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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之从没有将当年的事情在周于面前和盘托出的勇气。

她现在清楚地知道他喜欢她,可是也清晰地记得,周于当时放弃她的原因。

他现在对自己的兴趣,能支撑起她那样不堪的过往吗?他不会再觉得是污点吗?

红绿色光晕在他眼中跳动着,她忽然就来了勇气。无论如何,她想在他面前是坦荡的,是真实的。

程之颤抖着声音,生怕错过现在就再也不会开口:“到前面,找个地方停下吧。”

“我有话想说。”

周于虽然有疑问,但仍旧如她所言找了个地方停下。

远离市区的别墅区,车流稀少,树木高大,遮住了一半的路灯光亮。

程之伸出手去摸索着矿泉水,在碰到瓶子之前碰到他的手背。周于将瓶盖打开,递到她面前。

直到她咕咚咕咚喝下两三口,他才终于有了笑意。

这声音在周于听来觉得很是可爱,她喝东西吃东西从来都是不发出声音,像个故作骄矜的小公主。以前在她家里吃面,她之后还小心翼翼地转着弯提醒他:“你吃面声音有点大。”

她拧紧瓶盖,将瓶子握在手心。

“我爸爸犯了罪,被双开了,你应该知道。”

“嗯。”

她却苦笑一声:“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

大概是活得太过无忧无虑了,她从没意识到自己的幸福是虚幻的。

江木离的爸爸去美国找她,帮她改名换姓,她虽然也知道可能是出了事,但心里没有一个具象。

懵懵懂懂。

只是当在江木离那里住了好几天,父亲的电话再也打不通,自己的信用卡也突然被限制交易。

才有了些实感。

可是……妈妈的电话也打不通。

她不知道去哪,也不知道该找谁,身边只有一个和她年岁差不多,却也没什么成熟心智的江木离。

“我问我爸爸了,他只说让我们好好待着,这段时间先别去上学。”

“让我好好陪着你。”

新闻被曝出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短短几行字,就无情地终结了她心里的所有忐忑担忧。

泪是瞬间夺眶而出的,直到说话时苦咸的味道流进嘴里。

“帮我问问叔叔,我爸爸会死吗?”

“我妈妈呢?”

这次终于有了准确的回应,江叔叔的声音隔着电流、隔着大洋,冰冷严肃,“过一阵会安排接你回来。”

“你别多想,和木离好好待在屋子里。”

可是她能怎么好好待着呢,她根本睡不着。

脑子里乱糟糟的,想起七八岁时候随爸爸第一次外派到西北。风沙黄的比颜料还夸张,她张大了嘴,结果吃了满嘴的沙,妈妈把她干裂的嘴唇上涂厚厚的护唇膏。

半点儿不埋怨:“好好跟着我们受罪了。”

爸爸笑呵呵地把她举高:“我们好好都晒成小黑蛋儿了呢。”

转过头安慰妈妈:“待个两三年。他们都不愿意出来,但事情总要有人做,缺也总要有人填。”

妈妈这才冷了脸,哼哼道:“就你脸皮薄,就你脾气好,别人怎么就能拒绝,你就什么都笑着应了。”

爸爸把她放下,又去搂着妈妈:“你不觉得离了那儿,看看大西北风光也别有乐趣吗。”

再后来,爸爸越升越高,也越来越忙。几个常见的叔叔伯伯们都变成电视里的人物,最厉害的那个李伯伯,总是前呼后拥的出现在各种新闻里。

大概是刚上初中那年,她半夜起来上厕所看见爸爸书房的灯还是亮着,听见他压着声音和人争吵。

她悄摸摸走近了想吓爸爸一跳,却只听见些“这样做会扰乱市场经济”、“太过了吧?”、“这些年也够本了”、“该收手了”、“虽说我们不拿也总有人会拿,但迟早会出事”……

她站了半天爸爸也没发现她,只能跺一跺脚离开。

再后来,爸爸问她。

“好好,以后跟爸爸去祖国东南西北都转转好不好?”

她乐得开心,自那以后爸爸总是这儿待两年那儿待两年。她也跟着去了好几个地方,不停地转学、认识新同学。

却没什么真正的朋友。来去都匆匆,她除了去过东南西北,也没真的留下些什么。

直到到了祝安县。

她认识了周于。

想不明白为什么走遍了东南西北,见过了各个地方的人,都没有遇见过周于这样的。

站在那就引去她全部心跳。

周于永远也不会知道,那天在太阳底下喂猫的时候,她的心都快被太阳晒化了。

后来的程之知道,爸爸是做错了事的。可是做错了事的不止他一人,但被献祭出去的只有他一人。

她一开始觉得不公平。

然后想明白,她不能这么自私。周于教过她,要统观全局,但要着眼脚下。

她只着眼脚下就好了。

错了就是错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个错误的代价那么大,大到要父母俩人的性命去偿。

知道爸爸在狱中病重而亡的时候,她只是哭。

只是边哭边吃许多许多东西。

心里面有个破洞,滋溜溜地往外流血、流力气,流过去所有的一切。

所以她拼了命地吃,把空洞洞的身体塞满。

满到吐出来。

有时候她浑浑噩噩到第二天才看见身边的江木离,他颓败着脸色,像是宿醉又通宵的吊死鬼,坐在一堆披萨盒蛋糕盒中,面无表情地收拾着手边的饮料罐和食品包装。

她笑,可嘴角有些痛,还有些热滚滚的腥味流到嘴里。

嘶哑着声音:“你好像个鬼。”

鬼这时才有了表情,转过头要凶她,半晌又似不忍,又埋头收拾东西去。

“你才像个鬼。”

又过了一阵儿,他说:“你像个胖死鬼。”

“要不要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他站起来想拉开窗帘,姜易好撕心裂肺地哇哇大哭,连滚带爬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胳膊:“求你了,求你了。”

“不要拉窗帘不要拉窗帘。”

再后来,爸爸死后半个月还是一个月。

突然传来妈妈的死讯。姜易好不哭了,也不吃了。只是失声般躺在地上怒吼着,像个受了致命伤的小兽,喉咙里只发得出痛苦的呻吟声,却不会讲话。