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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无应 > 第57章 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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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局,结果应该还要稍微等一会儿才能出来,您先去休息休息吧,都连着加班好多天了。”小警察接了杯热水递给时勍,在他身边坐下。

“没关系,我再等等。”时勍伸手碰了碰眼下的一片乌青,自嘲地笑了笑。

他是有私心的,他更希望这次的事故是严贺佳所为,至少和严家扯上了关系,总会连带出别的什么能成为他摧毁毒瘤的证据。

“副局,听说您调来青城之前是在芜云工作的,那边是不是环境可差了,我听我一个朋友说他表哥在那里做生意来着,结果不到两年就收拾东西回来了,一开始不说,家里人逼问才发现他差点被毒贩子骗走一起做毒品走私,还差点给他注射了毒品,他吓破了胆,赶紧想办法跑了。唉,我每年都看新闻上说芜云那边会牺牲很多缉毒警,太不容易了,芜云多漂亮的一个地方啊,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本来打算今年年假的时候带我女朋友去的,结果最近那边又戒严了,好像贩毒的越来越猖狂了,也不敢去了。”小警察喝了两口水叹了声气,心想着去芜云旅行的计划算是彻底泡汤了,这下自己又得重新费工夫做别的地方的攻略,就跟写报告一样让他头疼。

时勍张了张嘴,组织了半天语言,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环境差吗,在他的印象里芜云是个美丽的地方,他刚从警校毕业就被分去了,在公安局里面每天都能看见清晨的彩云和傍晚烧红的霞光,宿舍楼前是形形色色不知名的花,一到春天开得烂漫,在风中飘摇,宁静恬淡。

芜云的生活节奏也慢,路上有小商小贩,他喜欢和秦勇一起去买鲜花饼,秦勇红着脸送给女朋友,他大大咧咧地坐在路边三口一个,自己那份一个也不给秦勇留。

公安局旁边的胡同里有一家麻辣烫,是小摊,一个白发苍苍的奶奶每天都推着那辆吱吱嘎嘎作响的小车出摊,秦勇只要没有任务都会拉上他一起去吃,秦勇爱吃麻辣的,他吃不了辣就吃菌汤的,两个青年小伙子正是能吃的时候,给奶奶送去了不少营业额。

他记得最后一次和秦勇一起吃这个小摊上的麻辣烫是在得知父母在没有同他商量的情况下直接将他调任中海后,那天晚上他怒火中烧地给父亲打去了电话,想听听解释,想要个理由,换来的就是一句理直气壮的“你的家在中海,我的事业在中海,你在芜云待着永远只是个小警察,回到中海才是你作为少爷的人生该走的路。”,他知道执拗的父亲一旦决定了什么就不会轻易改变,读警校是他以死相逼,那调任呢,他已经二十多岁快三十的年纪了,难道还要再上演一出以死相逼的戏码去让父亲妥协?

“你不用跟我说别的,时勍,你看看中海跟你一起长大的那些少爷小姐,现在哪个不是安安生生舒舒服服地过人家的日子,就你非要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消磨青春,这次以死相逼也没用,你给我乖乖滚回来。”

哦,以死相逼也没用了。

秦勇知道了他下个周就要走的消息,沉默了一会儿后站起身,墙上的时钟指向了五点,奶奶要出摊了。

“小时,吃饭去吧。”时勍点点头,不舍和愤怒让他已经忘记了那顿狼吞虎咽的饭是什么味道,他只记得付款的时候他掏出钱包里所有的钞票,红红绿绿的一大堆全都塞在老太太手里,他撑得快吐了,走出去两步远又跑回去拿起一串海带,眼眶被麻辣的蒸汽熏得通红。

秦勇去夺,他闪开,一口把三个海带结咬进嘴里。

原来麻辣味是这个样子,激得他五脏六腑都开始火辣辣地燃烧,连声音都要听不见,只看见秦勇在他面前笑着拍了拍他。

“好饿,等下结果出来咱们就可以去吃饭了吧?太恐怖了早晨那阵,其实我吐了三次,现在腿都打颤。”小警察打了个哈欠,疲惫地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

时勍看了看时间,两点多了,自己已经有点饿过了头,感觉不出来饿了。

“副局,我和小朱他们准备去对面小吃街吃麻辣烫,您身世显赫应该没吃过吧,要不要跟我们去尝尝?那家麻辣烫真是吃一次爱一次,三天不吃就会馋哭,我女朋友经常拉着我去,就那味道在青城绝对是......”“好啊。”

小警察愣了一下,其实他也就客气客气,毕竟他不认为时勍这个少爷会愿意吃苍蝇馆子里的食物。

“我吃过麻辣烫,但以前不能吃辣的,很遗憾,吃了那么多次也没有完整地试过一次正宗的麻辣烫。”时勍转头看向小警察,他脸上惊诧的神情毫不掩饰,他有些好笑地说:“什么少爷不少爷的,那都是我爸的钱,我现在一个月也就将将一万块钱。”

“啊,我还以为您怎么着也得一个月大几十万呢,原来只有工资吗?”小警察张大嘴啊了一声。

“以前在中海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是物价,我几乎没怎么去过普通的超市,我妈带我经常去的那个商场我记得一个牙刷要三四千,我当时在想中海和青城能不能发展得再快点,这样全国就没有穷人了,而事实上我以为的穷人就是给我家公司当保安的,后来到了读书的年纪上了学,才知道真正的穷人一辈子没出过大山,我随手一件衣服就是他们几代人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钱,我一天吃到的食物就是他们永远也见不到的珍馐。你知道当时我念书后认识到的世界给我带来了多大的冲击吗,我才知道原来像中海和青城这么华丽富贵的经济大城也有好多吃了上顿愁下顿的苦命人,在这里谋生路,住着冬寒夏炎的地下室,几个人公用一个洗手间,不能开火,整个房间只有一张小床和一个小桌子。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我甚至不知道我所处的世界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但是我讨厌这样的感觉,就好像我偷走了谁的幸福,我看见他们对我的笑脸我会愧疚。我讨厌名利场上的尔虞我诈和永远理不清的各种破事,所以我就以死相逼去念了警校。”时勍伸出手,手腕上有一块表:“你看如果是十五年前,我的手腕上会出现一套房,但现在我马上就三十岁了,所以我如愿以偿地戴上了一个月的工资。很多时候我在想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所谓的意义,我的诞生又是为了什么,但只有穿上这身警服的时候我才感觉我自己真实地活着。”

穿上这身警服,秦勇的灵魂就能以此为媒告诉他什么是正确的路,他才能在夜晚安心地睡去。

小警察伸手摸了摸时勍这块普普通通的表,抬起头露出一个憨憨的笑:“虽然话很深刻,但我在想这块手表我努努力是能得到的,我也能给我女朋友买得起她喜欢的口红和香水,所以我其实和您一样幸福。”

时勍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样解读他的话。

“嗯,你很幸福。”

小警察笑起来很阳光,皮肤因为常年出任务的缘故比刚入职的时候黑了些,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睛大大的,里面有光。时勍见过他女朋友一次,在公安局门口等他,和他一样是个善良开朗的人,所以他真幸福。

时勍抬手捂住胸口,心脏在跳动,提示着他自己的一个身体肩负着两个相同的使命。

“副局,结果出来了!确认了残骸来自于肇事车辆,在上面提取到了犯罪嫌疑人的血迹,经过比对确认是留过案底的......”鉴定人员拿着报告走了出来,时勍立刻站起身拿过嫌疑人档案。

卢易山,男,三十九岁,青城本地人,十年前因为入室盗窃罪被判了两年半,出狱后一直没有正经工作。

“抓人去。”时勍脸上没什么表情,回头看了小警察一眼:“麻辣烫只能等晚上了。”

小警察绝望地点了点头:“我明白,大义为先。”

孟弦妜打开冰箱拿了瓶果汁,转过身的时候发现严烁还在窗前呆呆地看向窗外,手指对在一起摩挲着。

“严烁,要不要喝果汁。”她晃了晃手里漂亮的玻璃瓶,也没等严烁回答就又拿了一瓶出来。

艳红的草莓汁在狭小的空间里流淌,就像一小捧火焰燃烧在她的掌心。

严烁看着这一幕眼睛发酸,他觉得他的病应该要好了,可他的性格好像已经在这暗无天日的几年里和从前大不相同了,他变得敏感焦虑,一旦有点什么事就会陷入无休止的挣扎,辗转反侧的思考,设想每一个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和会导致的后果,想自己的过去,想将来,想每一件发生过的事自己有没有做好,会不会让大家都满意,有没有说什么不恰当的话给别人带来麻烦。

他控制不知自己的脑子,他也不想这样。

委屈的眼泪一下就掉了出来。

孟弦妜快步走上前把他抱进怀里,手里的果汁放在桌子上,让他在自己怀里冷静。

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又温暖的怀抱,带着浅淡的雪松香一下就包裹了他,卸下了他的防备和面具。

“姐姐,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明明我的病就要好了,可是我觉得我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不应该是这样的。”严烁大声地哭了出来,边哭边抱紧了孟弦妜,委屈地说:“我这个样子连我自己都讨厌,我怎么会变得这么敏感多虑,我为什么不能和姐姐一样干脆又冷静,我为什么不能勇敢一些。”

“严烁,没有人生来就是完美的,你现在只有十三岁,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如果你羡慕我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十三岁的时候为了短暂地逃避现实,也为了给自己和孟女士一个有希望的未来我选择发疯一样的学习,然后跑到学校一学期才回家一次。这个世界上有形形色色的人,人又有不同的性格,敏感不是什么坏事,如果你觉得自己有的想法会给自己带来困扰那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缓解,如果你觉得焦虑或者有其他问题都可以找我,找祁惑或者找秦笑谈一谈,但你不能因为这些情绪影响到自己的生活。人是随时在变的,如果我像祁惑那样有个和睦的家庭和不会背叛我的家人的话我就不会学我不喜欢的专业,不会做我不喜欢的工作,也不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等着我,或许现在正在世界的哪个角落自己吹着风,但没有永恒不变的事,所以不用为自己的改变而担忧,努力成为你想成为的人就很好了。”孟弦妜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感觉自己肩头湿了一片。

如果这个时候没有人来哄他,也不告诉他其实他已经做得很好了,那他一定会忍住的。

严烁终于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孟弦妜就这么静静地抱着他。

良久,哭声停了,严烁抬起头在泪眼朦胧间看到了她眼里不明的情绪,像是在透过自己为谁哀悼。

“严烁,某种程度上来说你比我幸运,”孟弦妜抽了张湿巾给他擦去脸上的泪痕,轻声说,“十三岁的严烁得救了,可是十三岁的孟弦妜放任自己死在了理不清的乱麻里。”

他的心没来由地下坠了几分,一抽一抽地痛。

孟弦妜拧开玻璃瓶递给他,说了这么多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神也淡漠,只说让他补充点水分。

“姐姐,哥哥什么时候回家?”“公安局那边去抓人了,时勍给他打了电话让他去一趟,应该有什么事,估计要晚一些才能回来了,我叫保姆来做饭。”“是不是想害姐姐的人抓到了?”严烁一听立刻精神了不少,抓住孟弦妜的手问。

“抓是没问题,就看线索是不是完整,嫌疑人怎么交代,会不会供出背后主谋了。”孟弦妜轻嗤一声,冷冷抬眸,像蛇缓缓绕上了树梢。

“如果不说,那两个人都是主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