激灵,探出头来向城外张望,四下里漆黑一片,啥也看不清楚,可是马蹄声却听得更清晰了。

“有情况!”哨兵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摸起胸前挂着的哨子狂吹起来,凄厉的哨音撕裂夜空,扰乱了城中的祥和。

国祖伺候完母亲喝药,刚回到自己的驻地,卫兵就慌忙跑进来报号“城外来胡子了!”

“召集人马,全副武装准备给我迎敌。”驻军守护城防是本职,自然责无旁贷,国祖立刻穿好衣服,吩咐部队集合。

场外,听到城头示警的哨子声,胡子们知道影踪暴露,也就不遮掩行踪了,居然大张旗鼓的点起火把,摆出了一副准备攻城的架势。

“城里人听着,俺们是玉皇顶三圣宫的人马,老子报号“东方不败”,提前来给城里的百姓拜年,赶紧找个说得算的人过来,要是慢待了俺们,小心一把火烧了你的城!哈哈哈!”城下果然来的是胡子,肆无忌惮的喊着话。

城头的哨兵靠着墙垛子往下瞄,距离有点远,看不清个数,火把照耀下黑压压一大片,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居然都是骑兵。

“没听说过有你这么一号人物,大过年的也不让人消停,是不是没有酒肉过年啦?海伦城可不是别的地方,想来这里打秋风你们打错算盘了,识相点的赶紧滚蛋,否则一会儿城防部队集结完毕,你们就走不了了。”哨兵里有胆大的,扯着嗓子回应对方。

“哪个王八羔子藏头缩尾的,站出来和老子说话,看我不弄死你!”胡子头大声骂道,随即砰的一枪打过来,子弹在城墙垛子上弹出一溜火星子,吓得哨兵们赶紧埋下头去,不再搭理他们。

枪声和鞭炮声截然不同,城里的百姓听了个真切,靠近城墙一带的人家立刻都相继熄灭了灯火,也不知道是在瑟瑟发抖,还是蒙头大睡了。

城下一伙人顺着梯道走上来,当先一个中年男人,五短身材,皮肤白净,弯弯的月牙眼闪动着幽幽神色,看不清具体什么色彩,他在身旁一群人众星捧月般簇拥下走上城头,第一句话就是:“怎么海伦地界如此不太平?大过年的竟有胡子闹事,看来马占山也不过如此嘛!”

哨兵见这群人衣冠楚楚,一色的中山装,知道不是普通人,立刻避开城头,在一旁立正站好,善意的提醒道:“长官,胡子手里有枪,不要靠近城头。”

月牙眼没理会哨兵,沉着脸四处张望一圈。

“城防长官是谁?怎么还不到位?”

旁边一个人站出来说话:“是国角的儿子国祖,代理连长,已经派人通知了,八成快了。”

“看来城防军的素质有待提高啊!兵贵神速才是一支队伍应该有的本质,这样拖拖拉拉恐怕会贻误战机的,胡子这是没动手,如果他们一来就攻城,咱们岂不是危险了?”

“是啊!”

“金长官言之有理!”

“马占山调教的兵也不过如此而已嘛!”

身后那帮人一顿附和,国祖眼见得成了千夫所指的对象。

哨兵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刚开始还挺客气,但是听到他们这样不厚道的讲究自己上官,脸色立时不好看了起来,一个个板着脸冲着城下观察,也不搭理他们这群人了。

“让开让开……”一阵疾如风火的脚步声从梯道上传来,大队的城防军涌上来,也不理会这些人,迅速在城墙垛口处蹲下架枪,做好对敌的准备。

“海伦城防军代理连长国祖,向金长官报道。”国祖还是来了,他例行公事的敬了一个礼。

其实国祖并不认识金勇后,这个绥海公署的新任长官是今天早上才到海伦的,一是视察地方,二是给政府部门职员拜年,却不成想碰到了胡子围城。

虽然不认识金勇后,可是国祖认识他旁边的白战,那个家伙前几天亲自跑到他的军营,一番海阔天空的吹牛逼,对国祖软硬兼施,企图拉拢腐化国祖效命金勇后。

国祖自然清楚,这个白战是金长官的说客,想要拉拢地方上的势力为新任摇旗呐喊,或者说是忠心效命,国祖虽然是个芝麻大点的小军官,可如今他的位置却很重要,好歹也是一城一地的治安维护者,也是金勇后拉拢的对象,况且,撬马占山墙角的事情还是很让人感到舒服的,白战乐此不疲,金勇后也是乐此不疲。

国祖不是刘梓君那种无根无萍之人,有自己老子罩着,他少爷的脾气怎么能甘愿受人摆布?好不隐晦的拒绝了白战的合作要求,弄得很不愉快,这也是周泰安见他时情绪不佳的原因之一,国祖没想到,事情还真让袁如意料到了,这个新任长官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国连长,你打算怎么对付胡子?”金勇后并没有表示出什么情绪,不瘟不火的问道。

国祖一握拳,斩钉截铁的说道:“还能怎样?揍他们呗!长官您注意安全,我去指挥作战,失陪了。”

金勇后点点头,国祖转身跑开,白战凑到他耳边说:“这小子是个犟种,不进盐就。”金勇后没吱声,嘴脸抽动了一下。

“城外的山大王你听着,海伦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想多活几天的话就赶紧滚蛋,惹急了驻军,把你们老窝端喽!”国祖站在垛口处冲下面高喊。

“别废话,赶紧找你们当官的出来,我东方不败的脾气暴躁,等得不耐烦了,就自己砸门进城,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们的实力啊?”城下胡子不甘示弱。

“做梦!”国祖一边说,一边抽出短枪,冲着火把处就是一梭子,胡子那边听到“哎呦”一声,跟着火把乱晃,胡子有人受伤落马,顿时炸锅了,砰砰砰的胡乱开起了枪,子弹从城头上掠空而过,发出“啾啾”之声,吓得那帮政府大员们赶紧低头弯腰,没了那股潇洒劲儿。

“给我打!”国祖下着命令,城头的士兵立刻还击,一时间枪声大作,比过年还热闹。

“咱们下去吧!这里危险。”白战献媚般说道,金勇后点点头,一伙人讪不搭的下了城。

国祖眼睛一直瞄着他们,见到那伙人下城了,他立刻喊道:“胡子手里家伙不多,没有强大火力,兄弟们下城上马,跟我出去剿灭了他们,一个都不能放走。”

士兵们随即转身下城,战马都在墙根下拴着,众人跳上马背,顺着洞开的城门鱼贯而出,向胡子的方向追去。

金勇后那帮人愣眉楞眼的在身后张望,搞不明白这些当兵的抽什么疯,好好的城防战斗不打,竟然发起来冲锋。

黑夜里啥也看不清,只能听到枪声不断,且越追越远……

—— ——

胡子们见官兵开了城门追出来,知道占不到便宜,一窝蜂的扭头便跑了,跑的那叫一个狼狈,火把四处乱飞,丢了一地,那个带头的当家人“东方不败”跑得最欢,来时第一个,回去也是第一个,完全没了在城下高声叫阵的豪情。

胡子跑,官兵追,从城外一直跑到郊外,又从土地庙跑到小树林,估计是跑不动了,“东方不败”勒住胯下战马。

“别跑了,人不累,可别把马累坏了,那可就不划算了,都歇歇吧,一会回去还得背东西。”说着话,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叼在嘴上喊道:“黑皮,把火把拿过来,我抽根烟再说。”

火把凑过来给他点上烟卷,火光下惬意抽烟的豁然正是周泰安。

“兄弟,演这么一出戏有必要吗?要是那个国祖诚心帮咱们,用得着搞这么一出?”说话的是温柔,他猜不透周泰安和城里军官搞什么把戏。

“我想,国祖这小子一定是有别的目的,给咱们弄军火或许只是个顺水推舟的捎带脚而已,不过,这都不用顾虑什么,他不会对咱们不利的,我了解他。”周泰安吐着烟圈说道。

远远的听见后面远处喊杀声震天响,枪响连成一片,煞是热闹,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战斗多么激烈呢,殊不知国祖的那支队伍此刻都站在官道上冲天放着枪,士兵们嘻嘻哈哈的一点紧张气氛都没有。

周泰安大约摸抽了两根烟时间,听到后边枪声逐渐平息,再没有一点动静,这才领着人马调头回到那个土地庙附近,然后让黑皮领着人将土地庙后边的柴草堆扒拉开,地下摆放整齐的枪支弹药在火把的照耀下呈现在众人面前。

“我的天!都是新枪。”温柔眼热不已,迫不及待的扯过一杆步枪查看起来,都是崭新的辽十三式步骑枪,足有一百来杆,同时还有成箱子的对型子弹,数量不少。

“这些先拉回去用着,陆续还有。”周泰安得意万分,有了枪,队伍才算名符实归。

腊月二十八,二十九,就连三十晚上都没放过,周泰安这伙儿伪冒假劣的胡子,接连不断的骚扰海伦城,而国祖的驻防部队每次都会出来应战,最后留下大批武器弹药给他们,七百多人几乎人手一枪,装备满荷了。

初一上午,自卫团大摆宴席,热热闹闹的正式开始过年。周泰安陪着大伙儿刚喝了一口酒,卫兵报告,来客人了。

“谁呀大年初一就串门?”周泰安有点困惑,于是让大家伙儿吃喝,自己随着卫兵去了会客室。

来人竟然是苏大志,这小子正围在火炉旁边,看那架势冻得不轻,周泰安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他,笑着问:“大过年的你不守摊,咋跑我这来了?是不是没吃饭呢?正好一块吧,今天伙食老丰盛了。”

苏大志接过水杯,用双手捂着,热气慢慢将他冻得够呛的手指缓过来,他哈着热气喝了口水,这才说道:“吃饭赶趟,我先和你说个事儿,十万火急。”

周泰安好奇不已:“什么事儿这么急三火四的?火上房了?”

“兵工厂被胡子盯上了,我已经绑走不少工作人员。”

“绑票?”

“不错,他们张口就要一千条步骑枪,十万发子弹,期限到破五,如果到时候没有说法,他们就要撕票。”

“被绑的人很重要吗?”

“十来个车间骨干,两个工程师,其中一个是那个德国人就是摩托车的设计者,损失不得啊!”苏大志说道。

“怎么抓走的?你们不是封闭管理吗?”

“这不过年了嘛!大家伙儿提前放假几天,都去城里买点年货啥的,谁成想会被胡子盯上?”

周泰安沉思了一下,喊来卫兵,让他去嘱咐伙房特意做几个菜送到这里,并且把温柔也一同喊来。

“胡子的底细知道吗?”

“知道,他们是逊克那边来的,报号震三省!”

“啥玩意?”周泰安立马瞪圆了双眼。震三省那不是自己曾经用过的名号吗?虽然时日不多,但版权好歹是自己的,勒索兵工厂的胡子竟然也叫这个名字,是故意的还是巧合?他一时揣摩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