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爷子正有些憋闷孙子送的“瑞雪兆丰年”呢，结果又听见宿飞羽这样说，以为又要来幅什么雪景图，一时脸色都暗了点。但话都说出去了，也不好收回。
老人吸了口气，道：“没关系，送什么爷爷都高兴。”
宿飞羽莞尔一笑，命人从贵重物品放置处抬来一个约莫二十平尺的大尺寸物件。
众人纷纷侧目望去，议论纷纷。这是今晚为止最大的一份寿礼了，大大扁扁的，不由让人好奇内容物究竟是什么。
跟宿飞羽攀谈过的人连忙趁机打开话匣子：“哦！这就是宿总说是费了不少工夫求来的宝贝，期待已久了，正想开开眼呢。”
“宿总都觉得是宝贝吗？那我可真好奇了。”
声音传到顾大伯的耳朵里，他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艺术这种东西，不是比谁大谁就厉害的，况且他可不信有什么礼物能比得过孙子亲手画的扇面强。这宿飞羽偏偏跟在他儿子后面送，这是故意跟他较劲吗？
顾大伯知道宿飞羽跟顾商关系好，一时脸色也有些难看，觉得宿飞羽是故意为了顾商而跟自己叫板。
宿飞羽微微笑着，说道：“大家不要抱那么高的期待，宿某会紧张的。其实这幅作品宿某也是找了一位年轻的、很有天分的小朋友完成的，并不是大家之作，所以希望大家不要过分苛责小画家的水平。只是以我自己浅薄的审美角度来看，我很欣赏这位小朋友罢了。”
话一出，台上台下神色各异。
跟宿飞羽一起入场的同行人就笑了起来，为自己精准的猜测点了个赞。
果然宿飞羽找的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新人画家，那就算再好看也没什么含金量，不至于把他的礼物衬托得黯淡无光。
而顾大伯却脸色更难看了。
年轻、有天分……也？
哼，宿飞羽果然是故意跟他叫板的！
哪有这么巧的事！
他不能理解宿飞羽这么替顾商出头干什么，明明顾商自己都不在意。
顾大伯觉得一定是宿飞羽找人暗中观察了他们的准备动作，然后故意准备同题材的礼物，好压他一头……全然忘了宿飞羽其实才刚刚回国，对于国内的事情宿飞羽早就生疏了，更没时间去关注他们。
他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真巧啊，那就请小宿让大家看看吧。”
宿飞羽应声，风度翩翩地走到画布一角，而后振臂一挥，将笼罩作品的画布整块掀掉。
丝滑洁白的画布如水帘一样倾泻而下，一点点展露出其包裹之下的全貌。
明丽的色彩与庄重肃穆的基调相融合，碰撞出近乎蓬勃的生命力。
黑白红的仙鹤、苍绿孤高的青松，和藤黄朱红的仿古色调，美得像是敦煌九天的壁画，又庄严神性得适合被放置高阁之上。
明明是长寿与福缘的寓意，点点金鳞如跃动的生命光点，像是返璞归真到达了还童之境。
不可谓不震撼。
全貌一出，原本熙闹的正厅倏地静可闻针。
顾大伯像一只打鸣的正起劲却被人一把掐住了脖子的鸡，嗓子里的声音统统被卡在了咽喉之下。
顾大伯：“…………？？？”
片刻之后，顾老爷子全场一直半耷的眼皮倏地全然睁开，而后命人搀扶自己走下台来，朗声：“……好，好！”
宁静被打破，很快室内也接连响起一阵阵吸气和惊叹声。
“确实非凡品，还是宿总慧眼识珠啊！”
“这是新人？？？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
“第一反应就是嫉妒，妈的，上哪儿找的画这么牛x，我靠！怎么我天天逛展子，就没遇见这种天才少年？？”
……
“假的吧，你也信。肯定是谦虚说法了，画这么好不可能一点名气没有。”
“但是这个风格确实好像没见过……很矛盾，但又矛盾得很融洽，谁懂？”
底下的议论声止不住，顾大伯的脸色更难看了，站起来呛声：“小宿，你这样可不厚道了！”
宿飞羽挑眉：“哦？不知顾伯伯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顾元忍着怒火，道：“你这是请了哪位泰山大师出山吗，怎么能夸张的说是新人？这样我儿可要羞愧了。”
宿飞羽温润地笑笑，摆手：“顾伯伯言重了，我可不敢欺瞒。这确实是一位小朋友画的，他也没什么名气，我能请他来作画也恰巧是缘分使然。倒是没有和小礼比的意思，小礼的天赋我们都看在眼里，已经非常优秀了，未来可期。”
宿飞羽以绅士之风行走于商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是家常便饭了。顺着顾大伯的面子说几句好话，果然就将对方的脸色平和不少。
是啊，别人画得再好，那跟顾老爷子也没关系。顶多就是欣赏欣赏，没有感情加分，自己不需要过分担忧。
守礼是顾老爷子的亲孙子，孰轻孰重还是很明显的。而且他小儿子学这个又不是学了很多年，画到这个程度已经很好了。
只是眼前这画确实好得太碍眼……
如果只是单单出现也就算了，偏偏恰好就跟在《瑞雪兆丰年》后面。浓艳大胆的色彩顿时把皑皑白雪衬托得小家子气了。
顾大伯今天还暗自嫌弃过顾商的老婆小家子气，结果现在轮到自己显得小家子气，憋得难受，顿时想找别人来吸引一下负面火力。
于是他慢悠悠地坐下喝了口茶，故作大方道：“不错，小宿有心了，我看爸也特别喜欢。这礼物啊，不分多么贵重，起码用了心，送了礼就是好的……我看至少是比只会张嘴吃饭的好多了。”
顾大伯这话虽未指名道姓，却意有所指。
顾商脸沉下来，瞥了眼身侧的少年。
季明珠却是不关心别人说了什么，乖乖地低头吃掉老公给自己夹的菜。
其实他已经饱得差不多了，但因为是老公夹的菜，所以少年还是慢吞吞的端庄的一点点吃干净，看着跟个乖宝宝一样。
顾商眉心蹙了起来，乌沉的眸子彻底笼上一层阴翳。
他原不想在爷爷的寿宴上搞得乌七八糟，一忍再忍，然而不长眼睛的人却一味挑衅。
顾商除了对娇气包以外，还没有什么人能让人一次次退让。
他正欲开口，倏地台下传来一个声音。
那是跟宿飞羽一起进来的人，他预想和现实落了空，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朗声问道：“宿总，您不是说这幅画的创作者也在今晚的受邀名单之列吗？我太好奇作者是谁了，您说有机会一定给我引荐一下这位小天才……择日不如撞日，要不您现在就揭晓是哪一位低调的人杰吧？”
——此言一出，又是惊起阵阵涟漪。
毕竟现在出了这么多礼物了，就这一个是让顾老爱不释手、赢得满堂喝彩的，未来与顾家的合作道路必定光明许多，俨然是一条粗壮的大腿了。
对比之下，他们的礼物都显得庸俗。
俗话说得好——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但朋友的成功更令人心寒。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写满了震惊，都很怀疑自己身侧的友人是不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顾玄也来了兴趣，没想到自己相识的人里面还有这种对艺术造诣如此之高的，忙说：“是哪位小朋友？”
宿飞羽笑眯眯的，也不卖关子了：“就是顾商的那位小朋友啊。”
可恶，被他装到了。
这么会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