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所有被咬的兽人……已经全部捆在祭祀台上了，现在，怎么办？”
护卫皱着眉，艰难地问出了这句话。
祭祀台上被捆起来的兽人，大大小小，足有200多个，围着中间洁白的圣柱，一圈又一圈。
光是那些刚出生不久的小幼崽，都有30多个。
白凛死死攥着拳头
明明是昔日的同伴，是亲密的伴侣，是可爱的幼崽，此刻，他们一个个，都成了待宰的猎物。
只能等着被处死，除了神，没人能救他们。
看着那些鲜活的生命，白凛犹豫了很久，今天站在这里的，就算是兽神，也没办法平淡地说出这句话。
“烧了……”
白凛的声音很小，但周围所有的兽人，都听见了。
“城主，救救我吧！我不想死！”
台上被咬的兽人，还未完全变异，他们会害怕，会求饶，也会疼。
一只豹族雄兽，拼命扭动着身体，将怀里的一只小豹子，推了出去。
“城主！我可以死！但求您救它！救救它吧！它才两个月大啊！”
“城主！城主！！救救它吧！”
“我求求您了！我们可以死，但救救这些幼崽吧！”
“他们是无辜的啊……”
白凛扫了一眼他死死护在脚下的一只黑色小豹子，它瘦弱娇小的身体上，早已布满了红纹。
根本没得救。
“救救我们吧！”
“王后！求您想想办法，再救我们一次吧！”
“求求您了！”
“我们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死的是我们！”
“为什么……为什么啊！”
“……”
一声声卑微的祈求，从濒死之人的口中溢出，每一声，都像一根尖针刺进了心口。
林妍妍张了张被冻到麻木的唇瓣，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如果今天要死的，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她可以嘲笑人家，终得报应。
如果今天要死的，是自己的亲人，她可以哭得死去活来，将老天爷骂的狗血淋头。
可今天要死的，只是一些普普通通又无辜的人，就好像他们被死神选中了。
那种无力又无辜的感觉，真的太令人窒息了。
祭祀台上，是声泪俱下的祈求，下面活着的兽人，却静悄悄跪在地上，没人说话。
看着护卫们，将一捆又一捆的柴火，堆到祭祀台上。
所有人，都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白凛，能不能……冻住他们，再烧……”
林妍妍是流着泪说出这句话的，当那些纯洁又无辜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每一双，都写满了对她的恳求。
只是这次，对不起了。
妍妍姐姐，谁都救不了……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好，被冰封的速度很快，他们，也不会感受到痛苦。”
即便她不说，白凛也会这么做，将无辜的兽人活活架在火上烧死。
这样的事情，他这辈子都做不来。
红纹生长的速度，在慢慢变快，已经有兽人，变成了新的异兽。
白凛知道时间不多了，展翅飞上了天空，朝祭祀台上的无辜生命飞过去。
本就飘雪的天空，激起阵阵风浪，更冷了。
白凛闭上眼睛，朝那一双双期盼的眼睛，伸出了手……
即便他不想，可他不得不这样做。
“妍妍，你转过去吧……别看了……”
赤璃从后面揽住她的肩膀，让浑身发抖的她，在自己肩上靠一会儿。
“不用，我想记住这一幕，这残忍的一幕……”
林妍妍将手心攥的生疼，那里每一张脸，她都有所亏欠和隐瞒……
白凛绕着圣柱盘旋，所过之处，一张张惊恐的脸，被永远定格在那个瞬间。
直至最后一秒，他们还张着嘴，大睁着布满惊恐的眼睛，拼命祈求一丝生的希望。
没有人期盼死亡，没有人甘愿死亡……
白凛将所有兽人冰封，再让赤璃去，用赤火烧尽他们的身体。
滚滚的浓烟里，夹杂着无声的哭泣，幸存的兽人哭红了眼，第一次对神，产生了质疑。
“兽神大人。”
“为什么……为什么？”
“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们，为什么啊？”
“它们只是幼崽，连话都不会说……为什么要这样残忍的对待它们……”
“……”
刚才圣柱发光，所有兽人都以为看到了希望，却不想，只是另一个……恐怖的深渊。
兽神，根本不会救他们，没有人能救他们，没有人……
寒季永远不会结束，异兽也永远不会消亡，他们终将死亡，无一幸免……
“为什么？”
“都是因为他！”
突然，一个苍老又熟悉的声音，从焦黑一片的祭祀台上传出来。
林妍妍刚抱住白冰，听到这话的瞬间，下意识浑身一震。
他要，说些什么……
所有兽人的视线，都被这个充满愤怒的声音吸引过去。
羊族长深深佝偻着腰，拄着半根残破不全的拐棍，一步步，向祭祀台上走去。
几缕苍白的碎发，挡在他额前，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
“羊族长，您在……说什么？”
祭祀台很高，那些黑色的石阶，每一阶，都不好走，小乖忙从后面追了上去，想扶着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羊族长……”
小乖心里满是疑惑，羊族族长上祭祀台，是要做什么？
刚刚，他手指的方向，只有那个空荡荡，被烧成灰烬，遍地白骨的石柱。
他是在指谁……
祭祀台上所有的生命，终于变成灰烬了，赤璃深深叹了口气，收回了七条赤红色的狐尾。
因为同时烧了太多的兽人，魂力耗尽，赤璃正背对着所有人，半跪在地上休息。
浑然未发觉，身后羊族长的眼睛里，全是赤裸裸的恨意。
看着独自在祭祀台上的赤璃，林妍妍终于确信心中所想，都是真的。
看来那天，自己和爸爸吵架，羊族长，一定是听到了什么……
眼看他快要走上祭祀台，林妍妍把白冰塞给白凛，几个箭步，径直冲了过去。
“羊族长！”
“等等！”
周围的兽人纷纷站了起来，将诧异的目光投向了祭祀台，等待着一个结果。
白凛被她的行为吓了一跳，抱着白冰立马追了过去，以防她有危险。
老龟站在城墙上，怀里抱着白苏，默默注视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羊族长！”
林妍妍喘着气，在他踏上最后一个黑色石阶前，大声叫住了他。
“羊族长，有时候……有时候我们听到的，或许不是真的！”
“您仔细想想，他并没有做过什么，他甚至……他甚至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无辜的啊……”
白凛一时间，竟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了，“妍妍，你在说什么？他？他是谁？”
赤璃听到她的声音，这才转过头，却发现地上的所有兽人的眼睛，都集中在祭祀台上。
没等他多想，就听妍妍又开口，语气卑微又着急，像是在祈求别人什么。
“羊族长，有什么事，我们私下说好不好……我一定，一定会给你一个解释！”
“你先下来……好吗？”
白凛看了她一眼，又抬头，看向上方那个佝偻的背影。
为什么妍妍这么害怕羊族长，害怕他上去祭祀台，害怕他对着众人，说什么吗？
可是，区区一个年老的羊兽，能说什么……
“王后。”
这样生分的称呼从羊族长嘴里说出来，让林妍妍心里，又凉了几分。
他以前，总像个慈祥的长辈，都是亲切地叫自己妍妍。
也许从那天起，一切都已经变了。
“王后，你说他是无辜的，可这里……被活活烧死的兽人，哪一个不无辜？”
“你告诉我，哪一个不无辜！”
心脏跳的飞快，林妍妍清楚地知道，如果让整座城的兽人知道真相。
那赤璃，恐怕就没有活着的机会了……
他会被一个个愤怒的兽人，抽筋剥骨，挂在祭祀台上，活活烧死，就像他烧死那些幼崽一样。
“羊族长，您先冷静一下……我有办法救大家，我种出了菜，我想出了对付异兽的办法，我做了那么多……”
“我救了那些小兽人，我给它们安了家！给它们食物！给它们生命……”
“我有办法杀光异兽！我会想办法的！”
“给我一点时间，我求你……别说了好吗，先别说了……”
赤璃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了了，他实在见不得她受委屈，哪怕是一点点。
这个羊族长，今天真有些不识好歹。
赤璃拖着消耗过度的身体站起身，直接朝她们走了过来。
“妍妍，他想说什么就让他说！”
“羊族长，你什么意思？妍妍都这样低声下气求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羊族长低着头没说话，赤璃狠狠瞪了他一眼，说着，走下台阶，牵住林妍妍的手。
“妍妍，别理他！我们走！”
林妍妍没动，盯着羊族长的背影，希望他记得赤璃的好，今天，能放过赤璃一次，至少，不要在这里说。
“妍妍？”
赤璃这才发现事情的不对劲，“妍妍，到底……怎么了？”
她手心里不断冒出的细汗，期待又不安的眼神，都在证明一件事。
她在害怕。
“王后，你救了它们……可你也害死了它们，不是吗……”
羊族长轻轻叹了口气，用只有他们三个能听见的声音，说出这句话，然后头也不回站上祭祀台。
转过身，颤巍巍抬起一只苍老的手，直指赤璃。
“你们知道，异兽，是谁带来的吗？”
“我们的亲人同伴死了那么多！你们知道，是谁……害死了他们吗？”
林妍妍攥紧了拳头，动了动唇，含着泪小声求了他最后一次。
“羊族长……”
羊族长别开视线没去看她，死死盯着赤璃。
“就是他……”
“这兽世，只他被咬后不会变异！”
“有他在的地方，就有源源不断的异兽！”
此话一出，场上霎时间安静了2秒，随之而来的，是滔天质疑。
小乖第一个不相信，“羊族长，你是说……异兽，是赤璃哥哥带来的？”
“为什么啊？”
“异兽已经存在很长时间了，赤璃哥哥……怎么可能……”
白迟听到这里，也觉得他是在瞎扯。
“老羊，侵犯月光城的异兽，一半都是他烧死的，怎么可能是他带来了异兽？”
“你说话要负责，可别胡乱污蔑人家！”
地上的兽人愣了一下，纷纷反应过来，也觉得羊族长的话，说的太过荒谬。
“羊族长，你是不是弄错了？”
“对付异兽时，赤璃队长总是冲在最前面，怎么可能是他！”
“你说他被咬后不会变异，你亲眼见到了吗？”
“是啊是啊，我们知道你弟弟大角一家，是被赤璃队长烧死的，可他们已经变异了啊！烧不烧，都一定会死！”
“赤璃队长是为了救全城的兽人，才烧了大角一家人，你不能胡乱诬陷赤璃队长！”
“是啊！”
“我们的幼崽伴侣也被赤璃队长烧了，什么都不剩，可我们也不会恨他啊！”
赤璃身在舆论的中心，刚才羊族说这话时，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此刻冷静下来，才安了心，明明是妍妍的抗生素救了自己，这老羊今天，就是故意针对自己的吧。
“羊族长，我赤璃哪里得罪你了？被你扣了这么大一个罪名？”
赤璃高扬着7条狐尾，走上祭祀台，锋利的眸子和羊族直直对上，脸上再没了之前的玩笑。
“你说是我带来了异兽，那你倒是好好说说，我是怎么带来的？”
“妍妍对你们羊族那么好，你偷偷跟她说了些什么！这样造谣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羊族长满眼怒火，指着赤璃的脸，气得嘴唇都在抖，“好，我告诉你！”
“我告诉你，她父兽为什么不喜欢你！”
“为什么一次次要你离开她！”
“因为，兽魂殿的壁画，画满了九尾的红狐狸，你是从不老泉爬出来的怪物！是你！”
“是你将异兽带到了我们兽世，是你害死了所有人！”
没等赤璃仔细深究什么是兽魂殿的壁画，羊族长转身，大声告诉所有兽人。
“你们也许不知道，他生来，生来就没有父兽，没有母兽，也没有族群！”
“短短一年时间，从一星进阶到了八星！大家仔细想想，他为什么能进阶的这么快！”
人群中传出一个陌生的声音，“吃……晶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