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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都市言情 > 我是个律师 > 第147章 漫长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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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蓦然变得有些怪异。

安奕鸣缓缓转过脸,面对杨乐然,她站在路灯的阴影里,看不清面目,隐约能看到她转过脸,侧身面对大家,似乎是一个用牙咬着手指的动作。

周晓亮摇摇晃晃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拦了辆出租车,不看任何人,也不跟任何人打招呼,坐上车就走。韩遂也大踏步向前,拉起高桐就走,想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现场。

“韩遂!”安奕鸣喊他,“把话说清楚再走。”

韩遂的背影凝滞了片刻,似乎是下定了决定,转身、走回,一气呵成,明明比安奕鸣矮,气势上却是辗轧,“律师?哼!我呸。在你们律师的眼里,是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简化成因果关系的累积?”

安奕鸣哑然。

“那个混蛋。”这个混蛋肯定就是周晓亮,韩遂咬牙切齿,说:“以为付出就应该有回报,他是不是脑子有坑才会有这么白痴的想法?离婚关别人毛事?是他自己吃着碗里的还盯着锅里的看,能把这么无耻的事说得高端大气,我也是服了。对,他不算彻底的混蛋,至少还想着先离婚再去追高桐,可追姑娘这件事,哪本书上写了姑娘必须要答应?不答应了就是对不起他?混蛋逻辑!”

安奕鸣隐约明白了韩遂要说的话。

“往好的地方说他是心疼女孩,可按照你们律师的逻辑,难说不是因为他不想婚内出轨,不想被老婆抓到把柄,不想离婚时候一无所有。这叫什么?哦,对了,叫怎么做才是最佳止损路径!你们设置路径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老大,这是生活,不是打官司!能不能不要谈逻辑、谈因果,给我点真情实感,oK?”韩遂一口气说完,粗粗喘了口气,又说:“安奕鸣,我问你,你想娶乐乐,是因为爱她,还是因为你付出足够多,止损不易?”

站得久了,安奕鸣脚有些刺刺麻麻的疼,他原地跺了跺,走过去,把杨乐然从阴影里拉了出来,问:“冷不冷?”

杨乐然却回了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你别听韩遂胡说八道,他那个人就是,呃,就是喜欢说一些有的没的。”

杨乐然的手很凉,她的手一直都很凉,尤其是到了冬天,手脚都是冰冰凉的,安奕鸣把她的手合在自己两手之间,呵了口热气,又说:“回家吧。”

“奕鸣……”杨乐然有些不安,她很怕安奕鸣脸上出现这个表情,安奕鸣从小到大都是阳光爽直的人,极少出现抑郁少言的时候,可自她回国后再见面,他身上突然多出了阴郁的气质,不说话的时候这份抑郁更浓。

停车场在马路对面,安奕鸣抓着杨乐然的手,走在她身前半步远的距离,一声不吭带她过马路,还回头朝她笑了笑。

杨乐然心里涌起一丝不安,快走几步,几乎是半个身体挂在安奕鸣身上,讨好地呢喃着,“别生闷气啦。”

直到重新坐回到车里,车内温度升到一个舒服的温度后,靠躺在副驾驶的安奕鸣才坐直了身体,问:“当年,你为什么要离开?”

杨乐然吓了一跳,手下一抖,车子随之晃动一下,差点和对面的车子撞到一起,支吾着,“你怎么又……”

“我一直想问,可你总是不肯说。”安奕鸣侧脸看着杨乐然,车子行进间,路灯照进车内,她金色的镜框闪着亮光。杨乐然近视,总戴着副框架镜,侧脸看过去,眼睛眨动间,睫毛总会在镜片上划动,以往她总是懊恼,嫌弃弄脏镜片看不清楚东西,可她又不肯戴隐形眼镜,更不敢去做近视眼手术,总是一边懊恼,一边随身带着擦镜布。

沉默了好一会儿,杨乐然才说:“是我自己的问题。”

不得不说,毕业第一年是杨乐然最手忙脚乱的一年,她原本没有这么早工作的打算,心理上并没有做好准备,猛地被推进职场,又是法院这么个矛盾尖锐的地方,一时间调整不好心态,也在情理之中。

当然,来自于工作的压力,杨乐然是可以克服的,无非就是提高效率并拉长工作时间罢了,她和安奕鸣之间的渐行渐远却不那么容易克服,甚至因为一个在法院,另一个在律所,差异越来越大。

曾经一度,杨乐然非常排斥和安奕鸣参加他那些同行聚会,席间他们聊的很多话题,譬如如何面对客户的作妖要求还能争取到案源、某某抢了某某某的案源、某某律所欺压新进律师、某某法官半夜三更给女律师打电话等等,她完全接不住,而且她也完全没有兴趣,一场宴会下来,她就是那个唯一的纯粹在吃饭的人。当然,很多人对杨乐然很感兴趣,毕竟她未来会掌握案件裁判权,套近乎的人总是一波接着一波,但对此,她更是一丁点兴趣都没有。

但安奕鸣不同,他本来就在这些不甚黑白分明的世界里游走,他需要了解规则,甚至利用规则,尤其是刚刚入行的他,如果不了解规则,会死的很惨。他总是表现得很热情,也很好学,完全压制着自己原本的脾性,慢慢的在很多场合都能游刃有余,甚至那些他并不喜欢的人,表面上看起来也都跟好哥们似的。这给了杨乐然某些错觉,他是不是真的,黑白不分?

最令杨乐然感到困惑的是安奕鸣和高桐的关系。这两个人是那一年衡鑫新人中的佼佼者,深得老律师们欢心,一个理论派,一个实践派,并且在工作中磨合成理论实践派。他们很默契,通常一个眼神、几个关键词,对方就知道要说什么要做什么,有时候旁人还没闹明白,那个人已经接着话茬往下说。这份默契让正牌女朋友杨乐然有些愕然,她为什么不懂?而她为什么懂?

是的,如果换做今天的杨乐然来看,这根本就是庸人自扰,可漫长岁月总是要原谅那些自扰的年轻人。安奕鸣和高桐之间的情感类似于战友,必要时可以并肩作战,也可以互打掩护。但那个时候的杨乐然不过二十刚出头,性格多少有些极端,因着自己在工作中并没有这样的“战友”,她就武断地认为任何人都不可能有“战友”。产生这样的情绪后,她怎么看高桐怎么觉得不对,她聪明、漂亮,履历也是完美到令人侧目,与安奕鸣简直就是可以仗剑走江湖的情侣档。

甚至,就曾经有人在酒桌上明目张胆地开玩笑,安奕鸣你是否考虑换一个女朋友,然后拿醉眼看着高桐。当着杨乐然的面。令杨乐然目瞪豆呆的是安奕鸣并不否认,他只是笑呵呵地说怎么能始乱终弃呢?却还是向高桐暧昧地眨了眨眼,高桐也回他一个滚一边去的白眼。年轻的杨乐然看不透,这眼神其实可以帮高桐隔绝不少男性的觊觎,也能帮安奕鸣推掉异性好感,她只是单方认为他们彼此熟识、彼此理解,而她却是那个多余的人。

本来就敏感极端的杨乐然情绪彻底失控,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工作中出现了一些小瑕疵,那位更年期女领导以威逼利诱、恐吓胁迫的方式要求杨乐然背锅,这事本来就和她没多大关系,她咬着牙拒绝。从此之后开始时不常就有一双小鞋扔过来,她穿了不舒服,不穿又是推卸。杨乐然做不出越级打小报告的事,却架不住女领导天天在分管领导面前分派她的不是,久而久之,杨乐然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当然,她跟安奕鸣牢骚过,得到的答复是,这有什么谁在工作中不受气?谁的工作都不可能一帆风顺。这是真理。但那个时候的杨乐然看不清这一点,她脑袋蒙了,甚至有了耳鸣的感觉,瘫坐在沙发上拼命喘气,却又因为胸口压得难受,喘不上来。

杨乐然认为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每一个安奕鸣不回家的晚上,每一个骤然响起的电话,她都认为对方是高桐,或者是其他别的同行也说不定,他们聊得畅快淋漓,而她却越来越少和男朋友说句话,“晚饭回家吃吗”、“几点回来”、“出差多久”等等,别无其他。她竟然开始出现一些抑郁的症状,心情压抑、郁闷、沮丧,对所有事都缺乏兴趣,对工作、对生活都失望透了,她变得前所未有的被动、退缩、不愿意和任何人交往、对安奕鸣很依赖,她自己都厌弃自己。甚至,她站在办公室的窗户前,想象着自由落体的绚烂。有那么一瞬间,她的手就放在窗户的拉手上。

“我没想过……”安奕鸣的声音有些哑,确实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乐忠于所有应酬,不放弃任何一个经营人脉的机会,期待有那么一天,他可以买下一套属于两个人的房子,是啊,那个时候的安奕鸣也是如此肤浅,认为房子就是爱情的归属。

杨乐然拍拍安奕鸣的手,“还是太年轻,心里担不下一点事,就好像你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抓不住就会沉下去。可哪有那么严重?我既不忧郁,也不压抑,根本就是情绪积累到了爆发点而已,我本来就不善与人交流的人,也就你能受得了我的坏脾气。”

“我……”安奕鸣想给几年前的自己几个耳光,他惯于从杨乐然处索取温柔,却从没有想过她也需要温柔对待

“我曾经想过如果怀孕是不是会好一些,就能彻底把你抓住。”杨乐然笑了,眼角眉梢有些淡淡的愁绪,安奕鸣心里猛地一惊,“不会……”

“没有没有。”杨乐然连连摇头否认,不过她歪过头,笑嘻嘻地问:“你是想呢还是不想呢?”

安奕鸣很郑重严肃地说:“任何时候我都不会作出让你堕胎的决定。”

虽然已经很晚了,但杨乐然还是决定和安奕鸣把这件往事聊透彻,一直有根刺梗在喉咙里,对两个人来说都是痛苦,而且这样的话题,也就只有这一次摊开说透的机会。她把车子停在小区附近的一处公园,安奕鸣也紧随其后下了车,快走几步,把自己的围巾裹在杨乐然身上。

杨乐然凑到安奕鸣身边,把脸埋在他臂弯里,深吸一口气,是在取暖,也是在积累勇气,“回国后第一次见你,我吓坏了,你变得不一样,刻板、严肃、少言,还有些紧张,你看着舅舅的时候,眉头皱的紧紧的,坐姿也是紧绷着的,和以前潇洒自在的你完全是两个人。我一时想你是工作久了才会慎重对待每一个当事人,一时又想是不是我的不告而别伤害了你。我是不是太看重自己了?明明是一个大男人的成长,却被我看做是情感受挫,我还后悔了好几天,不该由着舅舅和你签合同。”

“你本来就很重!”

“呸,我哪有很重?”杨乐然用力去掐安奕鸣的手背,却又立刻后悔,生怕自己掐疼了他,连连摩挲着,“姐姐跟我说,你一度以酒度日,一天三顿地喝,喝了睡,睡了喝,反正也不出门,就把自己当成废物来养着,最后是谢老师一桶冰水把你浇了个透湿,你才回去工作的是吧?真是胆大包天呢!”

说着威胁的话,杨乐然却是在心疼那时候的安奕鸣,他胃本就不好,酗酒简直就是自虐,可自己何尝不是只有喝了酒才能有一场没有他的好眠?

“安逸就是个长舌妇!”安奕鸣磨着牙。

“才不是!我很高兴,在那段关系里,你我都用尽全力。韩遂问你的问题也问过我,我还很认真的想过呢。这么多年我确实是在寻找自己,却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我带着你,也带着自己对你的全部的爱。”杨乐然笑盈盈地看着安奕鸣,鼻头冻得红红的样子很可爱,“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安奕鸣的声音突然梗住,她从来没有怪过少年岁月的自己,还把这些所有的错都扛下来,他安奕鸣何德何能,哪怕岁月悠长,她一直都在等着他,不管寒冬酷暑,一直等在那里。

杨乐然仰着头看安奕鸣,仍是笑眯眯的样子,鼻翼有些细微的褶皱,“你的答案呢?”

“什么答案?”男人有时候吝于说爱,仿佛说了就是把所有的筹码都押给了对方,结果就是稳输不赢,安奕鸣躲躲闪闪的目光泄露了答案,杨乐然也就不逼他亲口回答,相反是一字一句地说出自己的答案,“逻辑很简单对不对?因为是你,所以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