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声音轻软柔和，像一阵裹挟着馨甜香气的风流转过这独属于两人的密闭空间里。
原本眉目间笼罩了一层阴翳的英俊男人闻言，深邃的瑞凤眼猛地收缩一瞬。
其实顾商知道自己的问题稍稍有些越界了。
只是联姻的关系，他管这些属实是管得有些太宽了。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少年太乖，总给他一种他是独属于他的错觉，让顾商忍不住仗着少年的乖软听话而得寸进尺。
顾商不得不承认自己天生就是个精于算计的商业家，遇到一点可软化的资源都忍不住将其据为己有，霸道而冒犯。
像是一只不知餍足的饿狼，搜刮着不放过一丝一毫可以吞吃入腹的美味珍馐。
顾商知道自己的这点很不讨喜，但却很难改正。
他的朋友中跟他有类似的性格特质的只有宿飞羽一人，但因为两人生长的环境不同。虽然宿飞羽的骨子里也有着世家制度承袭下来的霸道，却被表面的温柔和绅士风度化解了不少戾气，以至于外界对他们两人的印象大相径庭。
娇气包若是不想跟他牵扯过多，最好的办法应该是跟他保持距离，对他冷言以待。
而不是像这样，总是用温软的目光看着他，说一些熨帖又乖巧的甜言蜜语迷惑他。
因为饿狼是不会感知到饱腹感的，一味的纵容，只会让他心中占有欲和扩张领土的念头愈发猖獗。
这种念头已经压过他理智清醒的时候很多次了，这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男人眸色渐深，修长而骨节分明的食指有些焦躁地在方向盘上点了点。
他别过头不看少年，耳根有些烫，蹙眉：“季明珠，你这些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少年讶异中带着点无辜地睁大了那双灵动的桃花眼，呆得有几分可爱：“什么学来的，我很认真的！”
季明珠伸出一双白皙的手，低头数着：“我们办婚礼的那天，我肚子饿了，你喂我吃蛋糕；我喜欢吃草莓味的东西，你就让陈伯准备了很多草莓味的小零食让我带去上课吃；老公给了我好多零花钱，卡里也有，微信上也有；你还让陈伯给我添置了好多新衣服新鞋子；你说我太瘦了，还偷偷让陈伯多给我煲汤喝；还带我吃了很多好吃的东西；唔……老公还帮我出气；昨天还给我送了擦脸的东西……”
少年每说一句，就数一根手指，数到最后数出了甜甜的小梨涡：“好多好多，你对我的好我都数不清啦，这哪里需要去学呢？”
男人也在少年低声数数的声音里神情一点点变得惊愕：“你……”
顾商愕然半晌，沉默。
季明珠列举的这些，对他而言实在是微不足道的事情，属于睡过一觉就能遗忘的程度……但少年却视若珍宝，这很难不让人感到些许动容。
顾商早已习惯单方面的给予，因为他本就是一个家族的后盾。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他都该沉默地接受，再像一个永远也不会疲乏的劳模一样轻车熟路地解决问题。
这都是他应该做的。
尤其是季明珠作为他的伴侣，这一切都是他应当享受的待遇……其实不必这么记挂在心上也可以。
而且顾商总是出言冷漠且不顾及听者的感受，即使他是占理的，事后也没有人会感谢他的付出和托底。
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都被人如数家珍地记念着，似乎还是第一次。
顾商感到那种冲动的欲望又隐隐有占上风的苗头了。
明明知道娇气包最擅长甜言蜜语，他最好别一一当真，听过便放下才是正确的决断。然而……男人修长的食指又在方向盘上不耐地摩挲两下，竟然有想继续听下去的欲望！
可恶，明明他不是那种耳根子软的人啊！！！
但他此刻居然破天荒地理解了网络上那些玩梗说“会说话你就多说点”的人……
顾商眉心紧蹙，偏过头看了少年一眼，又移回去。
过了一会又忍不住别过头看他。
直看得季明珠都懵懵地看过去，问：“怎么了老公？”
男人沉闷地咳了一声，耳根处滚烫的温度开始蔓延至侧颈，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该机灵时又变成了笨蛋猫猫的娇气包，沉声道：“就没了？”
季明珠：“唔？”
“……”男人憋闷得俊脸都拉了下来，忍了半晌，别扭追问：“我说，就这样就完了吗？”
既然要说甜言蜜语，那不该继续朝他糖衣炮弹一下吗，怎么这才刚起个头就没了。
季明珠见他老公焦躁的眉眼间似乎隐隐含着期待，灵光一闪，配合地说：“哦哦哦，那当然还有了！还有许多人都对我很好，我统统都记得呢！人要懂得感恩，对不对。”
少年乖巧低头，继续使用让他老公听高兴了的掰手指数数法：“陈伯对我也特别好！虽然他可能是听从你的安排，又或许是爱屋及乌啦，但他对我真的特别好诶。我有时候随口说了一句想吃什么，当天就能在餐桌上见到哦！”
而且陈伯还偷偷纵容他吃掉家里的最后一颗水蜜桃，全程笑呵呵地看他吃完。
当然这个瞒着老公的小插曲就没必要告诉他了。
顾商：“……”
季明珠继续数下去：“爸爸妈妈也对我很好哦，妈妈说话很温柔，爸爸看起来脾气也很好。弟弟我还不怎么了解，但应该也是个好孩子。”
季明珠这里说的当然是顾商的家人了。
他是真的觉得他们都非常好，至少比起他在这里的亲生父母来说，可好得太多了。
他知道自己在这里的身份有些不匹配顾家，但是顾父顾母却从来没有给过他脸色看，顾妈妈甚至还叫他多照顾一下顾商。即使是这点微弱的信任，对于他来说也是弥足珍贵的。
顾商：“…………”
“陈秘书也很好哦，他好有耐心。我第一次去公司的时候就是他替我解围的，感觉他很可靠！”
顾商：“。”
季明珠越说越开心，觉得自己真的拥有好多。
“啊，还有许桐。”
顾商：“！”
触发关键词了。
顾商逐渐一潭死水化的眼眸立即掀起一圈淡淡的涟漪，目光陡然犀利。
“哦？他给了你什么？”男人语气之平淡，似乎只是在谈及一个毫无相关的陌生人。
季明珠乖乖答道：“我也还不知道呢。”
“我不是给他画了一幅画吗，他特别喜欢，说要拿回去给他爷爷看。他说我送他的画价值跟两杯奶茶不匹配，所以下次课要还我一份礼物。”季明珠也有点好奇：“他还说我一定会喜欢的。”
顾商眯了眯眼，有点不悦。
但交朋友是娇气包的自由，他没有正当的理由去干涉对方，于是生生忍住了。
顾商：“好吧。”
男人缓缓驱车，往公司的方向开去。
“随你。”顾商道。
季明珠见男人开始行驶了，嗯了一声，便自己低头玩手机去了，不再打扰男人。
在他看来，驱动铁皮大马车可是一件很了不起的大事，不能干扰对方。
季明珠安静地不打扰对方，但过了半晌，驱车的男人蹙着眉，主动打扰他：“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收下。”
季明珠把目光从手机上移开，肃穆点头：“我知道了。”
顾商：“……嗯。”
又过了一会，男人又说：“但如果他送的礼物你不喜欢的话，你也可以拒绝。”
不等给少年反应的时间，顾商再度沉稳开口：“你不用顾及什么商业往来之间的面子，知道了吧？”
“就跟今天一样，遇见不喜欢的事情就说出来。”
男人冷着脸，无中生咳，道：“有……咳，有老公给你撑腰。”
毕竟娇气包今天表现得这么乖，偶尔给点小奖励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